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逃离近在咫尺

　　我乘电梯到一楼，穿过厨房，本以为那里没人，但我刚摸到门把手，就听见有人说话，马上停下来：“出去散步会有点冷，不是吗？”

　　我转过身，主厨从走廊里出来，撩开脸上油腻腻的头发。

　　“就出去走一小会儿，”我说，“我睡不着。”

　　“在外面小心点，金头发的，”她说，“这种下雪天，你出去一小会儿，可能就会迷路，再也回不来了。”狡黠的笑容爬上她的脸，“没人想那样的，是吗？”

　　“当然了。”我谨慎地说。她知道什么吗？

　　“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拿上这个，这可以让你暖和点。”她走过来，我看到她手上拿着热水瓶。非常烫，她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能透过???套感觉到那热度。

　　“谢谢你。”我说。

　　她帮我打开门，拍着我的肩膀。“当心点，”她说，“外面很冷。”

　　我跨步出去，转过身想再次感谢她时，她已经把门关上了。

　　雪下得更大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穿过雪堆，因为要掩盖脚印。等离到房子足够远的地方，我开始低声呼唤加布里埃尔的名字，但是声音却淹没在风声里。像又刮起飓风，只不过这次刮的都是雪花。我撞到一棵大树，然后一直摸着树林的边缘走着，一点一点加大音量呼喊他的名字。最后我找到了全息图，伸手探进去，穿过去，直接倒在地上。这里离房子已经够远了，现在我可以大声地喊他了。

　　“加布里埃尔！加布里埃尔！”

　　但是他没来，他没来。接着，我知道自己马上要做出决定。我可以不管他，一个人跑向大海，或是跑回暴雪的漩涡去找他。不管哪种决定，我今晚都要离开这座大楼。就算加布里埃尔从没开过船，他在我所认识的人中也是了解船只最多的，我几乎什么都不懂。而更重要的是，我怕如果加布里埃尔留下来，沃恩会对他做出很可怕的事。沃恩会知道加布里埃尔帮助我逃跑的。所以我就决定了。就在我意识到自己不能抛下他，我要去找他的时候，突然有人抓住我的手腕。

　　“莱茵！”

　　我转过身，正好斜着倒在他怀里。这是第二次，他第二次在风暴中出现了，稳稳地抱住我。我想告诉他在没有他的可怕的一整个月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但没有时间。风变大了，我们都听不清对方说话的声音，所以我们就手拉着手，跑进黑暗里。

　　呼呼的风声就像人说话的声音。像我父母的笑声，罗恩叫醒我换班的声音，塞西莉孩子的哭声，和林登说我爱你的声音。我没有停下来仔细听，也没有回应。有时我们让树枝和雪堆绊倒，就赶忙把对方拉起来。什么也停不下我们的脚步。后来，终于来到大门前，门当然被锁上了。

　　门上有个操作面板，但是我的钥匙卡打不开。以前我真以为用这钥匙卡就能打开大门？“现在怎么办？”加布里埃尔在大风里冲我喊道。我开始沿着篱笆往前走，想找到终点，但很快就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根本没有终点，围墙肯定把这片土地围了一周，有数英里远。

　　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逃离近在咫尺。我的手穿过铁栏杆，触摸到自由的空气。几乎还能抓到另外一边的树枝。我发狂似的查看周围的一切。爬树不可能，树枝太高，围墙上都是冰。我试着爬上铁栏杆，但每次都滑下来。但我还是一直尝试着，直到最后加布里埃尔抓住我，把我抱下来。他解开羊毛外套的扣子，把我搂在胸口，用衣服裹住我们两个。我们一起跪倒在雪堆里，我想我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出不去的，我们会在这儿冻死。

　　但我并没感觉到像飓风那天自己对命运的屈服。那晚我确信自己就快死掉，但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要坚持下去，要一直往前走，所以后来我爬到灯塔上，就看见了出口。我不认为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感觉到加布里埃尔亲吻我的额头。但就连他往日温暖的嘴唇都冻得冰冷。我向后缩回去一点，把他的领子竖起来，盖住耳朵。他的手滑到我的头发下面，放在脖子两边，我们就这样相互取暖。

　　我从口袋里拿出珍娜的打火机，风太大了，很难打出火苗。我从加布里埃尔的外套里慢慢挪出来，他把手护在火苗周围，防止被风吹熄。这时我想起在林登的图书室读过的一个故事。一个快要死掉的小女孩点燃火柴取暖。每次的小火苗都给她带来不同的生活记忆。但现在只有关于珍娜的记忆，她短暂炽热的一生在我们手里闪烁着。这是黑暗里唯一的光亮，我觉得现在只想在这里放把火。看着树林像那些丑陋的窗帘一样烧起来。点燃一棵树，看火焰蔓延成火海。但是风太大了。我甚至觉得是沃恩弄来的这场暴风雪。我害怕他明天早晨找到我和加布里埃尔冻僵的尸体，看到我们差一点点就能逃走，却绝望地失败了。

　　这绝不能发生。我不会让他遂了心愿。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点着树枝的时候，听见风中传来人的喊叫声。我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但加布里埃尔看起来也听到了。随后我们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影子朝着这小片火光跑来。

　　我飞快地站起来，把加布里埃尔拉到身边。是沃恩，是沃恩来结果我们了，或者会发生更糟的事，他会把我们拖进地下室，在储存罗斯和珍娜尸体的房间里，折磨我们，砍断手脚，绑到手术台上。我想抬腿跑掉，但加布里埃尔拦住我。那人跑近了，他根本不是沃恩。

　　而是接替加布里埃尔的那个紧张的侍者。他说过我是好心的人，还让我查看餐巾，找到了六月豆。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高高举过头顶挥舞着。那是钥匙卡。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在狂风暴雪里，我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所以我们--加布里埃尔和我，只是看着，看着他用钥匙卡划过操作盘。大门猛地动了一下，栏杆脚陷进积雪里，但还是打开了。

　　我一直呆站着，不知道如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沃恩会从树林后面突然跳出来，开枪打死我们或别的什么。

　　但是那侍者挥着手让我们往前走，我想他在说：“走啊，快走！”

　　“为什么？”我走到他跟前，能听清他说话的位置，我问他。我在风中大声喊着：“你为什么帮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是你的共夫妹妹叫我来帮你的。”他说，“那个小新娘，红头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