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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血地》 作者:冯飞

第41章 焚情(3)

  田兴恕不假思索就闯了进去。走出几步后,他又想了想,返身回去关大门,并用力推上了门闩。第一进院子静悄悄、黑黢黢的。

  第二进院子也很静,但是,楼上的一个房间亮着灯光,纸窗上面不时晃动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谁?是翠屏么?在这令人费解的寂静中,田兴恕的腿脚突然因激动而战栗起来。“不管是不是她,我都得看清楚了再走。”他一路想,一路走,踏上木梯时,他隐约听见房间里有过一声女人的咳嗽。“一定是翠屏,一定是!”

  一步,两步,三步……

  田兴恕边走边暗暗祈祷着:“翠屏,翠屏……”他心头多么希望那声咳嗽是翠屏的声音啊!上完木梯,田兴恕像翠屏那次见他一样,竭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有灯光的房间走去。“一定是翠屏,一定是翠屏!”忠普心里仍在虔诚地祈祷着。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走着走着,他的步子渐渐地慢了下来。

  “不速之客!”当他走到门边时,意识已完全清醒。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不速之客”,正在破坏规矩,贸然闯入别人的领地。

  然而,自出世以来,他就没有承认过什么规矩——他觉得制造规矩也好,遵守规矩也罢,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与他田忠普不相干!在他眼中,世间所有规矩都是廉价的牢笼,你在乎它,它就高不可攀,难以逾越;反之它就荡然无存。此刻的田兴恕,更是不愿无端地约束自己。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干涩、沙哑的歌声。这种山歌,是侗家人春耕时爱唱的“栽秧调”——大田栽秧嘛行对行,三沟青来两沟黄,晚秧苗黄欠粪草,小妹脸黄欠我郎……

  田兴恕尚未走到门边,那扇门已在月光下悄然拉开了!一张秀美的脸带着幽怨,猛然出现在忠普跟前。

  “我在等你。”那是翠屏的声音!她背后的屋子里,明晃晃的燃着两枝蜡烛——办喜事的那种大红烛!田兴恕正在诧异,那女子扑上前来,猛地一收双臂,紧紧将他抱入怀中。“他们串乡去了。”她在田兴恕的耳边说,“我知道你要来。就留下看家,在这等你。”她的声音很低,似乎生怕第二个人听见。

  田兴恕被翠屏拖进屋,按坐在临窗的木床上。随即,她使劲去吹燃烧得呼呼作响的蜡烛。那烛光好牢实,牢实得就像一条逆风飞扬的红绸子!她固执地吹了好几口,才把那不甘心的烛光弄灭。

  她走到床边,重新抱住田兴恕,问他:“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关大门?”她边说边动手解他上衣的纽扣,等不及田兴恕回答,她又说,“我在等你。”坐在床沿的田兴恕虽未吭声,却伸出两手,怜惜地箍住了翠屏的细腰,随即,他侧过脸来,把它紧紧贴住翠屏那鼓突的胸脯,谛听着她那狂乱的心跳。

  这时,田兴恕的军上衣已经被翠屏脱下来了。翠屏顺手一拨拉,那件军衣就被她扔到了地上。她猛吸一口气,再次狂热地搂住赤裸的总兵大人,“田大人,田大人!”翠屏的喉咙里娇声呢喃着,双手在他腰背上脖颈上残忍地摩挲、抓挠、撕扯……

  田兴恕幸福地闭着眼睛,任由这女子在他身体上宣泄风骚。他听见这女子在他耳边语无伦次地说,我在等你,我从一生下来就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这古州,所以几年前我就先来了古州……老天爷给我说今天晚上你要来,刚才大门一响我就猜到是你……楼梯一响我就晓得你已经上来了,是你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心里面有多高兴啊!你肯定想问我“未必你不怕是其他人么?”那么我告诉你,除了你田大人之外没人敢有这个胆量!

