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取湖阳刘稷献计(1)

　　义军占领长聚，刘寅、刘秀等汉兵主将与平林兵陈牧、廖湛，新市兵王匡、严子陵、王凤、朱鲔、马武等人共聚一厅，七嘴八舌地谈论着长聚之战的巨大壮举。

　　汉兵早就闻听绿林英雄的名声，心生仰慕之意，争相观瞻各位豪杰的风采。相互引见礼毕，纷纷称赞合兵是义军的发展壮大之路，只有合兵，才有今天的巨大胜利。

　　要论起长聚之战的功劳，作为柱天都部的统帅刘寅来说，他那掩饰不住兴奋的黑红色大脸庞上，挂满了笑意。按主次顺序坐定后，刘寅目光炯炯地环视了半周，满眼看到的各路将军，都是此次拼杀中的江湖豪杰，素爱结交朋友的他，更是激动万分，毫不客气地放开嗓门高声说道：“好，这回弄得好！早就听说绿林山上出英雄，此话千真万确，让人不得不服。新市兵和平林兵两军势力威猛，果然是强将手下没有孬种！今日喜得绿林义兵相助，我汉兵才能首战告捷。别的大道理咱先不去讲它，如今咱们能共同抗敌，我刘寅万分荣幸，希望将来合作愉快，狠狠猛揍王莽狗贼！各位英雄远道而来，我刘氏本应略备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宜。但是，兵贵神速，耽搁不得。湖阳离此不过三十里地，唾手可得，各位有何高见？”

　　新市兵渠帅王凤忙站起身来，满口客气地回答道：“哪里，哪里，将军言过了，我们这等无名小辈，还指望你多多关照，多多关照。以在下愚见，伯升言之有理，如今我们已占据了南阳的门户，只要攻取宛城，便有望西击长安，活捉王莽。但此距宛城尚有三百余里，中间隔着湖阳、棘阳、清阳。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挟初胜之威，速取湖阳、棘阳、清阳，兵临宛城之下，给王莽以重压。”

　　王凤的话引发了大家的兴致，其余将领也纷纷附和，出口的话让人听起来好像谦恭，但细品其中的滋味，总有那么一点点自卑的味道。

　　朱鲔接着王凤的话茬说：“就是，就是，俺们说到底也是草民出身，比不上将军文韬武略，有什么指教，尽管下命令就是！”

　　廖湛也插言道：“是呀，是呀，来日方长，何必那么多客套话。”

　　望着大家七嘴八舌的热烈气氛，刘寅思忖了一下，忽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他知道，刚刚经过一场激战，虽说没有大伤元气，但也有不同程度的伤亡，应该趁此机会休整休整，养精蓄锐以利再战。但他张不开这个口，因为眼下的形势不容他这么做：战争一旦挑起，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新军虽然受了损失，其实元气并无大损，他们说不定正在组织更大的兵力前来围攻我们；况且，湖阳离长聚不过三十里地，既已攻下长聚，湖阳更是小菜一碟，自己放着娘的丧礼都不能在家办理，为的什么？还不是为的要彻底推翻王莽新朝，现在新军初战失利，理应抓住主动进攻湖阳的大好时机，给王莽新军来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自己毕竟刚刚和这帮义军朋友结识，客气话一个比一个说得好听，他们真能听从自己的意见吗？自己只不过是柱天都部的主帅，在舂陵汉兵面前耀武扬威尚还可以，敢在他们的面前指手划脚地下令吗？

　　刘寅打心眼里不想错过良机，正当他犹豫不定时，忽听旁边一个人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乍着嗓子大叫说：“刘兄，你的心思不用说我就明白。俗话说，救人救活，杀人杀死。要干就干个彻底，干他个枪刀马快，干他个水火不容。要不干，就不要坐在这里闲扯淡，还不如回家捣牛屁股去。现在要我说，最重要的还是不能停歇，再接着杀下去，一鼓作气拿下湖阳，给咱弟兄们找个喘气的地方。再说，多杀几个新朝的官员，可比在你这喝庆功酒痛快得多！”

