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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黄沙》 作者:黎汝清

第72章 盗马帮

  马正良由一位牧民引导,在一间低矮的石壁小屋里见到帮首田世昌。最初的见面是凶险的——

  田世昌打发牧民走后,突然转身用一把长刀抵住了马正良的胸脯,他脸色先是如火燃烧而后变得铁青色,刀尖直杵到肌肤,甚至感到了对方的心脏的跳动。

  “说,你是不是马龙飞派来的奸细!”

  马正良,凝然不动。他仔细地打量着盗马帮的首领:他大约有四十五岁上下,敦实健壮,他的脑袋又大又圆,头发乌黑透亮,胡子又浓又长,目光犀利,全身的肌肉久经风霜,蛮悍中带着柔韧,他的腮帮上有一条刀痕,破坏了他端正的脸型,增添了几分狰狞。马正良没有移后半分,反而淡淡地笑了:

  “我以为你是个很有胆量的好汉,在你的司令部里,先拔刀相向,即使不算失礼,也是有失沉着,……若要动武也得等我把刀拔出来嘛!”

  田世昌满脸通红,把刀收回:为自己的冲动和浮躁感到痛苦。

  “那好!你请坐!”然后他笑笑,解释说,“我不过是试试你的胆量嘛。”

  马正良坐到身后的炕沿上,看到屋外几个盗马贼正剑拔弩张地向屋里张望,他沉静地把自己的七星军刀从腰带上摘下,放在桌上:

  “田首领!你能不能让屋外的人退下?你总不会认为我会刺杀你吧?”

  “为什么?”

  “我有话向你一个人说!”

  田世昌略略沉思了一下,挥手让门外的人退去,并叫人递上两碗糖茶来。

  “我是马龙飞黑鹰团的一连连长,是马家军之鹰,第二把七星军刀的获得者!”

  “我很敬佩!”田世昌略带讽刺地说,“当你正在前程无量的时候,忽然来投奔一个盗马贼,我就更敬佩了。……你可知道,我是黑鹰团的眼中钉吗?”

  “正因为这样,我才来投你。”

  马正良把自己脱离黑鹰团的经过说了一遍后,道:

  “我把马龙跃杀了,他是我们的营长,再加违令拒不杀俘,我是双重的死罪。”

  “你犯这样的罪似乎不太值得。”

  “我是遵从真主的意旨。”

  “我就是叫信仰真主的人逼反的!”

  “他那是违背了真主的意旨,正像他屠杀俘虏。”

  “你来投奔我会有什么前程呢?”

  “咱们是同乡,同教,……同命运……”

  “你是临夏人?”

  “是的,是摩尼沟何家庄!”

  “啊!那就更近了,我家只离何家庄七里地!”

  “我父亲就是临夏清真寺的教长阿訇。”

  “我父亲也是,说不定他们都认识!”

  “请问你父亲大名?”

  “田福荣!”

  “父亲提起过。不过,他在寺里时间很短,以后就担任马仲英的随军阿訇了……”

  “原来我们还有世谊!可以兄弟相称了。”

  “这就是我来投效的原因。”

  “你不会成为马仲英第二吧?”

  “不可能!我并不想扩大自己的势力!”

  田世昌依然猜忌地审视着投诚者,他估量不出,马正良会给他带来的是福还是祸。这种忌惮之心,并不是绝无根据的。

  田世昌是甘南临夏人,东乡族。这个民族旧称“东乡回”、“东乡土人”或“东乡蒙古人”、“蒙古回回”等,因多数聚居河州东乡,故名东乡族。这个民族是十三世纪的一支信仰伊斯兰教的蒙古人、回回色目人和当地的汉、藏、回等民族长期相处发展而成,元代初叶曾编入“探马赤军”从事屯戍,属于逊尼派,强悍,尚武。

  他原来是个有名的马贩子,善识名马,经常通过河西走廊将伊犁马贩往内地,收益甚丰。

  他的父亲是开学阿訇,所以他也精通文字,所受的教育与马正良颇多近似,当时也是一个正直勇武的青年,只是贩马之后,熏染了商人习气。

  在两年前,他在新疆的昭苏、特克斯一带买到一批伊犁马。这种马古称“天马”、“西极马”,体格高大矫健,结构匀称,气质灵敏,头秀美,眼大眸明,毛色以骝为主,栗毛与黑毛较少,因而黑马也就特别珍贵。其中有两匹被马龙飞看中,一匹红如火焰,一匹黑如焦炭。红马名为“火焰驹”,以示此马堪与关云长的千里追风赤兔马媲美。黑马则名为“黑珍珠”。田世昌只答应售出红马,而且要价极高。黑马自骑,誓不出售。

