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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下)》 作者:陈海星

第27章

  “你是说从悬崖梭下去?”

  “对!各小队不是都带着几根大梭草绳吗?”

  “是的,每小队三根一个战斗组一根。大队部也备有三根。”

  密林像蒸笼里一样闷热!

  麻奔义借着阳光往斗大的天上一看说:“乌云滚滚而来,怕要落暴雨了!”

  鄂为民赶紧问:“通常是这个规律吗?”

  “绝对是!”

  “追上来的联防军,还要多久通过这里?”

  “先头得三个小时。”

  “看样子,雨还要多久才下?”

  “最多个把小时。”

  “看好时间!”鄂为民又问,“能持续多久?”

  “暴雨有三阵,每阵之间按暴雨——大雨——小雨——暴雨的规律循环。”麻奔义想了想说,“一般是大半天,五六个小时巴!”

  鄂为民听完附耳对麻奔义说了一阵后,麻奔义下令叫各中队把斗笠收起来送到大队部,又让刘太选十个身强力壮的队员,由他的副中队长带队带上三根草绳挑上所有的斗笠,从这里起往岩口方向去的路边丢。特别强调说一要乱扔,但要让追上来的人看得见。二要造成敌人认为我们是怕热!嫌笨重才扔的。再就是,步测好,从这里算起,十五里内的路边都要有斗笠。扔完,立即向南梭下崖,向西跑步回来,一个小时后,到这个崖下归队,在此等他们。”

  队员们一听说要收斗笠,都说:“看着就要下暴雨了,交了斗笠我们拿啥遮雨?”

  “同志们!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是怎么说的,我们就怎么做!政委听了大队长的命令,第一个交了斗笠的哩!”各小队队长就用这么一句话作好了大家的思想工作。连动员带收斗笠交到大队部,总共只用了半个小时,等一中队副中队长带着挑斗笠的小分队出发后,麻奔义又下令以中队为单位,在五里内各选点梭下悬崖待令。”

  刘太在崖边的一棵大树下系上梭草绳往下一扔,测了一下说:“政委,

  得要三根绳子才能落到崖底。”

  鄂为民:“这就是说,我们下崖的速度要慢两倍?”

  刘太:“幸好大家进行过这样的训练,可以力快速度抢时间。”

  鄂为民挽起袖子看了一下表抓住绳子说:“我去试一下,看要多长时间。”

  刘太一把抢过绳子说:“你看时间,我先下去!”说完,就往下梭,到了崖底他大声叫着政委!多长时间?”

  “政一政一委一委一多一多一长一时一间一”回声过后,鄂为民才用双手握成喇叭状回答:“三分半!”

  刘太朝崖上皱着眉头说快叫一部分人先下,其余的人割梭草搓绳,争取时间!”

  “知道了!”鄂为民刚答完刘太的话,麻奔义跑过来说:“绳子不够,二、三中队正在赶紧割梭草搓。”

  “对!”鄂为民说,“搓一根要多长时间?”

  “五分钟,”麻奔义说,“一拨人割草一拨人搓,所需绳子二十分钟搓完,大家一齐下,半个小时下完,还有半个小时等扔斗笠的队员。”

  “好!我也去学搓绳子。”

  麻奔义命令似的说:“不行!你和东方文秀马上下。”转而问道:“你行吗?

  “报告麻大队长,在战地医院时,我和文秀在李队长那里通过了全部的单兵训练,成绩优秀!”

  麻奔义笑了:“文秀,你马上和政委系上保险绳,各抓住这两根粗绳下。”他指着身边系在两棵大树上放下崖底的梭草绳说。

  鄂为民:“不,这样不多费了两根绳而影响下山的进度了吗?”说完动作麻利地抓住一根粗草绳喊道:“文秀,快来!”就梭下崖去了。站定看完表,对着麻奔义大声说:“两分半!”话音刚落东方文秀也顺利地梭下来了。

  “啪!”一个炸雷从天上劈下来,闪电像利箭一样划破密密的林盖直抵鄂为民的脚边!她轻轻挪动双脚,离开那条直冒白烟的地缝,手搭凉棚透过被劈开的天缝,看着滚滚的乌云,听着“轰隆!一轰隆!一轰隆!一”的雷声,问:“文秀,这是不是大暴雨要来临了?”

  “哗!哗!哗!——”暴雨倾盆而来……

  东方文秀下意识地望了望天上,顺手摘了一匹大狼毒叶子盖在鄂为民的头上,她又忽然发现身后崖底有很长一段凹进去的地方是老干土,惊道政委,快!到岩框里去躲雨!”

