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梁长山：“也是一”

　　尹老二嗨！长山，各人自扫门前雪吧，休管他人瓦上霜，我们联防军和保安军既然领了军令，还是回去好好和胡总指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吧！”

　　梁长山：“只有这样了。”

　　……像过了箩筛的丝丝细雨，织成透明的大幕挂在苍穹，罩着崇山峻岭，林涛把水幕推来卷去，生像戏台上的幕起幕落……尹老二带着联防军二营在密密的细雨中，追击听说是还驻在麻山的苏达月的主力。

　　“报告副司令！前面有块平地，我们就在这里宿营吧？让兄弟们烤烤湿透了的衣服。”营长梁山实在不想走了。

　　尹老二连个营长都不的副司令你愿当吗？”

　　梁山：“这一真是的？蒋在先还真是会捉弄人，把我们两个团都分成三块，分属他的三个团长指挥，你可不成了光杆司令？”

　　尹老二我不是争官当，你说这样叫我怎么去抓小胡子？黎专员还在等我们的好消息哩！”

　　梁山：“团长，你也不要急一”

　　尹老二你是想在这里等他们上来？”

　　梁山：“我是想等三六九团上来一至少别离他太远了，上次就吃了这个亏！”

　　尹老二：“你是营长，你决定！派人告诉你们联防军汪营长，叫他跟上来，不要超过两小时的距离。”

　　“是！”梁山转身去安排扎营。

　　尹老二带着梁长山到周围察看地形，转了一会儿说长山，这里一是离水源远了点，二是背后的大山纵深如何？如果是孤山，得立马移营！你爬上山顶去仔细观察，画个草图给我看看再送到胡司令那里，以便他们知道我们的方位。我们真是小妈生的，连个电话都架不起！”

　　“人比人怄死人！论装备人家中央军每个营都有步话机，论任务我们都是同日寸、同地剿匪哟！”

　　“不要怨天怨地，只怨我们的命薄！”尹老二一挥手说，“快去巴，不要误了时间。”

　　“是！”梁长山上山去了。

　　尹老二坐在营指挥帐篷里的行军床上，突然自问：“谁是小胡子呢？”

　　他把进山以来****、联防军、保安军三方面各路与游击队遭遇的战例，仔细作了比较，认为这些打法都是在军官训练团里，教官讲的共产党游击战的一般打法，可在利用大山掩护，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每一个战例上又显出它与一般不同的绝妙之处。与高梁山游击队和****周旋之比，有不少惊人的相似之处，而又有很多的不同之处！……

　　尹老二左摸右摸不知在哪个衣袋里摸出了一包香烟，捂在鼻子上闻着，并不拿出来吸，这是他每次在思考重大问题时的习惯动作。他继续想：“莫非是一三哥？”

　　“不会是他吧？为了给共产党做事，三哥把百多石田地都卖光了，只剩下一座卖不脱的空楼大院。最使他痛心的莫过于，母亲为他的事业献出了生命，沈校长受他的牵连被抓到重庆渣滓洞杀害了……”尹老二思绪万千：“人说干事总有一图，他得到了什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像他那样家境殷实、文武双全的大学生干什么不成？小白岩一见，他如今做起了大药材生意，又找到了一个天仙般的医学博士作他的顾问，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了！”

　　尹老二打燃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子都吞到了肚里，再往下想：

　　“鄂一不，谭天瞳，论人才、论学识都可与沈校长齐眉。而且，他们是青梅竹马，只是因为求学才分开了。三哥与沈校长可以说是一段插曲，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这次的结合才会白头到老了！我祝贺三哥有了这样的选择，终于不再去为他的理想卖命了！要不，蒋司令与他在七曜山重逢快一年了，也未发现他有一点那方面的蛛丝马迹？”

　　帐夕卜吹来的凉风把沉思中的尹老二激醒了，自觉好笑地想：“老二呀！

　　小胡子要真是三哥，你又能奈他何？胡团长这个老对手，在开县都没能伤他一根毫毛！何况，而今国运江河日下？”他心事重重：“……目一次，在临江我为什么不把沈校长打昏，强行把她救走呢？她坚决不逃走，说要和政府抗衡，要揭露政府的假民主！我也想到她一是名人，政府也拿她没法的；二呢，她是我嫂子，当弟的只有尊重她的选择一现在看来，那是个多么幼稚而愚蠢的想法！现在他和谭天瞳，走到一起来了，又走到我的地盘上来了一就是拼掉自己的老命也要保护好他们白头到老……”

