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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主人》 作者:南山空同

第4章 谁敢杀纣王

  在姬发兴兵出师进犯帝辛前,按当时的传统,是必须要问于鬼神的,听鬼神的意见。问鬼神的办法有两个:一是通过烧龟甲或牛的肩胛骨,根据上面出现的兆纹得知山川鬼神之意;二是通过蓍草。

  奇怪的是,最初准备的龟甲被烧焦了,也没有出现任何兆纹。

  这龟甲,源自洛人从冢岭山下、洛水之畔得来的一巨型灵龟身上,曾进送于古公(姬发的曾祖父),那灵龟死后,其甲被珍存,以便来日问于鬼神之时更为灵验,谁知却出了异象。

  须知龟甲被烧焦也不出现任何兆纹的可能性极低,那些龟甲在问事之前,都是要先用盐水浸泡、再用碱土脱水去脂,如此反复多次,才放在背阳通风之处阴干制成,最后在上面打孔,等待占卜之用。

  占卜时,要将准备好的圆木烧到有红色的火星(不能有火)为止,然后将圆木紧紧伸进孔中旋转,这时的龟甲极为干燥,钻孔之处又偏薄,高温之下便会出现裂纹。普通龟甲尚且能如此,何况是长时间放置于甘泉山(甘泉山曾为轩辕黄帝祭天通鬼神之地)下的灵龟之甲呢?

  灵龟之甲出现异象后,众人惊恐不安,又转用蓍草占卜,蓍草中有几根却被不小心折断了。这相当于军队出征前祭旗时旗杆折断一般,虽然有新的旗杆可以换上,却是极不吉利的象征。

  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意欲罢师归国(当时是几十个部落齐聚参战,归国是指回去各自方国)。大师吕尚(当时对吕尚的特定称呼,为武官最高统帅)见此情景,未等武王发话,拔剑指天说道:“殷人(代指商纣王)有事,必问于鬼神,可知吉凶,故殷人敬鬼尊神。尔等可知,鬼神者,一为天神,天神者帝、日、东母、西母、云、风、雨等;二为地祗,地祗者,社、四方、四巫、山川为是;其次为人鬼,人鬼者,先王、先公、先妣。

  “今日所请者,亶父(即古公,周武王曾祖父)也,亶父生性淳厚,不喜言兵,故现不吉。然我等所行,皆为替天行道之事,尔等不必操心。”

  话音刚落,有暴雨狂风至,武王车上的顶盖也被掀翻,众人更加惶恐,私下窃语,意欲先走。

  在周王伐纣之前,姬姓家族的意图有二:其一,保护性侵略,想方设法地蚕食殷人附属于诸侯的地盘,使殷人将来无力灭掉姬姓家族,如果真想灭殷人,季历(周文王父亲)时即可,无须让姬昌娶帝辛的妹妹为妃。

  其二,殷商是轩辕神族的后代,纵然你有千番心思,唯一不敢的,是推翻殷商,惹怒于鬼神。

  但在伐纣的队伍中,有一个人,他为迎合亲王,虽也尊敬鬼神(当时若有人敢不敬鬼神,便是万恶不赦之罪),但心底是不怕鬼神的。另外,这个人,决意是要灭商的。他便是吕尚。

  姬姓家族长拜吕尚做大师,是要稳固和扩大自己的地盘,而不是灭商。

  当暴雨狂风至,武王车上的顶盖也被掀翻,众人更加惶恐,私下窃语,意欲先走时,吕尚并没有走,而是坚持继续向前,灭商。

  其实,武王伐纣,准确点来说,该叫吕尚伐纣。

  吕尚低声对武王说,你已聚集众族要迫进朝歌,帝辛岂有不知之理?若今日队伍一散,人心亦散,想要再聚,恐是难上加难。时日一长,我辈必为殷人所灭。

  吕尚的意思十分简单,现在你不灭他,大家一看原来连上天也反对你对殷人不敬,那么将来殷人打你,再也没有人敢帮你了。我们早晚会灭亡的。不如我们今天硬拼一回,多少也有个胜算。

  姬发本来只是通过聚集其他部落的方式,告诉帝辛,不要想着灭我,我是有群众基础的,如同实弹演习一样,仅为炫耀实力,目的仍是防止发生战争。就是告诉对方,谁也别先动手,动手谁也讨不着便宜,我们目前最好谁也不要惹谁,否则都会很惨。

  所以对于姬发的军事演习,帝辛根本没放在眼里,只派了3000名老弱病残用远距离围观的方式表示关注,自己却在朝歌继续吃烧烤。但这3000人,也算是给姬发面子,不然人家在军演,你都不当回事,姬发脸上会挂不住。

  姬发要的,只是帝辛和全天下的关注效果,而不是要灭纣,这点,帝辛和姬发都心知肚明,配合默契,来参加聚盟的各部族方国,都是平时不被殷人放在眼里的,正好也参加一下军演,作为在野党,表达一下自己的存在,并告诫执政党,以后别欺负我,我是有同伙的。所以这次聚盟,本来就是众人各得所求的表演秀。