  翠屏一口气说完这些,才如释重负般地把手放开了,她轻轻踱到窗前,望着深邃的夜色说,“他们不行。他们不配做男人。大清王朝没有男人!”她的声音很轻柔,自言自语地好似在说梦话。田兴恕本来想问“他们”是谁,但当翠屏提到“大清王朝”四个字时,他脑子糊涂了。他弄不明白,这男女之事,究竟和大清国的朝廷有什么牵连。他觉得这些问题太深奥,索性不去深究……

  明月清风,万籁俱寂。窗外,一缕幽香飘然而至,时远时近地在他们鼻息间萦绕。栀子?桂花?兰花?田兴恕猜测一阵,心中还是没个底。“嗨——这女子!”他想,这女子就像那莫名的花草一样,神秘中带着诱人的清香。猛然间,田兴恕恐慌地预感到,翠屏的出现,完全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一生!

  “你愿意?”“愿意。”“值得?”“值得!”

  ——他在心头自问自答。

  伴着那股莫名的幽香,翠屏为自己宽衣解带……就像春天的花朵一样,她婀娜地绽放着,把身体呈现给自己最中意的男人。后来,翠屏身上什么都没有了。她感到生命快慰地舒展着,张扬着,驯服地溶解在剔透的月色之中。

  过了一坡又一坡,看见妹子我伸手摸。

  摸上摸下还摸脸,摸得妹子钻草窝……

  窗外又传来粗犷的“栽秧调”。田兴恕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湾流水在月光下闪烁着光泽,银链般地绕城而过,从容西去;这就是久负盛名的都柳江,歌声来自江的对岸。那个唱歌的男人是谁?

  究竟是约会的侗族青年,还是捕收夜鱼的打渔崽?歌声悠扬,月色朦胧,看不见江边那渺茫的人影。于是,时光、景物都显得格外虚幻,只有眼前这个女子是真切的。

  啊哟……这月光里面,原来有声音啊!这声音就是侗家人的“栽秧调”。而这歌声也是有颜色的,这颜色,就是皮肤的色彩月光的色彩呀!

  56.黄号军两万人马突然消失

  张茂萱走后,省城的军情日益紧张,尤其是贵阳东北的羊昌堡、白泥场、陇上、陇脚、拐九、喇平里一带,更是“匪帜张扬”、“贼踪遍野”!方圆数百里范围内,豪门显贵的家产统统被义军焚毁、没收;不管男女老幼,凡身穿绫罗绸缎者,义军逮住就杀。一时间,省城东北乡尸横遍野,荒火咻咻。

  五天过去。七天过去。张师爷前往古州搬兵,已整整十一天了。

  然而,田兴恕那边始终杳无音信。糟糕的是,义军前锋,依旧直冲省城而来……

  万不谙事有转机……这天清晨,蒋霨远准备到北门检查官军的防务。他带着随从刚走到“抚牌坊”的十字路口,却见水田坝团首唐炯、贵阳营游击孙辽纲骑着马,迎面冲了过来。

  “蒋大人,蒋大人!”孙辽纲跳下马来,笑嘻嘻地说:“下官给蒋大人报喜。”

  “什么喜?快说给我听听。”内心里,蒋霨远对孙辽纲的话不以为然,但是,有那精明的唐炯在场,他脸上不得不做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孙辽纲拉住唐炯:“我嘴笨,你说!”

  唐炯朝蒋霨远行个打拱礼,这才禀报道:“蒋大人,你老人家可以宽心了——正在攻打北衙寨营和图云关寨营的两股贼匪全部撤围了。”

  “撤围?”蒋霨远不大相信。

  “是的,撤围了。”唐炯又接着说,“昨夜,两股贼匪同时撤离了洪边里和图云关,下官实在诧异,为了弄个明白,今日一大早,下官派出探马暗地侦察,发现这两万贼匪果真已了无踪影。”

  一夜之间,两万人就突然消失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话不假啊!蒋霨远望着身边的冷超儒、唐炯和孙辽纲,咋都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

  “走,大家都到衙门去。”蒋霨远说,“老夫要好好犒赏一下诸位。”

  他们刚在酒桌子边坐定,去古州的张茂萱也回来了。游击连忙拉他入席,众人饶有兴趣地向他打听那个神秘的湘西小伙田忠普。

  张茂萱一边讲述,一边摹仿田忠普的动作、语气和神态。蒋霨远他们不时被张茂萱惟妙惟肖的表演逗得大笑不止。

  田兴恕的故事,张茂萱已经讲完了,也讲累了,但他仍很兴奋不已。他喝下一杯酒,决定从头再演示一遍。“手谕呢?”他摹仿着田兴恕的憨态,摊开巴掌,一本正经地问冷超儒。冷超儒把一叠公文纸递过去:“总兵大人,这是‘上谕’的抄件。”

  张茂萱接过来,把它往案桌上一丢,找出毛笔,问冷超儒:“回执呢?”

