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贰 统一蒙古(1)

　　苦尽甘来

　　但是令札木合始料未及的是，铁木真离开他单独设营，实质上就是想脱离他的控制，开始形成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更令札木合意想不到的是，本来依附于自己的很多人，此刻，却纷纷投靠了铁木真。

　　当得知铁木真要另立门户，不仅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和奴隶离开了札木合，愿意追随铁木真而去，而且其中还有四十几位有影响力的人物，他们来自二十七个不同氏族和部落，比较著名的有者勒蔑和他的弟弟速不台、巴鲁剌思氏的忽必来等。者勒蔑、速不台、忽必来以及不久后收下的神箭手者别，成为后来铁木真帐下的赫赫有名的四员猛将，号称“四狗”，与博尔术、木华黎等“四骏”（四杰）名扬中外。古代蒙古人认为“狗为忠臣，马为伴友”，故用“四狗”、“四骏”来形容当时的忠臣和勇将。而且泰赤乌氏的赤勒古台、塔乞兄弟，札木合的族人豁儿赤、阔阔出思等也纷纷“弃暗投明”，分别离开了铁木真的对手泰赤乌氏和札答兰氏，投到铁木真帐下。

　　就在铁木真准备离开札木合的第二天早晨，当他发现札木合部落的豁儿赤之时，又惊又喜，脱口道：“想不到你也来了？”豁儿赤道：“我本是圣祖孛端察儿掳来的妇人所生的后代，是与札木合同母而异族的人。札木合之祖是札只剌歹，是异族血统的人；我的祖先是巴阿里歹，是圣祖的后代。我本不该离开札木合，但有位神人向我托梦，使我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的去向。我梦见一头草黄色的母牛，绕着札木合转来转去，一头冲向札木合的房车，又向札木合撞去，折断一角，变成了一头斜角牛，面向札木合一边扬土，一边大吼大叫：还我角来！还我角来！这头斜角犍牛，驾起那辆房车，跟在您的身后，沿着大路边吼边跑。这是什么意思呢？还不是天地相商，令您铁木真做大汗吗？那头牛已经载国来了。神灵让我目睹了这件事，让我来向您通报。您将来做了大汗，用什么来报答我这个报告好消息的人呢？怎样使我快乐呢？”

　　豁儿赤绘声绘色地叙述他的梦中所见，铁木真和周围的将士们也都听得十分入神。当时，蒙古人信奉萨满教，对所谓“神”的启示多数人都深信不疑。铁木真自然也希望利用神权给自己的事业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增添一些“天命所归”的色彩。

　　尽管豁儿赤的梦中所见可能有不少是他自己的虚构，但他却是第一个提出让铁木真做大汗的人，又是借用了神的权威，这势必在广大部众中形成一种舆论，有助于铁木真顺利地登上可汗的宝座。因此铁木真越听越兴奋，当听到豁儿赤向他提出交换条件时，铁木真不假思索，顺口答道：“我如果做了大汗，封你为万户。”“万户”即统治一万家牧民的高官，率领一支万人大军的统帅，相当于汉族的万户侯、元帅之类。但豁儿赤并不以此为满足，他不仅希望铁木真封他为万户，而且希望允许他娶多位蒙古美女，使他成为拥有三十个妻子的人；甚至要求铁木真对他言听计从。豁儿赤以所谓神的启示宣传了自己的政治主张，也说出了那些投靠铁木真人们的共同心愿，希望铁木真成为蒙古的大汗，率领他们统一天下，自己也变成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铁木真感到豁儿赤的南柯之梦对自己建国称汗将会起到巨大的宣传作用，因此就满口答应了豁儿赤的要求。

　　铁木真害怕札木合与自己反目，于是匆忙起程赶奔桑沽儿河。但是军队行进至半路，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队人马，铁木真顿时大惊失色，心中暗道：难道是中了札木合的埋伏？

　　十三翼之战

　　但是对方却显得比他还慌张，见了铁木真掉头便跑——泰赤乌部的人！铁木真终于认出了老对手。他怕中了对方埋伏，所以也不追赶。敌人在匆忙的逃窜中丢下了一个名叫阔阔出的小男孩。铁木真的部下将他送给了诃额仑，诃额仑便把他收为第二个养子。