  但军事演习的总指挥吕尚却假戏真做,有意要弄出一个擦枪走火的事件,逼姬发玩大的。

  而这时的帝辛(纣王),精力却都在东夷人身上,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

  帝辛在位期间,第一步,先灭掉了北边威胁他的黎人,因为黎人的祖先是九黎之族(黎人与三苗之族同祖),他灭黎人是祖上的惯例,因此不但巩固了北面,而且得到了殷民的支持;第二步,他按顺时针方向,转而去攻击东夷。东夷人位于山东和江苏徐州一带,但与夷人的战争远比他想的要惨烈,使得他深陷泥潭。

  按当时的军事、经济、人口综合实力排名,第一名,殷本部,也就是帝辛本身;第二名,姬姓家族;第三名,东夷;第四名,黎人。

  姬姓家族对帝辛来说,最大的威胁仅是有可能不听话,但对自己的统治没有威胁,因为帝辛的祖先是轩辕黄帝的后代,一脉相承的神族,帝辛是代表上天(神族)来统治人间的,这是整个姬姓家族的共识。要取代他或是杀他,别说是做,就是动一下这个念头,都是莫大的罪过。

  因此,姬姓家族对帝辛的王位是没有威胁的,影响的只是他的权威,在他实力强时,他可以直接灭掉姬姓家族,如果实力不强,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黎人却不一样,黎人的祖先是蚩尤,他们心理上认定的神族是蚩尤之后,而不是轩辕黄帝的后代,所以,他们是敢直接推翻帝辛统治的人。

  东夷人比较复杂,他们是蚩尤和炎帝部落的后代,心底认可和不认可轩辕黄帝后代的统治的基本持平,是虽然敢反,但轻易不造反,远不如黎人那么激烈和明显。

  对帝辛来说,他的战略自然是先灭黎,再灭东夷,再灭姬姓家族,但在灭东夷的过程中,已是元气大伤,一二十年内无望再灭姬姓家族,欢歌笑语,休养生息,才是他最要紧的事。

  但偏遇上一些不懂事的大臣,主张他征伐姬姓家族,实为惹事添乱,所以纣王一概不理,不但不理,还严惩提这一建议法的人,用来安抚姬姓家族。

  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吕尚,吕尚是不怕鬼神的。

  前去围观军演的殷人军队一看对方是玩真的,吓了一跳,掉头往朝歌退却。历史上的牧野之战,何来的惨烈与伟大,其实只是场天大的误会。吃着烧烤的帝辛一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姬发居然敢进犯朝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便登上高台察看。没错,战火烧到了家门口。

  战争结束,除了一个人外,没有一个人欢庆,因为帝辛死了。

  就像你平时对某个作威作福的人不满,便纠集几个人壮声势,意思是你以后别欺负我了,我是有组织的人。但组织中有个人冲出去打了那个人一拳,你觉得好解气,冲上去围观。围观到一半,就听有人喊了一句,他被打死了。这时你的反应不是高兴和欢呼,而是吓傻了,这下子玩大了。

  杀死了神族的后代,这个罪责,谁都承担不起,接下来一哄而散,只余下一个领头的没跑,因为大家都知道是你带人先打的,跑哪都没用。

  姬发当时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后来传出的消息说,帝辛是自杀的。一个人自杀的可能性是:

  我不自杀,也会被他杀,自杀还体面些;

  我要不自杀,将生不如死;

  绝望。

  对于第一种可能性,基本上众人都可以排除,杀掉帝辛是不能想象的事,因此在帝辛的眼中,自己的江山都没人敢动,何况自己的性命。

  “生不如死”的理由不存在,他是上天之子,谁敢虐待上天之子?

  绝望,这一条也不可能,姬发只是攻下了朝歌,殷人的实力并没有受损伤,整体上仍然强于姬姓家族,他的任务只是逃出去,如果逃不出去,请参考上述两种情况。

  因为第三种情况的存在,所以,姬姓家族是想杀他的,只是不敢杀而已;帝辛没有自杀的理由。

  但他死了,不是自杀,是死在了一人敢杀他的人手中。

  纣王是被人乱箭射死之后,焚尸的。谁敢杀帝辛,谁敢触犯天条,不怕轩辕神族的人追讨!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尚。

  坟

  生命的温度

  怎会去体贴

  土的冰冷

  流星的一笑

  羡慕还是藐视

  月的永恒

  饥饿的狼

  断崖前咆哮

  一座坟

  大地书写的碑文

  我横躺的躯体

  长长的破折号

  在地下延展

  清泉

  树根

  我藐视过的蚯蚓

  穿过我的空壳

  促膝而谈

  灵魂化成萤火

  血液凝成土浆

  朋友呵

  别为我写那么庄重的墓碑

  神仙帝王

  不过是

  蚯蚓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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