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辽东龙兴之战(5)

　　祖大寿道：小吴你他妈的，别跟老子装了，老子现在问你一句实话。

　　吴襄左右看了看，这才道：说实话啊，参将大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啊。这个王化贞是自己活腻了，还琢磨着把咱们全都带进枉死城。

　　祖大寿道：大胆，你敢怀疑巡抚大人的智慧吗？

　　吴襄笑道：如果王化贞也有智慧的话，那野猪皮可就是神仙了。

　　祖大寿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现在咱们跟着这个狗屁王化贞啊，铁定是有死无生。野猪皮最擅长的就是打机动战，讲究个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王化贞偏偏还要分兵，这不明摆着是找死吗？

　　吴襄道：那又能怎么办？我们吃粮的人，君要咱们死，咱们如果不死的话，人家会很不高兴的。

　　祖大寿想了想：小吴，你有老婆了没有？

　　吴襄看了看祖大寿：不敢相瞒，不只是老婆，连儿子都有了。

　　祖大寿道：可惜，可惜……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何患三妻四妾……

　　吴襄道：参将大人，你不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吧？

　　祖大寿道：说对了，我就是想介绍个女朋友给你。

　　吴襄乐了：居然有这么好的事啊，祖参将，你不是骗我吧。

　　祖大寿怒道：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吴襄：……可是，可是……

　　祖大寿：可是什么？

　　吴襄：启禀参将大人，小人真的不愿意娶麻脸的丑女人。

　　祖大寿：……哪来的什么麻脸丑女人？

　　吴襄：如果不是麻脸的丑女人，参将大人你怎么不说自己娶了她？

　　祖大寿：……王八蛋小吴……我没办法娶。

　　吴襄：为啥？难道祖参将你有隐疾？

　　祖大寿：你他妈的才有隐疾，你们全家都有隐疾！

　　吴襄：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祖大寿：……跟你实话说了吧，小吴，我看你这人脑子非常的精明清醒，还有一身的好武艺，所以我想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你。

　　吴襄哇了一声：大舅哥，原来是……

　　祖大寿急忙拦住：别，先别这么近乎，看你这副德性，我妹妹到时候答应不答应，还两说着呢。

　　吴襄眨眨眼睛：大舅哥，我明白了，为了你的妹妹，等到与野猪皮匪帮相遭遇的时候，我一定放机灵点。

　　祖大寿：算你聪明！

　　18. 老熊终于死定了

　　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一直在开会讨论熊廷弼的事情。

　　会议最终决定：撤消熊廷弼一切职务，派锦衣卫把他逮回来，扔监狱里去躲猫猫。拟好的撤职命令正要发布，突然听说野猪皮率后金的精锐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出其不意地把王化贞给围住了。

　　朝臣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一回熊廷弼终于完蛋了。

　　如果王化贞赢了野猪皮，正好证明了熊廷弼屁本事也没有，拿来杀掉，理所应当。

　　如果王化贞输了，可别忘了熊廷弼现在是辽东一把手，游戏大家一起玩，责任就他一个人承担，杀头的肯定是他。这滋味就一个字：爽！

　　总之，熊廷弼死定了。

　　可怜熊廷弼一身的本事，满腔的赤胆忠心，落在大明朝这个小人扎堆的怪时代，被玩弄得惨不忍睹，实在是让人心里恻然。

　　再说这次西平战役，是典型的围点打援之战，是由野猪皮亲自策划的。早在熊成弼经略辽东之初，野猪皮就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生怕老熊把全部明军集合起来，坚守广宁。万一出现这种事，野猪皮打算就只能狠抓经济建设了，打仗这事，暂时不要琢磨了。

　　野猪皮盯着老熊很久，惊奇地发现老熊一天派出一个信使，骑着马哐哐哐地往北京城跑，而巡抚王化贞却带着全部的兵将，忽而跑到东，忽而转到西，一副你不宰了他，他就难受得不行的怪模样。