  鄂为民转身看到凹进去的崖底果然是干的,高兴地说:“赶快去目边通知已下来的同志们进去躲雨!”

  东方文秀跑了几步,撞上刚梭下来的麻奔义,指着干地方说政委叫我通知大家进去躲雨。”

  “快回去照顾政委!我去布置。”麻奔义严肃地说,“我怎么给你交代的,又忘了?”

  “是!”东方文秀跑回去复命说,“政委,麻大队长去传达你的指示去了。”拉着她就往岩框凹地跑。

  刚进岩框凹地,崖上的洪水挂成瀑布质马而来,卷起小树和杂草直下沟里,山洪下来沟水徒涨,掀起箩筐大的漩涡滚滚而去……鄂为民打了个寒战说:“文秀,谓打射你,要不我们都去喂鱼虾了!”说完取下狼毒叶子看着说:“这个大漏斗形的绿叶还真像个斗笠哩!”

  “单叶子抗不住大暴雨。”东方文秀又去摘了四张并在一起,掰下两长两短四根标直的细树条,做成两个方形筐子,上下对齐压住边子,用丝茅草穿过叶子捆住上下圈子,一顶别致的绿叶斗笠就做成了。鄂为民戴在头上走进雨中,回来笑着说文秀,你的手真巧,值得推广。”

  “这不算巧,山里人都会这个。”

  “这确实不算巧。政委,你看大队长用野藕叶做的这个,要比狼毒叶子绵实得多,七级大风都扯不烂!我们那边都是这么做的。”吴正凡跑来说,“政委,大队长见这么大的山洪不放心,叫我过来找你们。”

  “好哇,吴正凡!”东方文秀认出他来了,假意嗔道,“才当了两天半正式队员,就不把你文秀姐放在眼里了?”

  “文秀姐,你莫误会!”吴正凡急得有点口吃地说,“我是说山里人都会做斗笠。”说完一笑,那两颗虎牙闪着耀眼的白光!

  “吴正凡,你的牙齿为什么都那么白?”鄂为民奇怪地问。

  “是嚼草药嚼的。”

  东方文秀:“你是草药先生?”

  “不是,只会认一种草药,治一种病。”

  鄂为民:“什么病?”

  吴正凡脸一下红了,不肯说。

  东方文秀:“还当医生呢,会医啥病都不说,人家怎么请你”她指着鄂为民说政委就是大医家,你还怕她夺了你的饭碗?”

  吴正凡憋得脖子都红了,把脸转到一边说:“哪里是那个意思?我不好对你们说,那是脏病!”

  鄂为民:“在医生眼里,病就是病。没有干净和脏之分。”

  吴正凡仍把脸背着说:“是月家痨!”

  鄂为民:“你的草药能治好?”

  吴正凡:“祖传五代了,见一个医好一个。不准收钱,只做好事。去年,有一个看到要医好了,她悄悄送来一篮鸡蛋,我发现后送回去时她就死了,祖传的规矩真灵!”

  鄂为民:“那是迷信,恐怕是发病后期,药物无效的原因巴?”

  吴正凡眼睛一亮,转过头来:“政委,就是你说的这个原因!前几个,我都弄了猪脾脏给她做了试验后才下的药,唯独这一个没做呀!”

  “报告政委!麻大队长3边有事走不开,请你过去一下。”二大队通讯员来说。

  “什么事这么急,都来了两拨人了?”鄂为民说,“那我们一起走巴!”

  “报告团长!游击队先头已出了山口,与宁参谋长的保安军接上了火。”特务连长向李家齐报告,“宁参谋长派人来说:戴斗笠的游击队朝沟外来了一部分,要我们截住。”

  “什么!你们看清楚了?”李家齐惊问,“难道游击队也误人了我们的口袋?”

  “不是误人而是逼人!”参谋长高兴地说,“是我们神速进军,他们无路可逃了。”

  “是吗?”李家齐很得意地笑了,“这么快?”

  “哒!哒!哒!”一连串的机枪声——

  李家齐“******,真打上了!告诉桂珍英,密切监视动向,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

  “是!”参谋长拿起步话机话筒向一营长传达团长的命令。

  桂珍英:“报告参谋长!能见度太低,戴斗笠的游击队刚进人我们的伏击位置。”

  参谋长“坚守阵地,不要暴露目标!”

  “是!”

  参谋长赶紧走到桌边指着地图对李家齐说团长,宁洪儿的人在三岔沟进的西沟,与我们隔着中坪山,联防军在我们的后边。按孙保长的指认,朝这沟进来的绝对是游击队主力,宁洪儿怎么又转到我们的后边来了呢?”