  冷超儒:“回执不用签了。此次行动事关重大,蒋中丞没有把军令作一般手谕来处理;他委托鄙人前来古州,当面将作战意图向田大人作口头陈述。至于‘上谕’的抄件呢,你看看就可以了,我还要带回去的。”

  “哦,我晓得嗒!”张茂萱学着田兴恕,斜斜地把脑袋嘲讽地扬了一下,不咸不淡地说,“上次我听蒋霨远的安排,他现在派你来古州,分明是兴师问罪嘛!”刚一演示到这里,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个狗日的张茂萱!”蒋霨远战抖着几根长短不一的手指头,笑着骂道,“看不出,你个狗日的张茂萱,演戏还真他妈的有一套!”

  这一次,冷超儒未能在蒋中丞那里摊上挨骂的机会。

  蒋霨远说:“看来呀,‘围魏救赵’之策是成功的。何德胜、潘名杰他们,分明是开往都匀,和那个湖南小伙拼命去了!”

  “对对对。”孙辽纲、冷超儒和张茂萱都随声附和。只有唐炯不以为然,说:“蒋大人,据卑职的分析,此事并非你老人家调度有方,也不是何、潘二匪没有攻克贵阳的实力。而是因为‘号匪’内部出了乱子!”

  “乱子,什么乱子?”蒋霨远睁大双眼,惊疑地打量着这自负的、口无遮拦的后生。

  “是的,蒋大人,‘何二强盗’他们现在的确出了个乱子。”唐炯嘴角边,习惯地漂浮着一丝鄙薄的笑意,“中丞大人若是不相信,卑职手中,有真凭实据可供核查。”

  听唐炯把话说完,蒋霨远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黄号军内部,何德胜、陈绍虞二人因争权夺势,长期不和。上个月,趁何德胜率领嫡系部队离开玉华山,攻打省城之际,陈绍虞自立为王,窃取了第一把交椅。另一位黄号军头目王廷瑛,向为何德胜死党,他见势不妙,连忙派人给何德胜送信,要他赶紧回玉华山,否则将王位难保。

  何德胜闻讯,只得依计照办。而他和潘名杰图谋省城的计划,也随之功败垂成。

  “哈哈哈哈……!”蒋霨远大笑毕,得意地对唐炯、孙辽纲和冷、张二位师爷说,“这些草寇,实在是鄙俗不堪、可笑之至啊!表面上,他们相互间勾连甚紧,齐心协力共与官府为敌。暗地里呢,却又在彼此算计,勾心斗角!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终究做不出什么大事。”

  “中丞大人,”冷超儒说,“这就叫‘槽中无食猪拱猪’。何德胜想当草莽英雄,谅他也成不了多大气候。”唐炯却说:“冷先生,这可不一定!‘何二强盗’他一俟把自己的内乱抚平,说不清什么时候又要卷土重来的。”

  没高没低的唐炯,直把冷超儒呛得答不上话来。

  蒋霨远也不好反驳唐炯什么。他转念一想,这次省城被围,何、潘二匪毕竟没占到什么便宜,无论怎么说,都是值得宽慰的事情。

  他心里暗道:“大敌当前,多亏赵畏三稳住了他的青岩堡。否则,‘何二强盗’怕是早打进贵阳城了!至于田兴恕,更是雪中送炭,功不可没呢!”

  一想起田兴恕,蒋霨远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蒋玉龙。“倘设蒋玉龙得力,我老夫怎会挨这番惊吓哟!”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新的念头。

  咸丰九年夏天,在湘军的主动配合下,贵州官军捷报频传。安顺、都匀、黎平、镇远等府的多处失地被官军收复。省城周边的“定广龙开修”(即定番州、广顺州、龙里县、开州、修文县)一带,黄号军的进攻也有所收敛。但是,平越直隶州和黔北的思南、石阡、遵义三府情势危急,告警声声!平越直隶州的瓮安、余庆、湄潭,思南府属骛川,石阡府属龙泉,遵义府属正安、绥阳,桐梓等州县……几乎是狼烟不息,烽火相望。

