第93章

　　二妮给崔首长的信寄走后，始终没有收到回音。为了勉强糊口，她在巷子里摆了个小摊，出售糖果、针线之类的小玩意。天气转眼间凉下来，一场细雪飘过，黑水河的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

　　一天傍晚，有几个穿制服的人闯进门来，说要带她去接受审查。正坐在床上纳鞋底的二妮抬起头，并不惊慌地看着他们。为了增加些收入，最近这阵子二妮又揽了些针线活，每天收了摊就埋头做起活计。二妮手上的活并没有停下来，她把针穿进刚用锥子扎出的窟窿里，用力将麻线拉紧，看见线紧紧咬进鞋底里，二妮才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放下手里的鞋底平静地说：“请到外间屋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就跟你们走。”

　　几分钟后，二妮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蓝布小褂，头发在脑后挽成了一只光滑的发髻。她的脸上似乎挂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好像是出门去串亲戚一般。

　　临时成立的肃反小组，办公地点就设在守缺园里。二妮被带进审讯室时，才知道被抓的原因是有人举报她是军统特务。审查没完没了进行了好多遍，二妮不停地向人家解释自己不是军统特务，而是打入军统的地下情报人员，但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因为她根本就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而证明她是军统特务的人却能拿出一些像模像样的证据。

　　二妮是半月后被放回家的，她走出那间审讯室时怎么也没有想到，帮她摆脱困境的人就是崔首长。她的信几经辗转后幸运送到了崔首长手中。崔首长点上一支香烟读信时，延河边周末舞会的乐曲声就不由自主地在他耳边响起，随后，一个端庄美丽的姑娘浮现在眼前的烟雾中。崔首长合上信纸，若有所思，他提起一管毛笔，在信封上写了八个字：英姿飒爽，舞场皇后。

　　这封信转到了二妮所在的省政府，相关领导颇费了一番脑筋，崔首长既然作了这样的批示，就说明与写信的姜二妮是相识相知的，但首长并未证明她的地下党的身份。实在很难揣摩领导的具体意图，有关领导想不出所以然来，就在崔首长的字下面又增加一句“请南城市政府酌情办理”，把信又转到了市里。南城市的相关领导又费了一番思量后，决定对姜二妮军统特务身份不再追查，地下党身份也不予认定。

　　这中间的曲折二妮自然无法想到。她走出审讯室后，最大的感受就是外面的阳光无比灿烂，守缺园里的一切都让她心里升起一种感动。她有意绕了个弯，走过了那座曲折的木桥，在桥上静静听了一会儿潺潺的流水声，这才下桥走出大门。在守缺园门口，二妮回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块木牌子，又一次在心里想，守缺园这个地方真的不太适合做公安局。

　　似乎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南城公安局从这里搬了出去，守缺园也就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