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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纳三部曲》 作者:儒勒·凡尔纳

第174章 神秘岛(59)

  天空,黑压压的,连月亮都没有,厚厚的乌云,形成了低矮沉重的拱顶,把星光都遮住了。真像哈伯特说的那样,暴风雨就要来了。只有天空中的电闪雷鸣,使远处地平线在瞬间的光亮中闪现着。

  这将是一个暴风雨之夜。很有可能,用不了几个小时,天空就会雷声不断。但是,不管天有多黑,雨有多大,都不能阻挡大家走向“畜栏”的脚步。他们沿“感恩河”左岸而行,翻过“眺望岗”,跨过“甘油河”上的桥,越过森林。

  他们内心激动,脚步轻快。对他们来说,毋庸置疑,这苦苦寻求的答案终于快揭晓了,那神秘人物的名字终于要知道了。他曾经深入到他们的生活当中,给了他们慷慨无私的帮助,在大家的心目中他无所不能!确实,这神秘人物早已介入他们的生活,对他们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可能他已听到他们在“花岗岩宫”里的所有的谈话,不然为什么他每一次都能及时相助呢?

  每个人都深深地思索着,都在急匆匆地走着。无边的树木仿佛巨大的拱顶,天黑魆魆得连路都看不清。森林里一片寂静,甚至连动物和鸟都一动不动,一丝声音都没有。没有风,树叶也纹丝不动。只有大家在坚硬地面上发出的脚步声。

  在行走的最初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里,彭克罗夫的话语打破了宁静:“我们应该带一盏手提灯。”

  工程师立刻回应了他:“‘畜栏’里有一盏。”

  “感恩河”口和“畜栏”之间的长度是五英里,赛勒斯·史密斯和大伙是九点十二分离开“花岗岩宫”的,九点四十七分,他们已走完了三英里。这时,一道道的闪电划过天空,闪电的强光刺激得人眼花缭乱,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闪电渐渐变得更猛烈、更刺目,远处的雷声隆隆滚过,空气令人感到窒息。很明显,很快暴风雨就要来了。

  大家快步行走,仿佛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他们身后用力向前推着他们。

  十点一刻,一道强光使他们眼前显现出栅栏围住的那片场地。他们还没来得及穿过门,就传来一声炸雷。

  不一会儿,大家穿过了“畜栏”,来到房子面前。

  电报就是从这座房子里发出去的,陌生人很可能就在里面。但是,房子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亮光从窗户那儿射进来。

  工程师敲了敲门。房子里没有人答应。

  赛勒斯·史密斯打开了门,大家走进了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

  纳布打了一下火镰,点亮了手提灯,他们用手提灯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照了个遍……房间的东西原封没动。这一切都显示没有任何人来过。

  赛勒斯·史密斯低语说道:“难道我们产生了幻觉?”

  不!这不可能!电报明明写着:“请速来‘畜栏’。”

  大家走近电报专用桌。电池和盛电池的盒子,以及发报机和收报机原样没动。

  工程师问:“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是谁?”

  艾尔通回答说:“赛勒斯先生,是我。”

  “那是……”

  “四天前。”

  哈伯特突然指着桌上的一张纸说:“啊!有封留言!”

  纸上用英文写着这样几个字:“请沿着新电线走。”

  赛勒斯·史密斯明白了,电报是从那个神秘住所发出的,而不是从“畜栏”发出的。一根电线接在旧线上,直接把它和“花岗岩宫”联系在了一起。赛勒斯·史密斯喊道:“我们走吧!”

  纳布赶紧拿上点亮的手提灯,大家离开了“畜栏”。这时,雷声大作。天空昏暗无光,唯一能为他们指路的只有那一道道狰狞的闪电带来的电光。每道闪电和每声雷鸣的交替时间越来越短。暴雨将很快笼罩在“富兰克林峰”和整个海岛。在不停歇的闪电中,冒着蒸汽的火山顶也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在房子和栅栏之间的那部分“畜栏”,只有全力抗击暴雨洗礼的大地,没有任何电报线。但是跨过门,电光中,工程师发现了第一根电线杆处,那根从绝缘子上垂下来,拖到了地上的新电线。工程师径直跑了过去。

  他说:“它在这儿!”