　　铁木真回到了桑沽儿河原来的营地，此时今非昔比，如今人多势众，牲畜成群，铁木真开始招兵买马，这时从前离散的部落牧民，也逐渐归来，投靠铁木真。铁木真不计前嫌，反而对他们厚待有加，因此远远近近的民众，听到这个消息，都争先恐后前来投靠。三四年以后，铁木真部落里的部众，达到了三四万人，比也速该在世的时候，更加兴旺、繁荣了。

　　公元1189年，铁木真羽翼丰满被推举为部落的可汗，根据当时的礼节，需要派出使者向同盟者通报，汉族人称为“告即位”，目的是获得同盟者的承认与支持。铁木真派遣答该和速客该去拜见汪罕，合撒儿、阿儿该和察兀尔罕去拜见札木合。两处的使者带回来的报告却大相径庭，汪罕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要求铁木真不要忘记过去的友谊。但是札木合却有些对铁木真不满，他心中非常嫉恨铁木真挖走了他的部众。铁木真道：“他想怎样就由他去吧，我是不能首先去毁坏我们结盟时的约定的。如果他要来与我挑衅，我也不会让他，只是要提醒大家首先要防备着，能够随机应变最好。”众人领命，开始修缮车马，整军备战，严阵以待！

　　铁木真果有预见，两年之后，他们与札木合发生了冲突。铁木真的远房叔叔拙赤，因为一匹战马，一箭射死了札木合的弟弟。札木合听到禀报，大怒道：“铁木真乃忘恩负义之人，我早就想灭了他，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他的叔叔，竟敢射死我的弟弟，不报此仇，我还能算得上是人吗？”随即向四面八方派遣使者，约了塔塔儿部落和泰赤乌部落，以及邻近各个部落，共有十三个部落，其中塔塔儿和泰赤乌两个部落，是铁木真世世代代的仇人。札木合一共率领三万军队，气势汹汹，向桑沽儿河杀将过来。

　　铁木真不敢怠慢，急忙召集部众，把所有的家族成员与随从和奴隶，全部编入军队整装出发，共召集到了三万多人，分作十三个支队，号称十三翼。十三翼的划分大致如下：第一翼是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仑统领的亲族、属民、养子和属于她个人所有的奴仆；第二翼是铁木真直属的部众，包括他的护卫军，是全军的主力；第三翼至第十一翼都是乞颜氏各贵族所率领的族人和属民，第十二、十三翼来自附属蒙古的其他支系。铁木真准备以三万人抵抗敌人三万人，以十三翼之军抵抗敌人十三个部落的人马。

　　铁木真率领大军到了巴勒朱思大草原，远远看见敌军已经翻过山岭，风驰电掣般汹涌而来，瞬息之间就冲到了面前，茫茫草原，顿时尘土飞扬，天昏地暗。铁木真连忙命令大军稳住阵脚，严阵以待。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这边的骑兵，才刚刚站住脚，那边的敌军，就已经冲杀过来。双方仓促交锋，杀得天昏地暗。纵使铁木真本领过人，也抵挡不住那些士气高昂，来势汹汹，锋芒毕露，舍生忘死的敌军。铁木真见敌人来势凶猛，知道事情不妙，只得一边抵挡，一边撤退，没料到敌人紧追不舍，一直把铁木真的军队逼到了斡难河岸边。

　　铁木真大军撤退到一个山谷中，由博尔术堵住了山谷的入口，才勉强阻挡住敌人的进攻。铁木真清点人数，军队伤亡惨重，铁木真心情沉重，不知如何打退强大的敌人，这时博尔术建议道：“敌人这次来，气焰嚣张。速战速决，对他们非常有利。我们的军队只得忍耐一段时间，不要和他们交锋，敌军时间一久，就会丧失斗志，然后我们的军队一齐冲杀过去，那样就一定能大获全胜！”