　　当下野猪皮心里就有数了，这倒霉透顶的老熊啊，惨遭政治对手的修理，已经没有兵权了。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当下野猪皮精心选择了西平堡，带领大军呼啦啦赶来，却围而不打。城中守将罗一贯，参将黑云鹤急忙派人向广宁求救，这时候王化贞正端坐在广宁衙署，当即命游击将军孙得功、参将祖大寿，以及总兵祁秉忠带领所部人马，速速往援。

　　有意思的是，这时候熊廷弼却不在广宁，而是亲自视察大凌河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心知广宁危险了，但也不能不管，就命令总兵刘渠速速援救西平。

　　几路明军急忙赶路，忽见前面红旗招展，原来是四贝勒黄台吉率了兵马前来截杀。当下两军厮杀在一起，正杀之间，明军后面突然掩杀来一支强兵，一股脑地催兵而入，直砍得明军哭爹喊娘，奔跑不迭。

　　后面那支伏兵，却是何许人也？

　　便是王化贞的心腹，游击将军孙得功是也。

　　那么老孙为什么要狂砍自己人呢？

　　要说这事，最纳闷的就数总兵祁秉忠和刘渠了，两人急忙大叫：老孙，打错了，你他妈的瞎了眼了，打自己人……

　　孙得功大怒：你他妈的才瞎了眼呢，谁跟你是自己人？不由分说，掩兵杀将过去，祁秉忠和刘渠拼力相应，却如何挡得住孙得功的凶猛攻势？要知道明军在自相残杀的时候，其勇猛狠辣，足以把黄台吉活活吓死。

　　眼见得祁秉忠和刘渠被孙得功杀死，就见孙得功一扭头，奔着黄台吉来了。黄台吉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吩咐放箭。

　　孙得功急忙举起手：别放箭，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黄台吉煞是纳闷：自己人？不对吧，没记得我爹生下你这号怪物啊。

　　孙得功赔笑道：千真万确，虽然我是明将，但我的一颗心，却和后金人民紧密相连。我久已有心归附，只是恨无机缘。今日杀此二人，待我返回广宁，捉拿那王化贞来献。还请贝勒你多多美言，好歹给我个官做，也好让我给大金天子出力。

　　黄台吉皱起眉头：你说得是真是假？

　　孙得功举手发誓：我要是敢骗贝勒，让我全家死光光。

　　黄台吉就道：那好，活捉王化贞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孙得功激动不已：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孙得功掉头而去的背影，黄台吉张弓搭箭，对准孙得功，有心一箭射死这个王八蛋，可是人家是大明朝的王八蛋，自己何必多此一举呢？

　　放下弓箭，黄台吉仔细清理战场，突然发现一小撮人马正在飞速地逃离，黄台吉大怒：那边的人，给我站住，否则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那拨人听了，逃得更快了。

　　黄台吉盛怒之下，率众追了过去。

　　那拨逃走的明军，不是别人，正是祖大寿和他的妹夫吴襄等人。

　　19. 无才无德夜读《春秋》

　　黄台吉一路狂追祖大寿和吴襄，却始终追赶不上。

　　祖大寿和吴襄逃到了觉华岛（今菊花岛），钻进林丛中躲藏了起来。

　　而这边孙得功带着他的人马回到广宁，一进城，士兵们就放声高喊：不得了了，快逃命吧，女真人打进来了！大家快逃啊，跑得慢了可不得了，被女真人捉住，会抽筋剥皮的啊……

　　全城老百姓听了，齐齐地大哭一声，这可是自己家的军队带回来的坏消息，错不了。当下满城百姓像疯了一样拎起大包小包，携儿拖女，呼娘叫爷，蜂拥出城而逃。参将江朝栋急忙给老百姓们做工作：大家不要跑，不要跑，千万不要听信谣言，不要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老百姓骂曰：去你娘的，这是前线士兵带回来的消息，那还有假？