　　大家扭头一看，原来是一向心直口快的平林兵渠帅陈牧，他说着，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挥舞着双手似乎立即要出发的样子。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是，刘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暗想，文叔见解果然不差，这帮穷兄弟们个个生性爽直，还真是值得交往的朋友。

　　刘寅这样想着，也就不再客气了，站起身来，胸有成竹地宣布说：“那好，既然大家都一致同意立即冲锋上阵，那我们就来部署下一步的作战策略！”

　　“又有仗打了，痛快，痛快！”聚集在帐外的士兵们，一听说又有好仗要打，无不摩拳擦掌，赶紧动手磨刀擦枪。大家谈及将来推翻王莽新朝后，自己当家做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无不欣慰振奋，愁苦了多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心情好干什么都来劲，来回穿梭般急步行走的士兵，有搬运粮草的，有收拢马匹的，有清点战利品的，有换岗上哨的，也有巡逻警卫的。

　　虽然激战过后仍有疲惫困乏，但必胜的信心鼓舞着他们，就连平素胆小的人都意识到，要活下去只有就此拼出一条血路。

　　有的人心情极兴奋地脚手不停地运作，口中哼唱着奋发激昂的军歌：

　　漫漫烽火路

　　怎堪英雄回顾

　　好男儿双手握乾坤

　　扶摇直上轩辕台

　　中军大帐内气氛热烈而紧张，三路军马将领一一围坐桌旁，指指点点地分析地形、地势、进军战略，讨论着各条进军路线的利弊及围攻方位。

　　就在基本讨论妥当，只待发令时，突然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士兵，满脸通红地进到大帐里，小跑几步来到新市兵渠帅朱鲔身旁，附在他耳旁低语几句，然后起身略带几分歉意地向其他将领深鞠一躬，急步退出帐外。

　　朱鲔听完士兵的话，顿时一个愣怔，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故作姿态地笑望刘寅片刻。随之，他语气似乎平淡，但却又有点不满地口气问道：“刘寅兄，听说这次长聚之战，你们出力最多，所以缴获的财物统归你们舂陵汉兵所有，这是怎么回事？”

　　刘寅虽然回了朱鲔一个笑脸，但内心却猛然一颤，作为一军首领，他很清楚，大战在即，最忌讳的是离心离德，朱鲔这话虽然言辞不激烈，但处理不好，就会弄出尴尬局面，将直接影响进攻湖阳的士气。而至于战利品的分配一事，大家都还没有顾得上安排，这话从何说起？刘寅飞快一想，立刻猜到，肯定是舂陵汉军不明大体，在下面私自吵嚷，才搞出了这不大不小的内讧。

　　随着冷静的场面，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刘寅的身上，刘寅极力保持镇定，含笑解释道：“朱将军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三军既已合兵，便是一家人，就不必再分彼此，哪有什么你们我们之说呢？缴获的军用财物也应该统一使用。我汉兵只不过是暂时看管，怎敢占为己有，请朱帅不要误会。”

　　刘寅所言入情入理，无可挑剔。朱鲔无话可说，虽然怒气顿减，但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刘秀把朱鲔及绿林义军的面部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急忙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开口言道：“事情是这样的，只因为有了应战准备，舂陵兵又提前设营地在此，地方比较宽绰，所以暂时替大家保管着，各位将军也没必要担这个心，横竖咱们有个宗旨，有粮食大家一起吃，有银子大家一起花嘛！要不这样，我看就——”

　　刘秀目光转向刘寅，严然一腔决策的口气说：“大哥，我舂陵汉兵都是本地人，地形比较熟悉，进攻湖阳理应由我汉兵打头阵，那些战利物资，就由新市兵和平林兵的弟兄们看管，咱们省得操这个心，也正好方便集中精力攻打湖阳，大哥你看如何？”