　　铁木真点头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札木合几次率领军队攻打，都被弓箭手一次又一次地射了回去。游牧民族行军打仗时，从来不携带军粮，全靠沿途抢劫，供应军事物资需要，或者进行打猎，捕获飞禽走兽，作为军粮。这时札木合所率领的各个部落军队，没有地方抢粮食，便分散到四面八方，打猎充饥，整天不在营中。博尔术登上山顶，在高处瞭望札木合的军队，看见敌人的军队正在四处游猎，东一群，西一伙，如同一盘散沙。便立即向铁木真报告说：“现在敌人已经懒散了，我们正好趁机冲杀过去。”铁木真下令让大军准备好武器，全军行动，一齐向敌军冲杀过去。

　　这时候札木合正在军营之中扬扬得意，突然听见远处呼哨声四起，急忙走出帐篷观看，只见探马回来禀报：“铁木真的大军来了！”真是先声夺人。札木合紧急号令全军将士，迅速出击，顽强抵抗，但是军队里的将士，大都不在营中，四处打猎去了，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回来。铁木真的大军，气势汹汹，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四面八方，向敌营席卷而来。札木合顿时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其余的十二个部落的首领，见事不妙，纷纷溃逃。朵儿班部落、山只昆部落和合底忻部落，已经最先崩溃，札木合部落的军队，也已军心溃散，已经有一半士兵逃跑了。

　　札木合见大势已去，连忙挑选了一匹快马，狼狈地从帐篷后面逃出去了。札木合逃走后，全军失去主帅，顿时乱作一团，完全失去了章法，几万大军转眼间成为一盘散沙，伤亡惨重，只留下了一片空空如也的帐篷。铁木真部下的十三翼军队，经过养精蓄锐，士气高昂，锐不可当。把敌军的营帐逐一推倒之后，竭力追赶，札木合带来的那支十三部落联军，在铁木真大军的打击下，溃不成军，无数士兵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许多来不及逃跑的士兵，都白白地送了性命！

　　铁木真追赶了三十多里路，方才鸣金收兵，返回营地。

　　围剿塔塔儿部

　　十三翼之战的胜利，不但稳固了铁木真的汗位，而且也加速了其他部落的分裂。战争结束不久，铁木真带领着随从，到草原西北部去打猎，遇到泰赤乌部落里的朱里耶族人。随从对铁木真道：“这是我们的仇人，请大汗发出命令，我们就把他们杀干净。”铁木真道：“他们都不是来加害我们的，我们去杀他们干什么？”朱里耶族人，开始时对铁木真怀疑而又恐惧，后来看铁木真并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也就到围场旁边观看他们打猎。铁木真对他们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朱里耶人族回答道：“我们是泰赤乌部落的人，泰赤乌部落的贵族过去一直虐待我们，我们只能在困苦中四处漂流，所以就流落到了这里。”铁木真问他们有粮食没有，他们回答道：非常缺乏。问到他们有营帐没有，他们回答道：没有。铁木真道：“你们既然没有营帐，就不妨和我们一起宿营，明天猎取到什么野物，我愿意分配给你们。”朱里耶族人听了，欢呼雀跃，齐声称谢。

　　第二天，铁木真果然履行了自己许下的诺言，并且叫随从们好好地对待他们，不能违抗他的命令。因此朱里耶族人对他非常感激，都说泰赤乌部落首领冷酷无情，只有铁木真送衣服给别人穿，送马给别人骑，真是一个胸怀宽广的首领，不如离开泰赤乌部落，投奔铁木真更好。

　　这些话很快在泰赤乌部传开，赤老温首先听到了风声，连忙携家带眷投奔铁木真而来。铁木真见到昔日的救命恩人，非常高兴。待他和博尔术一样。从此以后邻近的大小部落，大都携带着妻子和儿女，纷纷前来投奔铁木真。