  马龙飞认为受了侮辱,但不动声色,只买了几匹次马。

  田世昌和他的三个伙伴赶着三十匹骏马,走出大约七十多里路时,忽然马龙跃带一个骑兵连追赶上来,说昨夜里黑马旅有两匹良马被盗,当即指出“火焰驹”和“黑珍珠”就是所失之马。

  田世昌大怒,与马龙跃争执。马龙跃随命士兵将田世昌连人带马一起带往黑鹰团,把他打得皮开肉绽,投入监牢,随将两匹马烙上军马印记。红马送给了马步青,黑马自己骑用。

  田世昌在监牢中认识了一个东乡族的卫兵,他从腰带里取出一块金条,请其偷放他出去。哨兵本来就对田世昌深表同情,知道他受了冤枉,便偷了两匹马,两人一齐逃逸。

  田世昌回到家乡,纠集了三十多同族弟兄,对马家军进行疯狂的报复,两次劫掠了马步青的军马场,把军马驱散。那几千匹膘肥体壮毛皮油光锃亮的战马,散落在祁连山中,多数为牧民捕获。

  冤仇越结越深,报复引来的后果是反报复。马步青一时很难搜捕到出没在祁连山中或是隐藏在牧民中的盗马者,他通过官府逮捕了所有盗马贼的家属,要他们下书田世昌,逼他们放下武器,全部投降,方可免其家族死罪。

  田世昌的队伍本来就缺乏凝聚力,遇此重压,很快瓦解,一部分为救家人投降了马步青,一部分交保回家,只有十几名无家无业者随田世昌在祁连山中潜藏。田世昌的父母、妻子、儿女全部被杀,与马家军结下了血海深仇。

  面对马家军的强大势力,田世昌远离家乡,在祁连山中没有根基,以东乡族的身份,要号召起众多牧民参加他的队伍是困难的。

  他知道红军能征惯战,趁红军西路军溃散之际,他想大量吸收红军散失人员作为队伍的基干,但收容到的大都是伤员,他不得不把他们舍弃,可仍存在着希望,在祁连山里,曾追随过西路军左支队的行踪,却无法使红军小股从大队中分离出来。

  后来,他带领十几个人,在黄草沟袭击了押解俘虏去西宁的一个骑兵排,救出了二十几名西路军的被俘人员。但在逃跑过程中,又大都失散。留在他们队伍中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在战场上失踪的团政治处主任于家林,一个是西北地质调查所的考古学家万中元。后者是在路过临泽时,被当作红军西路军的侦察人员抓起来的,弄得他有口难辩,只好到西宁时再说,没想到中途被盗马帮救了出来。

  田世昌精密策划而且风险极大的一次劫俘行动,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他前后左右都想过,他的盗马帮的生涯,面对马家军的强大优势,很难维持下去,他赖以生存的只有两个依靠:一是祁连山的高峰深谷,不乏藏身之地;二是各大牧场的牧民对他们怀有敬畏之心,供给他们情报、食宿和弹药,是他们的掩护者。

  这两个依靠并不是十分可靠的。高山苦寒,冰冻雪封,深山岩洞的生活不会令人羡慕。累年累月长期坚持下去是很难忍受的,看不见出头之日,自然也就失去了耐力。牧民畏惧于政府和马家军的威胁,田世昌是政府的通缉犯,扭送者有赏,藏匿者重罚,这就出现了他们来时热情接待,刚刚离开就去报告,有几次受到马家军突袭,田世昌的脸上挨了一刀,这就成了盗马贼首领的标记,无论如何化装,也不能隐瞒身份了。

  于家林曾劝田世昌改变盗马帮的劫掠性质,组建一支与红军相近的革命部队,他愿意做他们的政委,但他未能说服他的首领。田世昌认为,不要说建立一支不大的游击队,就是有西路军这样大的军力,不也是以失败而告终吗?

  于家林不是安宝山,他不懂得大军失败,不等于游击队不能生存。如果由安宝山来驾驭这支队伍,以祁连山作依托,可以在中国大西北的广袤的土地上,任意驰骋,东征西杀,神出鬼没,谁也不能奈何于他。

  于家林不乏勇敢,却缺乏军人气质。万中元紧紧地抓住他,邀他一道去考察古楼兰,于家林慢慢被他说动了,他原想争取盗马帮的信心动摇了,采取了借地藏身的态度。

  田世昌对自己的前程找不到目标,看不到出路,他深感要有一个军师为他指示迷津,但万中元和于家林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马正良的归顺,为他提供了一个契机:

  马正良是真正的回民,又是回族之鹰,他比东乡族的首领有更大的号召力和凝聚力。马仲英十几岁就能率众造反,发动了河湟事变。他的号召力在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他是回族。