  这根线在地上拖着,它全都被一种绝缘物质包裹住了,就像海底电缆一样,能保护电流自由地通过。仔细查看它的走向,好像是穿过了树林和“富兰克林峰”的南面的山梁分支,所以,它是向西走的。

  赛勒斯·史密斯说:“沿着它走!”

  大家沿着电线标出的路上匆匆前行,有手提灯的微光,还有天空时而出现的闪电。雷声轰轰,像是有一只狂躁的狮子在他们耳边吼叫。这声音淹没了他们的说话声。还好,他们用不着交流。现在最重要的是赶路,而不是说话。

  赛勒斯·史密斯和大伙,首先登上了耸立在“畜栏”山谷与“瀑布河”河谷之间的山梁分支,选择河的窄的部分过了河。那根电线有时发现在低矮的树枝上,有时则在地上延伸,好像电线的主人无心照管它,让它随意的、像野生的藤蔓一样挂着。但正确地为他们指引方向。

  工程师本预计这根电线可能会到谷底为止,那神秘人的住处可能就在那儿。可他很快发现,他的猜测是错误的。

  那儿压根儿没有什么住所,除了草地别无他物。大家只有再攀登上西南面的山梁分支,再下到那荒凉的高地上。那高地的边界,就是那堆积得怪模怪样的玄武岩峭壁。大家中的每一位时常会弯下腰来,用手摸摸电线确保自己的方向正确,必要时会纠正一下方向。可是已毋庸置疑,这根电线的指向是大海。在那里,估计在火成岩的某个底部,会有个大家始终在寻找,时至今日却也没找到的隐秘地方。

  闪电接连不断,天空像有火在燃烧,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有好几道闪电击中了火山顶,并冲进火山口的浓烟中,看起来像山峰在喷射火焰。

  差几分十一点时,大家来到了可以俯瞰西大西洋的高耸的边界。风起云涌,海浪拍击岸边,发出轰鸣之声。

  赛勒斯·史密斯估算了一下,自他和伙伴们从“畜栏”出发后,已走了一海里半的路程。

  在这里,电线进入了岩石之间,沿着一条逼仄而不规则的冲沟的陡坡伸展,像一只蜗牛在爬行时留下的痕迹。大家走了进去,顾不上堆积不平衡的岩石可能会引起的崩塌,也顾不上自己有坠入大海的危险。越走路途越险要,但他们早已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因为他们现在已被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控制着,这股力量像磁石吸引铁一样,吸引他们走向那神秘之地。

  就这样,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完了这条冲沟,而这条冲沟,就算在大白天,也可说是难以通行的。大家在漆黑的夜里竟安安全全地穿过,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滚动的石头,在闪电的照射下,就像火流星一样金光闪闪,在威胁着那些想要通过的人。赛勒斯·史密斯带头,艾尔通压阵。他们步步小心,互相搀扶;通过光滑的石头时,大家会像滑滑梯一样滑过去,然后又直起身子继续赶路。

  最终,电线突然拐弯,碰到了海滨的岩石。而这片海滨礁石密布,涨潮时,海浪应该能拍击到它们。大家已来到玄武岩峭壁的下部边界。

  那里,有一面垂直而又平行地通向大海的狭窄的陡坡。电线依然顺着它前行,大家也随之走上了这面坡。还没等他们走上百步,陡坡就减缓了坡度,成了缓坡,就这样大家来到了海平面。

  工程师拽住了电线,发现电线是通向海底的。

  停在他身边的伙伴们都呆住了。他们口中发出一种近乎绝望的叫声!难道他们需要潜入海底去寻找水下洞穴吗?

  他们当时思维和身体都正处于极度兴奋中。于是,他们不假思索地准备下海。工程师沉吟片刻阻止了他们。

  赛勒斯·史密斯把大家带到岩石的一个凹处下面,指着这个地方说:

  “现在是涨潮,退潮后,路就出现了。我们在这里等着。”

  彭克罗夫问道:“可您怎么知道会……”

  “如果我们想不出到达他那里的办法,他是不会叫我们来的!”