　　铁木真的另一个死对头，塔塔儿部在十三翼之战中也受了重创，他们觉得铁木真的势力日益强大，自己则自身难保，于是不久便投靠了金朝。当时，蒙古部有两个强大的氏族合底忻和山只昆，生活在呼伦湖东岸，往来游牧于塔塔儿与弘吉剌之间。他们自恃势力强大，不服从金朝的统治，连年骚扰金的边界，金朝一直想收拾他们。1195年（金章宗明昌六年），金朝的左丞相夹谷清臣率军北伐，再一次启用了自己在漠北的鹰犬，征召塔塔儿部从军出征。金朝与塔塔儿部的联军前进到合勒河（今哈拉哈河）、拷拷泊（呼伦湖），攻下了许多营寨，抢夺了无以计数的战利品。

　　塔塔儿人见财眼红，趁金军回师时疏于防备，对金军发动突然袭击，抢走了许多牲畜和物资。夹谷清臣责令塔塔儿交还所掠物品，向金军认罪。塔塔儿自以为作战有功，有功当受禄，缴获物资本应有自己一份。但金人视塔塔儿为奴仆，分毫不予，塔塔儿人只好自己动手，用武力抢夺。因此，他们根本不向金人认罪，反而对金军展开了更大规模的进攻。战场上的盟友忽然反目为仇，讨伐合底忻、山只昆的战争变成了塔塔儿部与金朝的一场混战。

　　女真人一向以能征惯战著称于世，岂容塔塔儿的所作所为。1196年（金章宗承安元年），金章宗大兴问罪之师，改派右丞相完颜襄取代夹谷清臣率军对塔塔儿进行大规模讨伐。金军从临潢出师，分两路进军。塔塔儿部毕竟不是金军的对手，经不住两路金军的东西夹攻，在龙驹河（即怯绿连河）流域被金军打败，其首领摩勤苏里徒率残兵败将争先恐后地向浯勒札河（今蒙古国乌勒河）方向逃窜。金军将领完颜安国寸步不让，跟踪追击，金国的丞相完颜襄老谋深算，派使者通知铁木真，希望他与上国朝廷配合，从西面截击这些叛国之徒。塔塔儿部与铁木真世仇颇深，而且又是他统一蒙古的巨大障碍。铁木真当然愿意借助金人之力，将其连根铲除。

　　铁木真于是立即派使者与克烈部联系，邀请汪罕脱里共同参战。铁木真信中道：“塔塔儿与我部有世代冤仇，先父又被他们毒死，我与他们不共戴天。如今塔塔儿被金人打败，这正是上天赐予我复仇的时机。希望您亲率大军，帮我夹击敌人，向塔塔儿人讨还血债！”

　　脱里不久便应约而来，三路大军围剿塔塔儿部。塔塔儿部落被包围在浯勒札河上游，遭到前后夹攻，部落首领摩勤苏里徒战死。铁木真再次大获全胜。金朝丞相完颜襄对铁木真道：“塔塔儿部落无缘无故地背叛了我们，所以我们就率领军队到北方来攻打他们。今天幸亏得到你的支援，杀死了部落首领。我应该报告我们金朝的皇帝，授予你一个‘扎兀惕忽里’，（汉语意思是‘群乣统领’相当于现在的‘边疆民兵总队长’）的官职。你从今以后应当多为我们金国出力！”铁木真虚与委蛇地答应了他的安排，金朝丞相随即率军回国。

　　铁木真配合金朝，联合克烈部，取得了浯勒札河之战的胜利，不仅打击了东邻的劲敌，使塔塔儿部从此一蹶不振，而且还在蒙古部中赢得了“为父祖复仇”的声誉，蒙古各部人对他更加敬重了，把他看做草原英雄。但铁木真并未因此而满足，他的野心不仅于此。

　　而与铁木真的风头相比，前不久十三翼之战惨败的札木合，却感到非常愤怒和苦闷，一直想联合邻近部落，再次与铁木真决一死战。他听说西南方向的乃蛮部落，土地辽阔，独霸一方，各自称雄，便用重金将其收买，结成同盟，相互约定攻打铁木真。乃蛮部落在天山附近，首领名叫太亦布哈，曾经接受过金朝授予的官职，称呼为大王。北方游牧的少数民族称呼大王为汗，因而连接起来就称呼他为大王汗，蒙古人便将错就错，称呼他为太阳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