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白沙，海风，身穿夏季和服的人们。

　　冲绳岛，这座逼近赤道的岛屿在烈日的淫威下，散放着热带岛屿应有的潮闷气氛。在这个琉球群岛最大的岛屿上，在二战时被摧毁的龟甲墓上建立起来的庞大的一座钢铁基地里，走进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中岛法子此时身在基地中。面对100米外的射击靶，上膛、瞄准、射击，这一系列连贯流畅并且准确无误的动作都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电影里那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可事实上，无论是远处完好无损的靶子还是她那颤抖的手腕，都无不在展示着这个女人蹩脚的枪法。

　　身边的军官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就在法子脸上的神色由一贯的懊恼转变为尴尬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射击场里的平静。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随着声音一起向法子靠近的还有一个男子轻捷的脚步声。

　　“噢，陶然先生，正如你所看到的——法子她对射击几乎一窍不通。我很担心她是否能胜任这项工作。”中岛法子身旁的军官最先认出了这个面挂谦和微笑的中国人。

　　“中尉，你并不必挽留她。事实上，我已经和她的部门主管交涉过了，只要中岛法子小姐对工作感到任何不适应，她都可以提出回到原来的部门工作。更何况——”这个名叫陶然的男子朝法子看过去，“她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语言专家。”

　　法子在一旁羞怯地点了点头。

　　“忘了自我介绍了，”陶然的语气无比从容、淡定，“我的名字是陶然，第二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很高兴认识你。”

　　陶然同法子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如果没有什么疑问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飞机已经在外面了。”陶然说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波澜不惊。这种职业化的口吻虽然非常适合像现在这样的正式场合，但却毫无疑问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好的。”中岛法子对此却不是很在意。

　　因为靠山近海，这座基地附近的温度还不至于让人昏厥，可直升机机翼飞速旋转所掀起的热浪还是让人睁不开眼。再加上正午时分头顶上灼人的阳光，陶然的意识有一些恍惚。

　　在阳光下陶然才真正看清楚了法子的面容，虽然在档案里他曾见识过，但陶然没想到身边这个女子竟比阳光还要让人不敢直视。或许这只是错觉罢了，陶然按捺着心跳，心想。出于所谓单身贵族的矜持，他没有也没敢多看两眼，流转的目光在空气中停留了约莫一秒，又再次收回到冰冷的鞘中。

　　直到法子也登上直升机后，像是无比厌恶那逼人的热气，陶然迅速地关上了舱门，静静等候不断扩散的冷气进一步将两个人身上的汗水挥发干净。

　　中岛法子转过头来，方才注意到除了她和陶然，窄小的直升机舱内还坐着一个眼睛细长的白人。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直坐在后排并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由此看来对他的忽视也情有可原。可是心思缜密的法子还是因为刚才自己的不礼貌而感到有些羞涩，因而也不敢主动跟这个人说话。

　　“这是亚什，我们团队的催眠师。”陶然似乎发现了舱内难以察觉的尴尬气氛，主动帮法子解了围。

　　“你好，我是亚什，亚什·斯坦利。很高兴能与你共事。”作为友好态度的象征，亚什稍显热情地伸出了手。

　　虽然法子一直认为与人握手这种充满了显明政治色彩的行为太过正式，但考虑到无论是为了表达友善还是保持适当距离等目的，握手都在所难免，因此法子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中岛法子，请多指教。”

　　在此之后偌长的一个小时内，机舱里便不再有任何声音发出。直到中岛法子因为感受到重心明显上升而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她在发现直升机降落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此时此刻所处的环境——四周都是广袤的蔚蓝色，是大海。

　　靠门的陶然打开舱门，最先走下飞机。然后愈发清醒的法子也跟着下了飞机，她环顾一下四周，脚底下踏着的是厚重的甲板。头顶上机翼的轰鸣声还在持续，为了使自己的声音能被听见，法子向陶然跑了过去。

　　“天哪，我们居然在航空母舰上。”法子的身影被歼击机、轰炸机以及预警机的阴影所笼罩着，这是她做梦都不曾想象过的光景。

　　“为保证我们行动的迅速、隐蔽，我们需要在此更换一架更大的运输机，”陶然自顾自地向前走去，“现在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在公司的这两年里仅仅只是坐在办公室里。”

　　“这真令人难以置信。”

　　“上来吧。”陶然提着手提包登上了位于甲板前端的运输机。法子是第二个登机的，尾随其后的是亚什·斯坦利。这个身高几乎突破1米85的高大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上飞机，缓慢地拉上了舱门。

　　“来认识一下另外一名成员，”陶然示意法子向驾驶座方向看去，“这位是霍华德。”

　　驾驶座上的黑人转过身来，朝空中打了一个响指，“霍华德·罗斯福，空军飞行员，隶属于第160特种作战航空团。中岛女士，很高兴为你服务。”

　　“很不幸你遇上了一个话痨。”亚什的脸上满是无奈。

　　“虽然我姓罗斯福，但是我跟罗斯福总统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开飞机了——他们一定会把我调到空军参谋部去。”霍华德打开了舱内扩音器，“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本次航班。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在飞机起飞的过程中请保持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关闭……祝各位旅客飞行愉快。”

　　话毕，旋转起来的机翼便将这行人带上了天空。

　　“对了，你最擅长的谎言是哪种？”亚什扭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法子。

　　“如果真要说的话，”法子嘟哝着嘴，“应该可以称之为‘同步翻译’。”

　　“可以介绍一下作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