  李家齐恐怕就是他这么一转,才发现了游击队跟踪追来的吧!可以肯定与宁洪儿接上火的就是游击队主力了!”

  参谋长:“联防军也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跟着我们跑都跑不赢,到现在还没得影!,

  李家齐不屑一顾地说:“你还指望他来给你挡一阵子?”

  参谋长那倒不是。”

  一束强光劈开浓密的雨雾,把大森林照个透亮!阵阵滚雷之后天又放下黑幕,更大的暴雨质马下来……

  “报告团长?菅长派我来向您报告:闪电中我们都看清了,与宁部接火的确实是戴着斗笠的游击队!”桂珍英派营来向李家齐报告。

  李家齐一听,似笑非笑地说:“小胡子!你也有失算的时候!”他转身对参谋长说:“下令叫桂珍英支援宁部,给我狠狠地打,务必全歼一个不留!”

  “是!”参谋长立即向桂珍英传达了团长的命令。

  桂珍英得到命令,冒着大暴雨带领全营飞出简易工事朝沟口奔袭!

  他下令:“兄弟们!是我们全歼游击队,为党国效命的时候了,看见戴斗笠的就给我往死里打!一个不留!”

  斗笠兵在宁洪儿和桂珍英的夹击下,慢慢地失去了战斗力,大部分被歼灭,没被打死的极少数都钻进了草丛里……

  桂珍英发现战场上寂静下来,拿着喇叭筒喊话共匪游击队!你们被我们层层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们也优待俘虏,缴枪不杀!

  抓住小胡子的赏五千大洋!”

  “怎么由十万大洋减成五千了?,一个囯军士兵问班长,“当官的心咋这么黑,一下就吃了那么多?”

  班长小声说少废话!你抓得到小胡子吗?人家飞毛腿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知道不?”

  一阵地上,除了“哗哗”的雨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打!”桂珍英没见动静又下令打。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还夹着小钢炮炮弹的爆炸声,就像爆炸中的鞭炮中偶尔炸出一声大鞭炮的巨响一样。

  阵地上,仍然没有动静。

  桂珍英有些纳闷了,问一连长:“前面没有一点动静,游击队就这么不经打?”

  一连长要说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偷着绕过来的,没有思想准备说得过去。要说这么不经打,还值得怀疑!”

  “你怀疑什么?”桂珍英,“这条沟里他们还飞了不成?”

  “但是看不清呀!”一连长,“他要是躲在林子里或草丛中,一旦能见度好点反扑过来一”

  “那就再给他送几排炮弹,炸不死,震也把他震死!”

  “营长你看!雨点小了。”一连长,“等雨停了,雾散了,看看动静再打吧?

  “好,叫大家严阵以待!”

  ……时过午后两点多了,雨像箩筛过了的一样,飘在身上都不湿衣了。渐渐地,雨停雾升,没有树的草坡上慢慢亮开。

  桂珍英对一连长说:“派一个班下去看看吧,怎么没有一点动静?”一连长:“三班长!带你们班下去搜索,如遇反抗往死里打!各排注意掩护!”

  三班长带着他的九个兵,分三个梯队小心翼翼地摸下坡去。走了六七十公尺,发现一个倒在矮树杈上的尸体竟是一个穿着栀子黄的联防军排长。心里一惊,打了个寒战!他揉了揉左眼,近前两步仔细地看,又发现附近草丛里还有两具联防军尸体,被打得稀烂的斗笠还在燃烧……他心里告诫自己:“没错!没错!正是联防军!”同时又自问:“上司不是说戴斗笠的都是游击队吗?”他下令“停止前进!”对集合过来的全班人说:“大家看仔细了,这些被打死的究竟是什么人?回去可不要谎报军情!”“是!”士兵们的回答像受惊的猫叫。

  “继续搜索。”三班长把手淡淡一扬说,“到沟口后都给我回来在这里集合,不要走出我们的阵地!”

  三班长走到平地距沟口的中间,大声喊道:“联防军兄弟们!快出来,我们是****三六六团!”他边喊边走,到了沟口又折回来,没见一声回音。大家到了集合地点,都垂头丧气地站在队列中。三班长问:“大家看到的是些什么人?”

  没有一个回答。

  三班长有点生气了,但并没责罚大家。只哽咽着说:“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说。都不说,回去怎么向连长交代?”他下令说:“我只得单个教练了!”

  排头兵说:“我看到的全是联防军兄弟的尸体!”

