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罗地网(2)

　　艾嘉蒂娅将手伸进皮包。虽然刚才在嘉莉贵妇的闺房，她被迫在慌乱中换掉衣服，至少她自己的皮包还留在身边。她摸到了想要找的东西，递给了阿妈。<\/p>

　　“这是我的证件。”她怯生生地说。那是一张闪亮的合成羊皮纸，是在她抵达此地当天，由基地大使所签发的，上面还有卡尔根官员的副署。这份证件的式样宽大而华丽，看来十分抢眼。阿妈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递给阿爸；阿爸仔细地看了又看，不由自主地撅起嘴来。<\/p>

　　他问：“你是从基地来的？”<\/p>

　　“是的。不过我在川陀出生。你看上面写着……”<\/p>

　　“啊——哈，我看没什么问题。你名叫艾嘉蒂娅，对吗？那是个很好听的川陀名字。可是你叔叔呢？上面说你是和叔叔一块来的，他叫侯密尔·孟恩。”<\/p>

　　“他被捕了。”艾嘉蒂娅怏怏地说。<\/p>

　　“被捕了！”两人异口同声叫道。然后阿妈又问：“为什么？他干了什么事吗？”<\/p>

　　艾嘉蒂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只是来观光的。侯密尔叔叔有事求见史铁亭统领，可是……”她不需要假装发抖，因为她真的不由自主。<\/p>

　　阿爸显得肃然起敬。“求见史铁亭统领，嗯——嗯，你叔叔一定是大人物。”<\/p>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史铁亭统领指名要我留下来……”她想起了嘉莉贵妇最后说的那番话，虽然那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不过既然知道她是这方面的专家，那个故事当然可以借用一下。<\/p>

　　她住了口，阿妈好奇地问：“为什么要你留下来？”<\/p>

　　“我不明白。他……他要和我单独晚餐，但我说不要，因为我要侯密尔叔叔陪我。他用古怪的目光望着我，还抓着我的肩膀不放。”<\/p>

　　阿爸微微张开嘴巴，阿妈却突然面红耳赤，火冒三丈。“艾嘉蒂娅，你多大啦？”<\/p>

　　“十四岁半，还差一点点。”<\/p>

　　阿妈猛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那种人竟然能活到现在。街头的野狗都比他强。亲爱的孩子，你就是在逃避他吗？”<\/p>

　　艾嘉蒂娅点了点头。<\/p>

　　阿妈说：“阿爸，马上到询问台，问问去川陀的太空船何时到站。赶快！”<\/p>

　　不过阿爸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头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至少有五千双眼睛惊慌地抬头张望。<\/p>

　　“各位旅客，”那是个尖锐有力的声音，“我们已经包围太空航站，正在搜索一名危险的逃犯。任何人都不准进出。然而，搜索会以最迅速的方式进行，在此期间，不会有任何太空船起降，所以谁都不会耽误行程。我再重复一遍，谁都不会耽误行程。光栅即将放下，在光栅解除之前，谁也不许离开自己的格子，否则我们将被迫使用神经鞭。”<\/p>

　　那个声音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偌大的“候船大厦”没有任何其他动静。此时，即使整个银河都塌下来，艾嘉蒂娅也不敢挪动一丝一毫。<\/p>

　　他们要抓的人一定是她。甚至不必思考就能得到这个结论。可是为什么……<\/p>

　　嘉莉策动她逃了出来，而嘉莉是第二基地的特务。那么，现在为何又要搜捕她呢？嘉莉失败了吗？嘉莉可能失败吗？抑或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只是她参不透这个复杂的安排？<\/p>

　　她感到一阵头昏眼花，差点就要跳出去，大声喊道她认输了，她愿意跟他们走，她……她……<\/p>

　　还好阿妈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快！快！趁他们还没开始，我们赶快到女厕去。”<\/p>