　　一听说是前线士兵带回来的消息，江朝栋心里顿时明白了，这分明是孙得功已经降敌，此来是捉拿王化贞来了。于是江朝栋抢先赶到衙署，当他赶到的时候，王化贞正在看书。

　　看的是什么书？

　　《春秋》。

　　有分教，无才无德夜读《春秋》，有声有色兵火焚城。却说江朝栋推门而入，王化贞讶然抬头，登时大怒：大胆，谁允许你擅闯本官的书房？左右与我拿下，杖二十军棍。

　　军棍你个头！江朝栋一脚踹开上前捉他的两个随从：事情已经危险了，野猪皮的特种部队已经进了城，你还不赶快跑。

　　满口胡言。王化贞叱道：江朝栋，我早就说过你，你这人就是沉不住气，就知道小题大做，无事生非，快点出去吧，本官不追究了，我还要看书呢。

　　江朝栋抢上前，劈面夺下书，扔在一边，一把掐住王化贞的脖领子，扛着他就往门外走。这时候大门外边火起，数不清的人齐声高喊：抓住王化贞啊，要捉活的，王化贞顿时困惑了：外边是谁啊，这么大声地喊叫什么？

　　强行将王化贞抱到马上，江朝栋自己也上了马，急忙打马出城。王化贞的两个随从不明所以地号啕大哭，紧跟在马屁股后面，一溜小跑。三人随着黑压压的逃难老百姓一路往前跑，跑着跑着，突听前面喊杀声起，就见无数人持枪举刀，杀将过来。

　　这时候王化贞终于醒过神来了，放声哭道：吾命休矣。

　　正哭之间，突听一声鼓响，只见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好大的“熊”字，熊廷弼出现在队伍之前。

　　王化贞长松一口气，埋怨道：老熊你看你这人，老是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大跳。

　　熊廷弼冷笑道：老王，你的分兵之策呢？你不是说只凭六万人就能荡平野猪皮吗？你那六万人哪儿去了？

　　王化贞怒道：老熊，你别得理不让人，今天这事，虽然我确实有点小责任，但你的责任更大，至少你要负领导责任。依我的意思，你就不要马后炮瞎抱怨了，还是跟我一块回广宁城吧。以后咱们不分兵了，死守广宁城，让野猪皮无法越雷池一步，如何？

　　熊廷弼怒道：王化贞，我说你到底什么脑子啊？你这是在战场上，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吗？你要想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首先就要弄清楚对手正在哪里，正在干什么，然后才可以决定你的选择和取舍，明白了吗？

　　王化贞老大不乐意：噢，我不知道野猪皮在干什么，你就知道？难道你是神仙，会未卜先知？

　　熊廷弼叹息道：未卜先知是不可能的，但派出个侦察兵打听打听，这你应该知道吧？

　　正说着，有侦察兵跑来报告：报告首长，广宁城此刻已经被野猪皮占据，锦州、大小凌河、松山和杏山等城，如今也已经成了敌占区。

　　熊廷弼长悲一声：完了，这下子全完了。

　　王化贞不明白：怎么就完了呢？老熊你别老是这么悲观，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我们重整旗鼓，再接再厉，要知道人生豪迈，不过是从头再来……

　　熊廷弼哭道：你以为野猪皮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王化贞怒道：他们凭啥不给咱们机会……

　　话未说完，只听金鼓之声大震，一彪人马疾飞而来：大贝勒代善在此，诸位久等了。

　　代善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完，王化贞已经消失了。

　　20. 细心爱护垃圾官

　　大贝勒代善率一万军马，将熊廷弼的五千亲兵砍得七零八落，一路穷追不舍，直到粮食吃完，路上又找不到个饭馆，代善这才悻悻退去。

　　虽然被大贝勒代善穷追猛打，熊廷弼还是干成了一件大事，让野猪皮从此再也不肯原谅他。

　　熊廷弼放火烧尽了广宁的战略物资，让野猪皮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广宁失守，京师震动，市场上米价再度飞涨，老百姓又开始琢磨着跑路。