  马正良有没有马仲英的号召力?很难说。问题是用什么口号来号召,出师无名是不行的。马仲英打的是反冯的旗号,马正良打什么旗号呢?无论如何,他难以同马步芳、马步青有这样深厚的根基的人抗衡,到头来还是失败。至于目前国际国内形势是否有利于他们的发展,这决非是田世昌所能预见的。他不是军事家,更不是政治家,连他自己也知道成不了大气候。

  他们吃过晚饭之后,田世昌决定把于家林万中元和他弟弟田世荣找来,在石壁小屋里召开了五巨首会议。

  万中元极力主张,盗马帮脱离祁连山,跟他一道去考查古楼兰。事后,带他们出国。他说他懂英文法文希腊文。只要挖到几枚贵霜帝国的钱币,就够他们受用半生。在所有人听来都是无稽之谈,连有学问的于家林也讽之为痴人说梦。

  于家林认为,目前的根本任务是加强力量,以祁连山为依托,进行游击战争,以待时变。

  于家林虽然对国家军政大局有所了解,但不可能做出有用的判断。田世昌、马正良对外界一无所知,对他的“以待时变”一笑置之。

  他们都同意扩大力量。

  根据牧民传说,有几百名西路军战俘改编为补充营,在冷龙岭的山沟里开山筑路,一餐饭只有一马勺粥。

  许多人无法忍受繁重的劳动,冻死、饿死、累死了不少。于家林极力主张去营救他们。这里边有很多军事人才,他们可以帮助盗马帮脱出困境。这是一个具有很大吸引力的建议,田世昌认为可行。最后决定派人去与施工部队取得联系,建立内线,里应外合,举行一次暴动,把拉出来的战俘,编成一支游击队。

  马正良实在不放心父亲和义妹,自告奋勇去完成接头联系建立内线的任务,他可以顺路回家看看。

  马正良的归来,挽救了杜丽珍的失落情绪。她对这个精壮的英俊男子,产生了一种依附感。

  “就是他,把赤身露体的我从沙漠中救了出来,……他为了我,耽搁了路程,才被马龙跃追上,才被迫杀了他,走上了亡命之路。……如果他仅仅是违抗杀俘的命令,是可以逃脱的,只要离开黑马旅就行了,现在,他是无法得到宽恕的了!”

  一种感恩的情绪从杜丽珍的心头油然而生。

  聋哑大叔像玩魔术一样,为他们准备了极其丰盛的晚餐。

  一盘发菜,这是聋哑大叔的拿手好菜;烩牛蹄筋、一盘油香卷、一盘油花饼,还有马向真的家乡风味——河州包子和临夏抓羊肉。

  饭后,他们每人面前放了三炮台盖碗五香茶。

  这种茶,杜丽珍第一次喝。三炮台盖碗茶的饮法非常讲究,配料丰富,先在茶里放上云南沦茶或三春尖茶,再放上冰糖和桂圆,倒上滚沸的名为牡丹花的清泉水,这是三香茶。如再加上葡萄干和杏干就是五香茶了。

  这天,杜丽珍喝的就是五香茶。

  晚餐之后,明月已经升起,皓皓无言。

  老人端出古琴。

  他说:“正良,正梅,今夜正是良宵,这是我一生最愉快的一天,真主旨意,天赐良缘……

  “我们回族婚礼的习俗,送麦海勒(男方送给女方的彩礼)婚礼应该选在‘主麻日’(伊斯兰教的星期五),新郎新娘跪坐,由阿訇念尼卡罕。”

  “是的,爸爸!”杜丽珍和马正良同声顺从地说。

  “今天,我给你们抚琴,唱几首贺喜歌。……你们可以跟着我唱。

  “我的第一曲是赞颂壮士:

  茫茫宇宙人无数,

  几多男儿是丈夫;

  陇上壮士爱弓马,

  偏坐金鞍射单于。

  “我的第二曲是赞美妇女的:

  不把黄金买画工,

  进身羞与自媒同;

  始知绝代佳人意,

  即有千秋国士风。

  “我的第三曲是赞美恋情的:

  乱绳千结伴愁深,

  越罗万丈表长寻;

  杨柳在身垂意绪,

  藕花落尽见莲心。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这是诗经里赞美人间友情的。我的第四曲就是为人世间的友谊而唱:

  人生结交在始终,

  莫为升沉中路分;

  一生好山思同看,

  天涯酣歌共知音。

  新婚三日之后,马正良骑马去冷龙岭完成解救战俘的使命。

  杜丽珍彻底地完成了自己的蜕变,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穆斯林了!

  马向真完成了他的“杰作”之后,便全神贯注地完成他的《世事实录》了。

  马正良的三天婚期,使他的使命遭到灭顶之灾。

  马家军的另一名内线,已经先于他两天到达了补充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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