　　“好吧，把所有的东西都交新市兵和平林兵弟兄们，反正大家的东西，谁保管都一样。”刘寅点点头，做出了决定性的意见，前嫌尽释。然后他扫了众将领一眼，高兴地说：“既然如此，咱们便同仇敌忾，共谋大事。——进兵湖阳！”

　　朱鲔听着刘秀和刘寅从容自然的一问一答，不觉赧然，满脸愧意地说：“还是放在你们那儿吧，进攻湖阳，我新市兵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王匡毕竟是绿林兵主帅，心机比较灵活，急忙站起来，刚想张口，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军师抢了先，他拽了一下王匡的手推辞说：“刘兄你误会了。其实，要说，我看朱将军别无他意，不过下边有人提出来，作为新市兵的渠帅，他不过，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既然如此，那好，别的话也不必多说，平林兵和新市兵也会全力以赴，尽力协助攻下湖阳的。但棘阳之战就不要再争了，就由新市兵和平林兵来解决吧。至于什么军粮银饷，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必去管它，仍由汉兵掌管。”

　　刘秀立刻拍手叫好道：“好，好，严兄说得好！贪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争他一脚豚，反失一只羊。为了这一点点的小误会，而叫王莽偷笑，这样的蠢事咱们断然不会做的。严兄做事情，从小处着手，大处着眼，真是英明，英明啊！”

　　王匡对军师的随机应变十分满意，两眼喜眯眯地冲他点点头。然后爽朗地笑着说：“刘将军说得对，不能让王莽老贼小觑我们。”

　　刘寅拍案而起，朗声下令：“对！王将军的话有骨气，那我们就即刻发兵，进攻湖阳！诸位将军同心协力，不愁湖阳不破。咱们来个齐头并进，争取早日凯旋！”

　　根据安排，刘秀仍为先锋，他和刘稷、朱祐为一路，率领一部分汉兵从左侧面进攻湖阳；王匡、严子陵、王凤、朱鲔为一路，率领新市兵从右侧面进攻；陈牧、廖湛率领平林兵随刘寅从正面进攻。三路兵马按计划行动，按照各自的行军路线，即刻向湖阳进发。绿林军大渠帅王匡的旗幡下，王匡披甲戴铠，骑着一匹红鬃烈马，旁边一匹锦缎子黑马上是身着绿色长服的严子陵，后面跟着王凤、朱鲔、申屠建几位绿林主将。

　　按照计划，正面担任总指挥重任的刘寅和陈牧、廖湛只作佯攻，王匡、严子陵、王凤、朱鲔、申屠建所率的右路军的任务，主要是占领新军的粮仓，阻断其粮食供给，从而给其他进攻将领创造条件，左路军才真正是这次战斗的主攻力量。

　　此时，刘秀和刘稷、朱祐三人都有了坐骑。对于威猛的将军来说，有了战马如虎添翼。与进攻长聚相较，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刘秀骑牛上阵，刀劈新野尉屠天刚，一牛换两马，已在义军中传为佳话。刘秀喜爱新野尉屠天刚的青骊马，那匹白龙马自然分给了刘稷所用，朱祐也喜得了一匹灰鬃马。他们身披锐甲，各骑威猛的坐骑领兵在前，刘秀端坐在青骊马上，气势比长聚之战前的大黄牛撞阵，显然要浩大好几分。

　　三人并排策马而行，走着走着，刘稷突然心兴起来，一脸滑稽地盯着朱祐嘿嘿冷笑，边笑边戏说道：“朱老弟，怎么样？进军长聚的路上，你当着众将士的面，不是笑愚兄之言带着酸溜溜的味么？如今，你看我们家文叔、刘三将军，人家凭着实力，不但千军丛中手刃敌军大将，还用一头大黄牛换来了两匹上好的坐骑，比你这大胡子还要强几分吧！这可不是从文叔那现买现卖的，你还有什么可说？”

　　“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