　　京城诸官都快要气疯了：早就知道熊廷弼这人不行，看看怎么样？好端端地辽东，生生地让他给祸害成这个样子，是应该实行干部问责制的时候了，再也不能拿国家的财产替他缴学费了。

　　熊廷弼、王化贞双双下狱。

　　死刑，俩人一块死刑。

　　临到行刑前期，熊廷弼不知从哪里搞到四万两黄金，托人给宫里的太监送去，央求太监替他说说情。可是熊廷弼这人脾气更是怪异，他居然不肯走大太监魏忠贤的路子，接受了黄金贿赂的那位太监也挺有意思，居然把黄金拿了出来，力证自己两袖清风，坚决不受贿赂，这下子老熊可惨了。

　　闹市处斩，曝尸街头，脑袋割下来，送到边关让将士们观赏。

　　这又叫传首九边。

　　可怜熊廷弼一生为国为民，竟然落了这么个悲惨的结局。

　　事情还没有完，御史们弹劾老熊是个大贪官，说他至少贪污了十七万两银子。于是把他的全部家财查没，也没凑齐十七万，监察官员为了完成任务，捎带脚将熊廷弼三亲六故的家全都给抄了。

　　熊廷弼的所有亲戚，统统被赶出家门，沦为乞丐。

　　墙倒众人推，江夏知县王尔玉登门，朝熊廷弼的儿子索要貂裘珍宝。之所以要这些东西，是因为老熊经略辽东，大家心里琢磨，貂皮鹿茸这些东西，老熊肯定是捞了不知多少。可是老熊确实没顾得上捞，王尔玉大怒，当即就命人暴打熊廷弼的儿子熊兆圭。熊兆圭知道在劫难逃，活下去的可能也不大了，索性自己抹了脖子。

　　眼看亲生儿子被活活逼死，熊廷弼的妻子放声大哭，悲恸欲绝。这哭声惹得江夏知县王尔玉老大不乐意，看看熊老太太一把子年纪了，也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但是老太太身边有两个小丫鬟。嗯，这俩小妞长得还不赖。

　　王尔玉命人将两个小丫鬟的衣服剥光，暴打屁股四十大板。

　　然后王尔玉这才消了气。

　　熊廷弼这般的凄惨，而王化贞却好端端地活在监狱中，每天茶饭不缺，衣食无忧，照样看他的《春秋》。

　　为什么同样是死刑，熊廷弼搞被得家破人亡，而王化贞却平安无事呢？

　　大明时代，就是这般的德性，逆淘汰。越是垃圾官，大家越是爱护；越是为国为民的忠耿之士，就越是死得迅速而凄惨。

　　熊廷弼就这样冤死了，然后轮到了孙承宗。

　　孙承宗又是何许人也？

　　孙承宗，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熊廷弼死后，朝廷命他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经略辽东。于是孙承宗在家里设宴，与朋友告别。席间，大家的桌上都摆放着美酒美味，而孙承宗的桌子上，却是粗茶淡饭。客人们心里那个别扭啊，心想这人怎么比熊廷弼更能整景？

　　知道大家不满意，孙承宗解释道：我这个老头子，对美酒美食，从来就没有什么感觉。十九年前啊，我就琢磨着说不定有一天，我可能会被朝廷派到边关，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天天都是这样的饭菜，已经整整吃了十九年了。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多心，这只是我的个人的生活习惯而已。

　　早有混入京城的后金间谍，迅速地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野猪皮。

　　野猪皮听了，呆了半晌，道：和平，死了个熊廷弼，又来了个孙承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坚定不移地维护和平，坚定不移地反对战争。

　　传令下去，迁都到沈阳，从此大家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不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