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是完蛋……”拉申嘟囔着，不知道是说谁。他有点儿发窘。他不该把自己的坏脾气强加给自己的下属。这会儿，拉申倒希望这个上尉岗位上坐的是他的前任，疯子马尔戈。她是个行家里手，处事不慌不忙。培养一个女领航员要比男领航员更难，她们所受的磨难和经历也远比那些毛头小子多。

　　“波罗夫斯基在这儿。先生，我们有什么麻烦吗？”

　　“等着。”拉申把命令重复了一遍。这次语调温和多了。

　　“听明白了？”波罗夫斯基在行驶舱里对一头雾水的上尉说，“让你的倒计时见鬼去吧。现在好好计算地球转角，还有，算出小行星带的出口参数，再看看绕行火星的数据，明白了？放松点儿，自己较什么劲儿？你就是不该提这么愚蠢的问题。”

　　“我不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尉振作起来，一边给处理器输入数据，一边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波罗夫斯基几乎用呻吟着说，一边看了一下天花板，“到时候你会全明白的。”

　　“我好奇的是，什么时候让我们‘全’明白过？”上尉不无挖苦地说。

　　“我好奇的是，你什么时候从中尉提成上尉的。”波罗夫斯基威胁说。

　　上尉看了大副一眼，条件反射似的缩了一下头。

　　拉申这阵儿正在自己的座舱，他直挺挺向前探身，紧紧盯住显示器上的一切。

　　“哦嗬！”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命令撤消了原国防部制定的火星表面清除计划！

　　情况发生了变化。

　　按照国防部的通知，火星人突然变得强硬起来，断然拒绝地球空降部队介入清除行动，要自己派兵攻打走私犯基地。地球空降兵在战时曾经杀了不少火星人，在火星人眼里恶名昭彰。火星人以此回绝了地球。所以，F舰组所剩的就是炮火准备，其他就由火星部队自己干。

　　国防部向F舰组下达了新的战术动作--这不过是一种常规飞行机动而已--轰炸、飞经目标上空、以最小高度、用所容许的最低瞄准速度实施瞄准射击。当地表存在重型防空兵力时，这种攻击机动最有效。你突然出现在敌人的头顶上，不失时机地瞄准地面目标开火，给地面防御来个措手不及，即使他们瞄准了你，也不知道往哪儿打，因为激光弹的火光在另一头炸开，而你已经从另一头飞走了。击中这种突然出现的巡洋舰和驱逐舰的尾部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炮弹追不上你，你的速度要快得多。

　　重要的是，你要飞得很低，让防空激光扫描仪来不及跟上你的动作，地面的火炮功率极其强大，轻易能在战舰上穿个大洞。但是要它的反射镜做大角度转动的话，就得浪费十秒钟。你早用几秒钟就飞走了，等它在下面折腾这工夫儿，第二艘飞船就会从侧面进入目标上空，这样，用不着第三次进入，地面武装就解除掉了。

　　你的条件是，你要保证战舰的肚子刮到地面，还要保证躲开可能预先瞄准你的火力线。战舰的喷火有时候是不稳定的，这样，战舰有时会摆头、抖晃。虽说在广袤的宇宙航行时，出现这种现象已经不妙，而在地表几十米上空，那它导致的结果可能是致命的。还有，超低空飞行时，航空电子设备也会突然失灵。种种情况说明，超低空是熟练摆弄船舵的飞行能手的佳作，非一般凡夫俗子任意可为。

　　当然，在类似地球或金星的大气中没法玩这种魔术，你会被大气燃烧掉。要是以一般速度袭击地面的话，那么地面防空部队会早早发现你，算出你的航线数据，完全来得及哪怕瞄准你的尾部，把你一炮干掉。这种大气上最好是隐形飞船，高度保持在500公里以上，袭击地面设施。地球人对金星就采用了这种战术，屡试不爽。

　　但是，火星上空的人造空气让这种近距袭击成为可能。拉申曾经多次突袭过红城，单独执行过任务，也曾跟随纵队编队一道出击。有一次，地球甚至出动了一整个舰队专门对付红城的防卫设施。那次任务损失了一艘驱逐舰。当时那艘飞船已经无法摆脱惯性，直直朝着火星轨道落下来了。它的尾部已经给打成了筛子，但还是来得及在火星人头顶上关闭了反应堆发生器，反应堆没有爆炸，避免了让这座已经攻下的城市毁于原子弹大爆炸，给F舰组加了一分。