  赛勒斯·史密斯语气坚定,充满自信。大家没有人反对。何况,他的看法是符合逻辑的。可以肯定,峭壁脚下有个洞口,退潮后应该能通行,但目前被海浪遮挡了。

  需要等几个小时。开始下雨了,被雷电撕裂的乌云很快形成倾盆大雨。隆隆的雷声产生阵阵回声,更显洪亮雄壮。于是,大家只好隐藏在一个像柱廊般的、很深的岩石的凹处。

  大家异常激动,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稀奇古怪、难以置信的想法。他们想象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超人形象,因为只有这样的超人,才是他们心目中神秘的海岛保护者。

  半夜时分,赛勒斯·史密斯提着灯向下走,一直走到和海滩齐平。这时,退潮已有两小时了。

  工程师是正确的。水面上开始显现一个大洞的拱形曲线,好像张开的一张嘴。在那儿,电线拐成直角,进入了这张嘴里。

  赛勒斯·史密斯回到伙伴身边,对他们说:“一小时后,就可以穿过洞口了。”

  彭克罗夫问道:“啊,真有个洞口?”

  赛勒斯·史密斯反问道:“您不信吗?”

  哈伯特说:“但那个洞应该能灌满水,水都达到一定高度了。”

  “如果那个洞里的水排尽了,我们就走进去,要是没排尽,一定会有只船或什么的让我们使用。”

  一小时后。大家冒雨往下走,来到海平面。三小时内,海潮降了十五英尺。那拱形曲线勾勒出的弧形顶,正以最少八英尺的高度俯瞰着海平面。仿佛是一个桥孔,在桥孔下面,就是不断涌起浪花的水在流动着。

  工程师弯下身去,发现一个黑色物体漂在海面上,就把它拉了过来。原来是条小船,一根绳子将它拴在石壁外面的一个突起上。小船是用铁皮做的,里面放着两把桨。

  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上船吧。”

  小船穿过拱顶,刚开始时拱顶很低,后来陡然升高。只是手提灯的光度不够,里面又太黑,无法看出这个岩洞的大小,不知道它有多宽、多高、多深。这个地下洞穴里,肃然寂静。外面的任何声音都进不来,连雷电的巨响也不能穿透它厚厚的岩壁。

  地球的一些地方存在着这类巨大的岩洞,它们是由于地质变动而行成的天然地下室。有些与海水相连,有些在侧面含有湖泊。例如芬戈尔洞穴,它在属赫布里底群岛的斯塔法岛上;还有莫加尔洞穴,它在布列塔尼的杜瓦尔奈内海湾上;还如科西嘉岛上的博尼法乔洞穴、挪威的利斯峡湾洞穴、诸如肯塔基州的马默斯洞穴,它高五百英尺,长二十英里,规模巨大!在地球的很多地方,大自然的神斧挖掘了这些地下室,并把它们保存下来,成为人类的旅游观赏胜地。

  但是大家身处的这个岩洞,是否能一直延伸到岛的中央呢?已有一刻钟了,小船一直在沿着弯弯曲曲的岩洞前进,需要拐弯时,工程师就用急促的声音提醒彭克罗夫。猛然,在某一个时刻,他下令道:“再向右点!”

  小船的方向改变了,很快就沿着右壁前行。工程师想查看一下,电线有无还是沿着这岩壁的走向。他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电线还在岩石的突起处挂着。

  赛勒斯·史密斯说:“继续前进!”

  于是,两支桨划起来,船继续向前驶去。

  小船又走了一刻钟,从洞口走到这里,可能有半海里了。这时,赛勒斯·史密斯又说话了:“停下!”

