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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驱》 作者:陈立德

第76章

  “先哥,”大凤那双明亮的黑眼睛,在那齐眉的“刘海”下面闪着晶莹的光,她满怀热望地问,“你们的队伍上哪一天才能收女兵呢?”

  “那要……”万先廷自己也回答不出,可是他又十分肯定、十分自信地说道,“那不会长的。革命发展了,我们的队伍也要发展了,那看护也就要得多了。”

  “那时候你就赶紧带个信给我。”大凤叮嘱说。

  “到那一天,”万先廷充满幸福地说道,“我们就抬一乘八抬大轿来,把我们的看护小姐接到火线上去。”

  大凤孩子气的抿着嘴唇笑了。他们对这一天的必将到来充满着喜悦和自信。在他们那纯真的思想里,革命的发展,队伍的发展,都完全是无可怀疑的;这一切,不正如他们自己的生活道路:当他们已经完全看清这奋斗的未来和前途的时候,有什么力量能够使他们从这光明正大的道路上退回去呢?……

  夜深了。在小村周围露营的士兵们,都已经入睡了;只有草丛里传出的蟋蟀和纺织娘有节奏的叫声,在清静的夜空里震动,似乎在为士兵们甜蜜的梦境配着音乐。

  村头的一间农舍里,一个窗口还亮着灯光,这是第一营营部。靠村外那间简陋的堆房,临时收拾出来成了营长齐渊的卧室。房里设备是非常简单的,靠窗一张旧方桌,靠墙架起一副不很宽的铺板,上面就只铺了一床白色的床单,床单上叠放着一条青灰色的薄军毯,一个装满书的挂包便是枕头;这一切,便也是他随身带着的全部行装了。今天,在齐渊的铺对面,又加了一个铺——这就是预备李剑睡的;那上面也是一张白床单、一条灰军毯,只不过枕头是很讲究的,绣着花。

  现在,房间里只有李剑一个人,他靠窗站着。齐渊检查了弟兄们休息的情况后,又带着副官和勤务兵到前边查看警戒去了。李剑本来要求跟他一起去,可是齐渊说现在又没有战斗,用不着那样多人,要他在家好好休息。他们已经去了好久,李剑却怎样也无法平静地睡下,他脑子里翻腾着明天战斗的复杂情景,说不上是胆怯,还是兴奋。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那辽阔的清澈的苍穹;四周如潭水一般地平静,远远的山影巍峨高耸,峰沿像参差不齐的锯齿;那些尖尖的山峰顶上,正顶着一片蓝天上闪闪的繁星。夜色是这样的清爽、纯净;村外那静静的明镜般的水塘,映照出繁星点点,那样神秘幽深;水塘旁边,在露营的弟兄们中间,一堆堆尚未熄灭的篝火,闪着暗红色的光。李剑的心情,充满着战斗前的激动。这迷人的仲夏之夜啊,要不是看着墙上挂着的军服和手枪,他真会忘记这里是北伐战场的最前线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杨轻轻地从外面走进房来,低声地问:“李副官,你还没有睡啊?”

  李剑回头看见他,问道:“你没有跟着营长去?”

  “没有。”小杨回答,他带着天真而神秘的表情道,“我们在家要开会,营长没让我们去。”

  李剑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他所说的“开会”指的便是秘密的组织会:小杨是参加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便“哦”了一声,又感兴趣地问:“你们每回打仗以前都要开这样的会吗?”

  “嗯,”小杨点点头,一面收拾着齐渊的床铺,一面又带着骄傲的语气,低声告诉李剑:“这是营长规定的:每回作战前,就是事情再多再忙,这样的会也得开的。”

  李剑点点头。他不觉愈加对齐渊的思虑周到感到钦佩了。来到营里,他才真觉得带领一个营的弟兄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可是齐渊却能够把一切处置得那样周密,那样有条不紊;即便是在战斗的前夜,士兵们还是这样平静和从容。这一切的力量是怎样产生出来的呢?李剑似乎从小杨的话里开始有些明白,这就是齐渊所说过的:懂得革命的主义和革命的目标的士兵,所能产生出来的力量,是任何军事家也无法估量的。

  这时,小杨已经为齐渊和李剑铺好了床铺,他拿起李剑放在床上的那支洁白的玉笛,喜爱地抚弄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稚气地要求道:“李副官,你能不能吹一支啊?”

  李剑看着他那孩子气的、期待的笑脸,犹豫了一瞬,点头答应道:“好吧。……”他接过笛子来,轻轻地试了两个音,仰头想了一想,便吹起那首他觉得与眼前气氛相称的《满江红》来。那雄壮激昂的笛声,由低而高,在这农舍里索绕,在这宁静的山野里回荡;笛声又飞向周围巍峨高耸的群山,飞向那湖水一般深湛的天空……他自己的感情,也完全沉湎在自己吹奏的笛声中了。

  小杨靠窗站在李剑的对面,醉心地听着笛声,眯着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被那动人的笛声带入了一个梦境中的天地。当笛声的最后一个余音,在宁静的夜空中袅绕消失后,小杨才好像从梦中醒来,孩子气地惊叹道:

  “哎呀,你吹得真好,李副官!真好像……好像做梦一样!……”

  李剑微笑着,不觉开玩笑地问道:“有你喜欢的那些轮船上的笛声好听吗?”