　　尹老二感到很累站起来走出帐篷，又来到岩边。抬头望见远山的林中冒起了烟霭，心里一惊这大山里还有人家？”仔会田一看又像是冒出林子的一团水雾，叫跟来的勤务兵说快去把梁营长叫来。”

　　“报告副司令！我们宿营的这个山头，西延的是一条三十多里的长岭，南延的是一条望不到头的大山。”梁长山侦察地形回来说，“就宿这里吧，这是刚绘的草图。”

　　尹老二接过草图仔纟田地看了，说：“你看看对面山上是炊烟还是水雾？”

　　梁长山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说太远了，烟与雾分不清。”

　　尹老二：“你赶快把草图临两张下来，送出去。”

　　“是！”

　　“报告副司令！你找我？”梁山跑过来说，“我发现对面远山有人家！”“凭什么确定？”

　　“林子里冒出了炊烟！”

　　“你分清了是烟还是雾？”

　　“这”尹老二还是明天派人去侦察侦察吧！”

　　……对面远山上冒出的确实是烟霭加水雾，那一排山洞住着七八家猎户。苏达月和胡林带着三中队从麻山撤出后来到这里才两天，尹老二同梁山就跟上来了。

　　苏达月也在望远镜里发现了对面的营帐，问胡林：“你看对面那块平地上是茅草棚还是帐篷？”

　　“这一带我熟悉，”胡林说，“这方圆四五十里只有这几家猎户，那肯定是尹老二的人。”

　　“凭什么肯定？”

　　“保安军每次都是打头阵，不是他的人是哪个的人？”

　　苏达月：“他咬得还真紧！距离多远？”

　　胡林他下山四十里，从沟底爬上来六十里。”

　　“报告大队长！对面发现联防军。”侦察员气喘吁吁地对苏达月说，“从帐篷的个数算，有一个营！”

　　苏达月：“好，你去休息吧。”

　　侦察员走了苏达月对胡林说：“猎户的炊烟可能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赶快开饭，然后悄悄向后山转移！”

　　胡林大队长，敌人明天肯定要上来，在半路打他个伏击？”

　　苏达月：“不可！敌众我寡，一旦暴露，他们层层收紧，三层包围，我们如何突出去？”

　　胡林那就在这一带周旋，等待援军！”

　　苏达月：“你好糊涂！一号命令我们一大队避敌突围，过江集结待令，有更重要的任务。一、二中队早就顺利过江了，可能回援吗？”

　　胡林二大队离我们不远嘛！”

　　苏达月：“二大队掩护我们突围后，被二路军咬住与我们反向而行，已腾不出手来援救我们。情况很明显地摆在我们面前：由于你没有执行避敌突围的命令，咬住保安军追击，被敌诱进了包围圈，失去了二大队掩护我们突围的最好时机，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走出大山了。你对这一带地形熟悉，继续执行避敌突围的指示，仍然可以突围出去的。”

　　胡林：“如今情况大变，数倍于我的敌人三层包围过来，敌先头马上与我接火了，你不准拼，那就解散部队，分散走出大山去安坪集结？”

　　苏达月：“不行！山里人烟稀少，没有群众掩护，解除了武装，只有个个束手就擒，还谈什么再集结？胡林，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拉杆子，又一起参加革命，我有几斤几两你是最清楚的，我苏达月没有别的本事，但我认定了的方向死不回头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三中队是党的武装，不能散在我们手里！我们千方百计都要完成再次突围，把三中队完好地交给党！”

　　胡林大哥！总比全军覆灭的好！”

　　苏达月感到问题严重，批评道你是中队长，如此悲观情绪，怎么带好部队？”

　　胡林那一你就听我指挥好了！”

　　苏达月肚子就要气爆了，一号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指挥员在危急的时候，一定要心如止水！”他转向一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非常平和地说还不得同舟共济？”

　　胡林大哥，你说怎么办吧？”