　　艾嘉蒂娅一片茫然，只是盲目地跟着她走。她们挤过一群群呆若木鸡的人群，此时那个广播才接近尾声。<\/p>

　　接着，光栅便开始降下来。阿爸张大了嘴，目不转睛地看着整个过程。他曾经听说过，也读到过这种阵仗，可是从未亲身体验。所谓的“光栅”，是由辐射光束织成的一个纵横交错的光网，将空间分隔成许多整齐的方格，但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p>

　　每次施用这种光栅，总是让它缓缓由天而降，仿佛一张扑天盖地的巨网，令人产生一种陷入天罗地网的恐怖错觉。<\/p>

　　光栅在齐腰的高度停住，相邻两条光束都刚好相隔十英尺。阿爸的一百平方英尺中没有别人，周围的几个方格则相当拥挤。他感到独处一格太过显眼，却也明白若想加入那些人群，一定会碰触某一条光束，因而触动警铃并招来神经鞭。<\/p>

　　他不敢擅动。<\/p>

　　他的视线掠过满怀恐惧、默默等待的人群，望见远方的一阵骚动，那代表有一队警察正在一个接一个方格查过来。<\/p>

　　等了好久，才有一名警员走进他的方格，仔细地将格子坐标写在登记簿上。<\/p>

　　“证件！”<\/p>

　　阿爸把证件递给他，警员以熟练的手法迅速翻阅。<\/p>

　　“你叫普芮姆·帕佛，川陀人，在卡尔根待了一个月，现在要回川陀去。用对不对回答我。”<\/p>

　　“对，对。”<\/p>

　　“你来卡尔根做什么？”<\/p>

　　“我是我们那个农产合作社的贸易代表。我来和卡尔根农业部洽谈一些生意。”<\/p>

　　“嗯——嗯。你的妻子跟你一起来？她在哪里？你的证件上注明你们同行。”<\/p>

　　“对不起，内人在——”他伸手指了指。<\/p>

　　“汉特。”那名警员吼道，于是他身边出现了另一名警员。<\/p>

　　原来那名警员用讽刺的口吻说：“银河啊，又有一个女人躲进厕所去了。那地方一定被她们挤爆了。记下她的名字。”他指了指证件的配偶栏。<\/p>

　　“还有什么人跟你在一起？”<\/p>

　　“我的侄女。”<\/p>

　　“证件上没有提到她。”<\/p>

　　“她当初是自己来的。”<\/p>

　　“她又到哪里去了？没关系，我知道。汉特，把侄女的名字也记下来。她叫什么名字？艾嘉蒂娅·帕佛，好，写下来。帕佛，你乖乖待在这里。我们一定会去找那两个女人。”<\/p>

　　阿爸等了很久很久。然后，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阿妈才终于向他走来。她仍然紧紧抓住艾嘉蒂娅的手，那两名警员则尾随在她身后。<\/p>

　　一行人走进阿爸的方格内，警员之一问道：“这个聒噪的老太婆就是你太太吗？”<\/p>

　　“是的，长官。”阿爸赔着笑脸答道。<\/p>

　　“那么你最好告诉她，假如她继续对第一公民的警察那样说话，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他气呼呼地挺起胸膛，“这是你的侄女吗？”<\/p>

　　“是的，长官。”<\/p>

　　“我要看她的证件。”<\/p>

　　阿妈直勾勾地瞪着丈夫，轻轻地、坚决地摇了摇头。<\/p>

　　顿了一下之后，阿爸带着勉强的笑容说：“这点恐怕恕难从命。”<\/p>

　　“恕难从命是什么意思？”警员猛然伸出手来，“给我看。”<\/p>

　　“我们有外交豁免权。”阿爸用温和的语气答道。<\/p>

　　“那是什么意思？”<\/p>

　　“我说过，我是农产合作社的贸易代表。卡尔根政府认定我具有外交人员的身份，我的证件上写得很明白。我已经给你们看过我的证件，现在我不想再受到任何骚扰。”<\/p>

　　一时之间，那名警员着实吃了一惊。“我必须看她的证件。我是奉命行事。”<\/p>

　　“你走开。”阿妈突然插嘴道，“我们要找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来。你……你这个无赖。”<\/p>