  以下,每一个兵都与排头兵说着同样一句话。

  三班长听完下令:“撤!”

  回到阵地三班长向连长报告了搜索的情况,一连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声:“没有一个活的?”

  三班长“没有,我还喊了话,没人应声。”

  桂珍英听了一连长的报告吓出了一身冷汗,喃喃地说:“这怎么向团长报告?”

  也觉亏的一连长,低头想了半天说:“他一他们,不一不是都戴着斗笠吗?”

  “对呀!宁洪儿的情报就是这么说的:戴斗笠的游击队开过来了,还说是小胡子带的队哩!”像快溺死的桂珍英捞着了这根稻草,心里踏实了。

  又攀着绳子上崖上去侦察的麻奔义,走在密林里着一个个戴着他们扔下的斗笠的联防军走了很长一段,直到他们与宁洪儿的保安军接上火后,他才对同去的侦察员说:“政委的妙计成功了,让他几爷子打去口巴!我们赶快下去抓紧转移。”

  侦察员连连点着头说:“大队长,我明白了!先前我还傻乎乎的不情愿交斗笠哩!”

  麻奔义和侦察员急匆匆地再次梭下悬崖刚站定,鄂为民和东方文秀就过来了。

  “政委!”站在麻奔义侧边的侦察员,抑制不内心的高兴抢先喊道。

  “大队长,这里距小牟坪多远?”鄂为民看到侦察员那个高兴劲儿,猜出他要说什么故意不理而直麻奔义说话。

  麻奔义笑着看了侦察员一眼,回答说半天山路。”

  鄂为民下令急行军去小牟坪,伺机增援一大队三中队!”

  麻奔义“通讯员!告诉刘太,叫一中队马上向小牟坪进发,二、三大队依次间隔半小时出发。”

  “是!”通讯员跑步传达去了。

  “奔义哥,到小牟坪走条路近些?”东方文秀小声问。

  “刘太知道,你问问他吧!”麻奔义不经意地回答完后,突然笑起来说,“哦,有人等不及了吧,要走近路?”

  鄂为民看着天色问:“你说谁呀?”

  “政委,你忘了易德在一号目边哩!”

  东方文秀把脸涨得绯红说:“大队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在想一号没有斗笠,怕淋感冒了。”

  “那我们也出发,赶过去看看?”麻奔义拔腿就走,边走边说,“一号是钢筋铁骨,我们一起淋过多少次暴雨都没见他感冒过。倒是有人虚了,抵御不了这场风寒?”

  东方文秀政委,你看大队长好坏哟,你管不管?”

  “是吗?”鄂为民故意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东方文秀:“假的!”

  鄂为民:“你看,真难分叫我怎么管?”她看着走在前面,衣服上有一个破洞在风中飘起的麻奔义,关切地对东方文秀说:“麻大队长,也该有个人来关心关心他了。”她突然想起说:“文秀,还真不该把你留在我身边,一号他们3几个人要是受了风寒,连个扯草药的人都没有。”

  “大队长!你看政委不是想着一号他们了?”东方文秀对远去的麻奔义做了个鬼脸说,“你不关心一号还不许我们关心?”说完高兴得像打了个大胜仗似的朝前边跑边说政委,我去找吴正凡扯草药,宿营时大家喝一碗!

  “这个文秀!一”鄂为民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笑着……

  司仲带着那个战斗小组进了西沟后,一上西坪山顶就发现宁洪儿的保安团铺天盖地地追上来了。下令:“易德放枪,要不他们还找不到目标!”

  “这一”陈易德犹豫着。

  “这什么这?他们不跟我们跑一天,二大队怎么思得掉他们?”

  “是!”陈易德拔出双枪二十响,朝半山扫了一梭子。

  “同心!”宁洪儿指着山顶说,“麻奔义在上头!你看红旗还现了一下!”

  牛同心:“参谋长,我也看见了,莫非有诈?”

  “诈什么诈?孙保长说的路线没错,快追!咬住不放,溜了我拿你是问!”

  牛孙0无奈,把手一挥说追!”

  保安军跟着时隐时现的红旗追来追去,在雷电、暴雨中进了迷魂阵,

  摸不着方向。

  一忽然一阵闪电撕开了黑幕,宁洪儿发现了正在爬上前面山口的斗笠军!大叫:“兄弟们跟我咬住麻奔义追!”边喊着不要命地朝山口!

  牛同心也恍惚看见了斗笠军,忙派出人去给山目边的三六六团报信,

  叫他们堵住游击队斗笠军,两边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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