  小杨笑着认真地回答道:“不一样,可都好听!”他停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感激地低声道:“李副官,那回在攸县我问你的话你还记得啊?”

  李剑也不觉想起了那次深夜的谈话,他深深喜爱这个心地纯朴、天真活泼的少年,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更多的接触。这时,他看着他那孩子气的脸,亲切地问道:

  “小杨,有一件事我总想问问你,可是这些时又一直没有时间……”

  “什么事?”小杨天真地问。

  李剑说道:“你的家庭究竟是怎样的呢?离开的时候,你懂事了吗?”

  小杨顿时变得沉默起来,他凝思着,好像突然间老成了十岁。沉默了好一会,他才低沉地说道:“不记得了。……家里,早没有人了。……”

  李剑关切地问:“父母呢?”

  “都死了。”小杨的回答是冰冷的、生硬的。这时他完全不像是刚才那个天真活泼的十七岁的孩子。李剑听得出来,在他的话里,蕴藏着多少深埋在心底的仇恨,和为着克制自己的仇恨所表现出来的惊人的冷淡和毅力啊。他忍不住进一步问:“怎样死的?”

  “不知道。……”小杨仍然生硬地说。李剑听出他明明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然而他的声音里又隐含着难以抑制的辛酸和痛苦。过了一刻,他似乎也感到了自己的生硬,便像要挽回僵局似的,用依然冷淡的声音说道:“还不是财主逼的……”

  李剑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苦痛,也沉默了下来。他看着小杨那变得严峻的稚气的脸,暗想:这样深刻的仇恨同这个刚刚接触生活的孩子多么不相宜啊;可是,他却多么坚强地承受了这一切。为了让气氛变得缓和一些,李剑便转开话头,亲切地问:“后来呢?你是怎么到团里来的?”

  小杨似乎在回忆着,他的沉重和压抑也渐渐舒展了一些。他怀着一种混合着痛苦和幸福的感情回忆道:“我逃出了杂耍班子,就想当兵。我会爬树,还会自己做饭、补衣服……可是那些队伍都不要我;嫌我脏,嫌我小,还当我是偷东西的。……后来,刚好团里在召兵,长官就是现在的营长。他问了我的家、我的父母,和我从小到跑出来时的一些事情。我都给他说了。他听完了,默着脸好一阵没有说话。我心想这回准是又不要了;没想到他突然那样亲热地摸着我的头,说:‘小弟弟,我们收下你。……’我当时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水就直往外涌出来了……”

  听到这里,李剑也止不住心情激动了。他为小杨感到喜悦地说道:“后来你就一直跟着齐营长了?”

  “不,起先我们都在特务大队。”小杨的声音逐渐变得活泼起来,“操练了几个月,后来团部到我们队里挑勤务兵,挑出来了四十多个一般大的,我刚好就分到了这个营里。”

  李剑夸奖地微笑道:“这么说,你的操练和品行都一定是很好的了,要不……”

  “不,”小杨连忙不好意思地摇头道,他的脸上又出现了稚气而天真的笑容,“刚来,我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营长说:不要紧,慢慢来;革命军都是亲弟兄,你在这儿也就像是小弟弟一样,不会就学着做,不要害怕。说是像小弟弟,可平时他倒真像我们的妈妈一样,反过来照应我。那时操练真紧张,从天不亮练到月亮老高,有时我回营真累得动都不想动了,他还督着我洗脚洗脸;半夜他总要起来看几回。那时我们睡觉真不老实,一夜光是蹬毯子就蹬掉多少回啊!……”说到这里,他不觉失声地笑了。

  李剑也感动地点着头,一面低声道:“是的,这正是一种最珍贵的爱。……”

  “还不光这些呢,”小杨带着一种自豪的声音说,“他格外注重教给我们革命的道理。刚当上革命军,我就只想着给爹妈报仇,只想着亲手杀掉拐我的那个骗子和那个杂耍班子的胖老板。可是营长教导我说:你的仇不是你一个人的,是我们全体穷苦工农阶级的;你跑过不少地方,不是也见到天下的坏人都是一样坏吗?只有把天下的穷苦工农都联合起来,才能把一切坏人铲除干净,我们才能够扬眉吐气。他的公事那么忙,可总还常常给全营的弟兄上课,讲演革命的道理。刚到队伍上时,我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他就亲自把着手教我们,规定我们一天学几个字。到如今,我都能自己看书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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