  “看来,神乎其神的蒋玉龙,也不过如此而已!”如今,提起这个虎头蛇尾的草包司令,蒋霨远就禁不住黯然神伤……黔中“匪起”,迄今才五年时间。黔省绿营中,提督、总兵竟然朝秦暮楚、接换数人。历任督提、总兵,要么不敌贼寇,战死沙场;要么玩忽职守,被同僚、上司奏参革职!那么,贼寇为何越“剿”越多,官军为何屡战屡败呢?它们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这些问题,令中丞大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有一点,蒋霨远是非常明了的——官军将领,大多数人都急功近利,贪生怕死!这种恶习,导致其“军中偶胜,夸大其词捏造战绩”;大敌当前,则“喊破喉咙,无人听命”。

  “如果说,土豪姚安邦尚可谅解,那么,对蒋玉龙这样的绿营将领、朝廷命官,万万不可有丝毫的宽赦!”蒋霨远心里说:倘是轻易地宽赦了他,我蒋羽瑶便是在搪塞圣上,蹂躏苍生啊!

  57.“圣地书院”只招收教徒的子女

  同年秋季,在青岩河畔的姚家关,赫然出现了一幢气派的建筑物。这就是法兰西神父白斯德望捐资所建的学堂——“圣地书院”。

  这做工考究的建筑物,乃西洋“哥特式”双层结构,它占地约一亩多。北教堂累计耗费白银达万两之巨。

  然而,鞠躬尽瘁的皮埃尔·白斯德望,却看不到那幢美丽的建筑物——他病了。他只能无奈地躺在北教堂的那间卧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母邦的名字:法兰西,法兰西!

  在北教堂那间摆满了书籍的卧室里,五十九岁的皮埃尔·白斯德望,享受着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这几个月,他无法主持北教堂的弥撒活动,只好叫本多鲁暂时代替他召集信徒,或是在经堂里主持宗教仪式。

  鞠躬尽瘁的白主教,终于未能亲自参加“圣地书院”的落成典礼。咸丰九年初春——即那次谈话不久,年近六旬的皮埃尔·白斯德望在贵州主教府溘然长逝。

  “比尔,法兰西。法兰西……!”弥留之际,白斯德望突然一使劲,坚强地坐起来,凄楚地望着围在床边的人们。他们中间,有法兰西神父本多鲁、胡缚理、仍各、尼迈,也有中国神父骆文灿、杨通绪,还有王老楞、罗廷荫、钟老板等十余位中国教徒。

  “法兰西。法兰西……!”他斜过身,抓住比尔·胡缚理的双手。

  他的手带着余温,把胡缚理的双手握了又握,捏了又捏。无论胡缚理、本多鲁还是白斯德望自己,他们都泪如雨下。“主啊……!我的法兰西。法兰西!我的上帝……!”最后一次叨念完“法兰西”,白斯德望疲乏地倒了下去,并安详地闭上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按照白斯德望生前留下的遗嘱,北教堂当天就举行仪式,宣布:

  自今日起,比尔·胡缚理继任贵州主教。三天后,胡缚理主持了白斯德望的葬礼。距省城东北十里处的六冲关,成了皮埃尔·白斯德望的长眠之地。

  不久,青岩堡的“圣地书院”,如期举行了竣工落成典礼。随后,经主教胡缚理批准,北教堂在贵阳城中散发招生告示。

  枟告示枠称:“本书院本着造福于民的宗旨,招收各类子弟入馆就学。凡在本书院就学的蒙童,费用全免。教师不得以任何理由,向生员收取修金或其他任何费用。”消息传开,“圣地书院”设在各地的报名处人山人海。省城中有的人家甚至不辞辛苦,把子女直接送到了几十里之外的姚家关“圣地书院”。但是,只有天主教徒的子女报上名,成了“圣地书院”的正式生员。没有为子女报到名的家长,为此纷纷找北教堂质问。

  神父们就此答复曰:所谓“圣地书院”,乃北教堂培养神职人员的修道院。只招收天主教教徒或教徒的子女入学。其他人士的子女若想进圣地书院读书,父母必须双双受洗入教。

  蒋霨远得知这一消息,禁不住摇头冷笑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啊!”除此而外,中丞大人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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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