　　警员抿了抿嘴。“汉特，好好看牢他们。我去找副队长。”<\/p>

　　“你马上摔断腿！”阿妈在他身后大叫。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却又赶紧闭上嘴。<\/p>

　　搜索行动即将告一段落。人群中开始出现不安的骚动。从光栅开始降下算起，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实在不能算是有效率的行动。因此，迪瑞吉副队长急急忙忙向这个方向走来。<\/p>

　　“就是这个女孩吗？”他不耐烦地问。他盯着艾嘉蒂娅，发现她显然符合命令中的描述。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这么一个孩子。<\/p>

　　他说：“她的证件，请你交给我好吗？”<\/p>

　　阿爸答道：“我已经解释……”<\/p>

　　“我知道你作的解释，不过很抱歉，”副队长说，“我却是奉命行事，毫无转圜余地。如果你想在事后提出抗议，随你的便。不过现在，若有必要，我必须使用武力。”<\/p>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副队长耐着性子等待着。<\/p>

　　然后阿爸以沙哑的声音说：“艾嘉蒂娅，把你的证件给我。”<\/p>

　　艾嘉蒂娅吓得拼命摇头，可是阿爸却对她点了点头。“别害怕，把证件给我。”<\/p>

　　她无可奈何，只好让证件易手。阿爸把证件翻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将它交出去。副队长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对艾嘉蒂娅凝视良久，才终于“啪”的一声把证件合上。<\/p>

　　“证件完全齐备。”他说，“各位，没事了。”<\/p>

　　他带队离去，而在两分钟之后，太空航站中的光栅就解除了，并有广播宣布一切恢复正常。旅客们一旦重获自由，嘈杂声随即转趋沸腾。<\/p>

　　艾嘉蒂娅问道：“怎么……怎么……”<\/p>

　　阿爸说：“嘘——嘘，什么都别说。我们最好赶紧上船，太空船应该即将到站。”<\/p>

　　在太空船上，他们拥有一间私人舱房，在餐厅里还有专用的餐桌。此时距离卡尔根已有两光年之遥，艾嘉蒂娅终于有勇气旧话重提。<\/p>

　　她说：“帕佛先生，可是他们就是要抓我啊，而且他们一定掌握着我的样貌和详细资料。为什么他会放我走呢？”<\/p>

　　阿爸正在享受一客红烧牛肉，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个嘛，艾嘉蒂娅，孩子，这实在很简单。一个人成天面对代理商、买主，以及相互竞争的合作社，自然能够学到不少门道。本人已经累积了二十多年的经验。孩子，你可知道，当副队长打开你的证件时，他发现里面有一张五百信用点的钞票，折叠成小小的一块。简单吧？”<\/p>

　　“我会还给你的……我是说真的，我有很多钱。”<\/p>

　　“算啦，”阿爸摇摇头，宽大的脸庞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为了自己的同胞……”<\/p>

　　艾嘉蒂娅不再坚持。“可是万一他收下钱，却还是把我抓起来，并且控告我行贿呢？”<\/p>

　　“放弃那五百信用点吗？小丫头，我比你更了解这些人。”<\/p>

　　艾嘉蒂娅却知道他是太过自信。至少对于“那些人”，他并没有那么了解。当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仔细思量，得到一个结论：那位奉命追捕自己的副队长，绝不可能接受任何贿赂，除非这是早已计划好的。他们其实并不想抓她，然而，却又故意表现得尽了全力。<\/p>

　　为什么呢？以便确定她会离开？以便让她到川陀去？她结识的这两个头脑简单、心地善良的夫妇，难道也和她一样无助，只是第二基地的工具吗？<\/p>

　　一定是！<\/p>

　　真的是吗？<\/p>

　　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她怎么能和他们对抗呢？不论她有任何举动，都可能是那些无所不能的可怕敌人故意要她那样做的。<\/p>

　　但是她一定要以智取胜。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p>wwＷ．xiaＯshuo txt.netT.xt.小..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