　　苏达月：“不要叫大哥，我是大队长，你是中队长，命令你带着三中队立即退到后山，找猎户带我们找路突围！”

　　胡林收敛些了：“是！”

　　……从尹老二那里脱险的司仲和鄂为民，正在急奔吐祥。不过卡子和盘查哨时，他俩是不坐轿子的。领头的轿夫陈易德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他深知形势危急，生怕说错了话引起一号和政委不高兴，而影响他们考虑大事。

　　“怎么了，易德，这一路过来一言不发，快要见到文秀了还不高兴？”挨着走的司仲笑着问。

　　陈易德苦笑一号，我不敢说话。”

　　“为什么？”

　　“自从离开一大队以来，这几天你没吃好、睡好，我还敢唠叨让你心烦？”

　　“我烦什么？

　　“我是害怕奔义那边有麻烦！”

　　“何以见得？”

　　“我自他独木难支。”

　　“我不担心，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又参力了那么多战斗，判断和组织能力与苏达月不相上下。”司仲笑着说，“你早就该下去独当一面了，老跟着我没有出息！”

　　陈易德：“我不下去，我要一辈子跟着你！”

　　鄂为民：“一号不是说要派你下去独当一面吗？得先和文秀结婚再下去，这是革命的需要。”

　　陈易德：“革一命一需一要一结婚？”

　　司仲：“怎么，不理解吗？政委都这么讲了，理解不理解都要执行！”陈易德：“一号，你也拿我开玩笑？”

　　司仲严肃地说：“不是玩笑，是命令！”他转对鄂为民说举行个革命的婚礼吧，就你们诊所目几个人热闹热闹一下，再放他们半天假，你处理完事再派他们去板桥。”

　　鄂为民：好！”

　　……太阳刚偏西，司仲一行到了吐祥，鄂为民带着陈易德去吐祥贫民诊所，司中带着另夕卜三个轿夫去了川鄂旅馆。

　　司仲刚打开房门，童老板就提着开水壶上来掺茶，他关上房门说：“一号，刚才得到情报，一大队三中队没有突围受困于麻山。敌一路军以为咬住的是支队主力，三层包围正加紧收网，苏达月返回三中队去了。”

　　司仲：“一大队一定是在小白岩突围时被分割，一、二中队突围成功三中队被逼返麻山！苏达月返回三中队的决定是对的，他不能置三中队于不顾而自顾随一、二中队过江！”他急问：“三中队的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

　　童少成不详，苏达月带着他们四处找突破口。”

　　司仲：“纵队有消息吗？”

　　“没有。听水上分队的人说：老肖病得很重，不知他住在哪里。”

　　“方正中与水上分队接上关系没有？，

　　“接上了。”

　　“呤！一呤呤！一呤！”

　　司仲：“向东来了！”他走到门边朝缝里往外看了一下，拉开两道门闩，笑着说：请进！”

　　童少成提起水壶说：“你们谈，我下去张罗一下。”出门拉严门扇下楼去了。

　　田向东过去闩上门说：“蒋介石昨天下令封锁三峡，所有船只一律不准出航！”

　　司仲：“有苏达月的消息吗？”

　　“有，刚才麻山区委送来情报说，有猎人发现山上有游击队不知是哪一股，还说他们没有吃的了。那边除了一大队，没有别人。区委派人透过敌人两层包围给他们送了炒黄豆，最后一层包围进不去，有一组送红薯干的进去了又没找到人。”

　　“这么说还不是水泄不通啰？”司仲眼睛一亮。

　　“对呀！”田向东惊讶，“一号，你这倒是一个惊奇的发现哩！”

　　司仲：“马上通知麻山区委，一要千方百计找到苏达月，送上给养；二是找好向导带路避敌突围，向荆竹林一带转移，那里人口稠密一些，群众基础好。告诉苏达月务必不要暴露行踪。胡世闻和尹老二，在没有摸清他的虚实前，还不敢贸然收网。我这就去二大队，组织他们营救三中队！”

　　他默算了一下时间说：“叫他们至少还要坚持五天左右，二大队才能赶到。”

　　田向东：“不行，你是一号要指挥全局，陷进去了怎么办？让麻山区委全力配合他们，用他们自己的力量突围。”