  小船停下了,大家看到,有一道强光照射在一个巨大的、深挖在海岛深处的地下室。

  这下大家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这个岩洞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大家有机会能细致观察这个岩洞了。

  圆形拱顶有一百英尺高,由一些像是用一个模子浇铸成的玄武岩柱子支撑着。一些随意的肋条、不规则的拱底石就靠在这些柱子上。像这样的柱子,在地球形成初期,就已形成了成千上万根。这些互相接合的玄武岩柱子,高达四千零五十英尺,只浸到根部。虽然外面是波浪汹涌,但里面的海水宁静安详。工程师所提到的那个光源的亮光,照到了每个棱边上,仿佛这光可以穿透石壁,使它们都呈半透明状,也使这个岩洞壁上哪怕最小的突起,都宝石般熠熠生辉。

  因为反射现象,水面映照出这各种光芒,小船好像漂浮在两个闪烁光带之间。

  这个光源中心发出的光芒呈白色直线并清晰异常,仿佛岩洞中每个拐角和每个棱边都被强光击打得要碎裂。这样大家不会搞错,这道光来自电源。它就是这个岩洞的太阳,它把整个岩洞都照得亮如白昼。

  赛勒斯·史密斯手一挥,桨落下溅起了一些水点,在白光中好像下了一场宝石雨。小船向光源划去,很快,距离那儿就只有半链了。

  在这块地方,那一大片水宽约三百五十英尺,可在光源的那一边,是一面硕大的玄武岩壁,因此在那边是没有出入口的。岩洞因此大了许多,海水又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小湖。在大家眼里,这些拱顶、后面的石壁、侧面的石壁,所有那些圆柱、棱柱和锥体的东西,都被电光笼罩着,仿佛这光芒是它们自身发出的。应该可以说,这些如昂贵的钻石般的石头,是它们自己在不断发光!

  在湖中央,水面上悄然无声地漂浮着一个梭状的长形物体,它一动不动。光就是从它的两侧射出的,仿佛是从两个加热到白热化程度的炉口发出的。这个配置长约二百五十英尺,高出海平面十至十二英尺,就好像一条巨鲸的身体。

  小船慢慢靠了过去。赛勒斯·史密斯站到了船头,无比兴奋地注视着。之后,他骤然抓住记者的胳膊喊道:“是他!这只能是他!”

  随后,他又重新坐到船的长凳上,嘴里低声地说出一个只有贾丁·斯普莱恩一个人能听得到的名字。

  记者应该很熟悉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字曾经给他产生过很大的震动,只听得他声音低沉地回答:“是他,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赛勒斯·史密斯说:“对,是他!”

  在工程师的指挥下,小船靠近了这个漂浮物,停泊在它的左侧的后半部。这里有一道光芒透过厚厚的玻璃射出来。赛勒斯·史密斯和伙伴们登上了平台。一座洞开的进口塔在那儿。大家激动地冲进了入口。阶梯下面就是一条纵向内部通道,里面灯火通明。通道的尽头有扇门,赛勒斯·史密斯将它推开。

  大家很快穿过了一个装饰得雄伟华丽的大厅,来到和它紧挨着的书房。在这里,从明亮的天花板上投下一片光辉。

  书房的尽头有扇关着的大门,工程师将它推开了。

  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个大客厅。它像个博物馆似的,堆满各种奇珍异宝,还有一些艺术品和工业精品。看到这一切,大家都惊呆了,都以为自己被魔法带到了梦幻世界。

  他们看见,在一张豪华的长沙发上躺着一个人,而他好像没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接着,赛勒斯·史密斯大声说出了下面令大伙极为惊奇的一句话:“是您要求我们来的吗?尼摩艇长,我们来了!”

  一个孤独的英雄

  听到塞勒斯的话,这个躺着的人站了起来。人们清楚地看到他灯光下的脸:额头高耸,仪表堂堂,目光骄傲,胡子雪白,浓密的头发拢在脑后。

  他用手撑着刚离开的沙发靠背。显然,他正承受一种慢性病的折磨,他的身体在日渐衰弱,但他的声音还坚强有力。他以非常惊异的语气用英语说道:“先生,我没有名字。”

  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我认识您!”

  尼摩艇长眼光火热,紧紧盯着工程师,好像要将他毁坏。随后,他又躺在沙发的靠枕上,低声道:“这无所谓,横竖我是要死的人了。”

  赛勒斯·史密斯走近尼摩艇长。贾丁·斯普莱恩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火一般滚烫。艾尔通、彭克罗夫、哈伯特和纳布,恭恭敬敬地立在这豪华客厅的一角,而这客厅灯火辉煌。

  可是,尼摩艇长立刻缩回了手,并做出请工程师和记者坐下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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