　　现在的问题不是防空设施，问题在于在空飞行时间。

　　“有意思，”看完密令，拉申嘟囔了一句。他自己对火星人的价值观没兴趣，对他们背着地球人藏起来的地面矿井里的宝藏也没兴趣。不过，国防部里头下指令的那帮人应该意识到这些。可是现在看来，经理们下达了这个命令，有意不去干涉主权星球的内部事务，而且，火星人已经开始调动部队朝基地方向集结了。F舰组不用着急，只管赶上他们就行了。

　　不管怎样，拉申都必须严格执行其中一项安排：把超级驱逐舰“斯塔克”和登陆舰“取缔2”号及其纵队的4艘战舰一块儿打发回家，因为用不着他们了。其他战舰继续航行。越过大气边缘的时候，完成被射面积的射击，然后拉大弧进入小行星带，跟警察纵队的罗宾诺维奇汇合，在那儿等候下一步行动指示。

　　最后国防部命令上写道，为了保证此次作战任务的严格保密，整个舰队必须保持无线电静默，亦不可进入网络。F舰组进网有个固定通道，而现在这个固定通道上挂了一个伪装的用户，正在传输文件。这种伪装意在使外界以为，F舰组目前仍出于地球周边地区。这是一种常用的掩护作战任务的作法，以免社会舆论影响作战计划的正常执行。

　　命令最后要求读后立即将文本加密复原。拉申把那段文字用加密机转换成一串数码后，正要叫埃塞克斯，后者已经出现在终端屏幕上了。

　　“怎么着？”参谋长问。

　　“你觉得怎么样？”

　　“说不好。看起来到也合乎逻辑。可惜了这些战舰。我们来不及回去了，可底下那儿，早已想把这些飞船改成运输舰了。你看，‘斯塔克’那么好的船，也在所难免！一下子全变样儿了……他们一回去，跟他们一块儿的小船也就走了。F舰组就剩下20艘攻击单元了。”

　　“这都是故意算好的。我们回去的时候就会老老实实，俯首帖耳，任其摆布了。”

　　“没错！”埃塞克斯同意总指挥的说法。“连让我们考虑一下的机会都没给，就给轰着赶着上阵了。现在，又把舰队砍了一半，这等于给F舰组下了最后判决。记着我的话吧，阿列克斯。他们不让我们直接回地面，而是让我们落进警察们的手心儿，这可不是平白无故的。他们怕咱。哼，实在是害怕咱们哪……。”

　　“这‘警察手心儿’可是你说的！就算没那些战列舰，我们敲掉这帮警察也用不了5分钟！先别发毛，菲尔。警察无论如何也不会跟我们联络的。你知道他们都专业得很。至于国防部是不是怕咱们，我的看法倒跟你一样。怎么着，菲尔？军事舰队没戏了，你有感觉吧？”

　　“我倒不认为有这么快。”埃塞克斯说。

　　“的确没给我们什么准备的时间，”拉申叹息一声。“咳，算了。反正我们赶不上他们开股东会之前回去。加速器的燃料，看来也没人给咱们了。让我们这么飞吧，管我们一个还是半个舰队呢。”

　　“你可真乐观！”埃塞克斯不以为然地说。

　　“看看你自己吧。算了，我们进入火星很方便，一下子就进入指定地点。你呢，老爷子，你还得不得不作个回转弯儿呢。”

　　没错儿，一想到自己的“戈登”号无论如何还得跟F舰组协调火力同步，新指令使情况发生了变化，“戈登”号得加快速度，兜一个打圈子才能完成这个“回弯儿”。埃塞克斯不免紧张了起来。

　　“回去的舰船，也没有什么欢送告别式了。反正命令也是秘密的。”拉申说，“其他战舰，全速前进。”

　　“现在我们数一数动作科目，”埃塞克斯点了点头说。

　　“等一会儿，”拉申说，“我敢打赌，我的那帮蠢蛋已经把所有可能的动作都数过了，包括进攻机动科目的数量。打赌不？”

　　“还是算了吧。我那儿还得早点儿动手。”

　　“别慌，菲尔。”

　　“管自己的事儿吧。”

　　“先把人打发回去。”

　　“我知道。将军先生……”

　　拉申用力拽了一下衣服领子，抻了抻领口。

　　“菲尔，请别太着急了，”他挺宽和地说。

　　埃塞克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关了通话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