　　司仲耐心地说向东，事物的变化应该说内因是根本，外因是条件。可并不排除在特定条件下，外因起着决定作用。三中队现在被十数倍于他的敌人包围，靠他自己的力量突围几乎不可能了！我必须为他们尽可能地创造更多的条件，尽一切力量救援，决不能让同志们在困难的时候，因为指挥员的指挥失误而作出无益的牺牲！”接着他给田向东讲了几个在“抗大”学习时，教员给他们讲的中央红军五次反围剿时，类似因为没有救援整个部队拼光的悲壮故事。

　　田向东听了说我是怕一”

　　司仲你是怕我牺牲了？那你亲自去向任副参谋长报告这里的情况，刘司令员派他回来反控三峡，配合解放大军人川，他一定还会有更多更好的办法。你告诉他：请他转告肖司令员，如果我此去牺牲由他代理纵队参谋长兼七曜山支队司令员。”

　　田向东：“你——”

　　司仲：“快去办巴！”

　　田向东站起来很不想走。

　　司仲问：“还有事吗？”

　　田向东：“易德和文秀的婚礼，你去不？”

　　“不去了，鄂政委考虑得很周到，婚礼只在诊所四五个人中悄」睹举行。我一是没有时间，二是尹团长说最近吐祥，老军统和中统都来了大批人马，尤其是那个左沿高对你贼心不死，你要特别注意，不要让他闻到你一点异味，你也不要去参加了。去找任副参谋长前，把保密工作先检查一遍，要特别严查党内有无通敌情况，严惩内奸、叛徒！”

　　童少成上来报告：“一号，蒋文化今晚要来打牌，你见不见？”

　　司仲：“没时间了，我休息一会儿要去板桥，新婚的陈易德留在这儿耍半天，他们四人明天下午抬滑竿送鄂政委去板桥。”

　　“你又要一个人走夜路？”田、童异口同声问。

　　“不是说地下工作靠月亮，冲破黑夜见太阳吗？”司仲笑着说，“湘鄂西那边过来挑盐、背盐的不都是走夜路吗？我这身板背一包盐百十来斤，走起来你跟在后面恐怕也得放小跑吧？”

　　“不要那么亡命！”田向东也笑着说，“再说你是赶路，背多了耗体力影响速度。”

　　童少成：“一个人走不安全，我再找两个人护送？”

　　司仲：“没听说挑夫还带警卫员吧？”

　　“哈！”三人一起笑了。

　　司仲说：“我一个人就是一个背二哥，最安全。混在挑夫中一来可以做些社会调查，二来可以发发汗，对身体大有好处。”

　　田向东和童少成没有再说什么，他们知道一号决定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童少成说：“一号，你抓紧休息，我去给你准备行头。”说完开门走了。

　　田向东迟疑地看了司仲一眼，便转身追童少成去了。

　　……月亮当顶的时候，司仲化装成背二哥，背架上装了一包盐二更出了吐祥。走到打铁街街尾碰上一个背着两包盐打单走的高个小伙子，便上前搭腔小兄弟贵姓？你身大力不亏哟！”

　　高个小伙回头一见这个比自己稍矮一点点的年轻人，背一包盐还挺胸昂背的，回话说大哥彼此彼此！我看你也没满载嘛！”他放下丁字杵垫上背架歇着，微笑着说：“免贵姓张，大名张索。”

　　司仲：“张老弟，是自家货还是运力？”

　　张索：“运力，要是自家货我早买田买地了啊！你呢？”

　　“也是运力。”

　　“你这么走一趟不划算，我看大哥你的力气背两包比我轻松！”

　　“不说轻松嘛，背得走。”司仲也放下丁字杵歇着说：“我初次出来下力，找不到发力的老板，只好背到一包算一包了。我还怕路上不通顺，有个三长两短的赔不起！”

　　“那也是，沿途盘查哨借检查为名，都来插一管子，走拢恩施就要失斤把，老板一过枰，差的扣力钱，有时遇到心狠的那一管子满插进去，那一趟你就白背了。”

　　“啊一条条蛇都咬人！”司仲说，“我们没法活了，我背的板桥老板的货，走拢拿啥赔呀？”

　　张索取了丁字杵开步说大哥，你运气好！”

　　司仲跟上问：“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