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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王朝》 作者:赵云声

第58章 内忧外困 (2)

  “他儿子斗殴打死一名女子,被囚进死牢,求咱帮他放出来。”

  周延儒把酒杯一撂:“太便宜了吧?”

  佟管家见周延儒面现不悦,连忙解释说:“咱那花瓶是花三两银子收来的,他出五千两……”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周延儒扬起脖子,将一口酒喝下之后,放下酒杯,“让他再加三千两!”

  “是。”佟管家记好后,又翻到下一页,“下一个是山东的县令,他出二万四千两,买走一只古鼎。条件是,想补德州知府的缺。”

  佟管家见周延儒嫌少,又赶紧说明:“那鼎,咱花了八两银子,三八二十四,整整是三千倍。”

  “不是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他若得了知府的缺,这两万两银子,三个月他就捞回来了!”

  佟管家望着周延儒,见他没再说话,知是答应了,便从账簿中抽出一张纸来,递上:“这是他们的名址。”

  周延儒扫看一眼:“告诉他们,下月听信。来,咱们喝酒!”周延儒和佟管家刚端起酒杯,家人进来禀报:“老爷,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大人求见。”

  周延儒不悦地说:“酒也喝不安生,让他等一下。”

  佟管家放下酒杯,连忙站起:“陈大人来访,也许有国家大事要谈。再说,陈大人是朝廷新贵,怠慢了也不好。我事已办完,就此告辞了!”

  佟管家欲从前门走出,被周延儒挡了一下:“自家人,还是走后门吧!委屈你了!”

  佟管家唯唯诺诺:“理应如此,都是我昏了头。”

  佟管家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说到这位陈新甲,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不知该讲不该讲?”

  “你就说吧。”

  “前些天,他曾拿来块翡翠,到文物店让我评估,我一看,堪称极品!那开出来的一面,竟是一尊线条极为清晰的寿星图像!这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我出五千两的高价,他竟也不卖!”

  “人家也是一品大员了嘛!”周延儒见陈新甲有此宝物,给五千两银子也不肯卖给我周家,心甚不悦。冷冷地这么甩了一句之后,吩咐家人:“让他到大客厅吧!”

  陈新甲在中原决战、弹劾温体仁及为祖象升辩冤诸事上,甚得圣心。崇祯见他年轻有为、兼资文武,且敢于和首辅大臣面折廷争,上交不谄,可称刚正不阿。于是待祖象升一案昭彰之后,立即提升他为兵部尚书。今晚,身着一品大员朝服的陈新甲,当他在空荡的大客厅见到姗姗而至的周延儒时,未敢有丝毫的怠慢,而是快步上前,躬身跪拜:“学生拜见恩师!”

  周延儒不冷不热地说:“快请起。如今你已是兵部尚书,今后无须再施大礼!”

  “学生能有今日,全赖恩师栽培。没有恩师大力举荐,学生怎会有今日荣耀!”陈新甲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红绸包裹的物件,精心奉上,“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

  陈新甲边说边将红绸一层层打开,里面正是佟管家所说的那块宝玉。

  周延儒顿时眼睛一亮,一扫刚才的慵懒神情,兴奋地赞叹:“果是稀世之宝!新甲,这么贵重的宝物,你让我怎么好……”

  陈新甲诚挚地说:“当今世上,除了皇上,只有恩师配得此物!”

  “那老夫就愧领了。”周延儒转身对家人吩咐道,“还不快给陈大人看茶!”家人应声跑下。

  “只是老夫无宝物回赠。”周延儒知道自己误会了陈新甲,很有些不好意思。他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幅罗巾,“这幅罗巾送给你吧,虽不是珍稀之物,但却是天天陪伴于我,见物如见人,算个纪念吧!”

  陈新甲大礼谢道:“滴滴雨露,均是师恩!新甲将视同生命,永世珍存!”

  家人送上茶来,周延儒热情相邀:“咱们还是到小书房去谈吧,那里方便些。”

  对于周延儒的小书房,陈新甲知道,那里虽然并不十分富丽堂皇,但却是周延儒最为隐秘的所在,非知心贴己周延儒是从不请人进入的。

  周延儒此刻已变得十分热情,待他们师生挽手来到小书房时,书房内已经收拾一新。

  周延儒亲切有加地俯身垂问:“你今天来,还有别的要事吧?”

  “实不瞒恩师,学生是奉皇上的旨意来请教恩师的。”

  “噢,出了什么大事啦?”

  “近些天,皇太极气势汹汹调大军至辽东,欲在松山、锦州一带与我决战。”

  “这是皇太极蓄谋已久的,他平定了蒙古、朝鲜,已无后顾之忧,加之长期的养精蓄锐,正气势如虹。洪承畴大人什么意见?”

  “洪大人拟定的作战方案是,避其锋芒,以坚守为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用长期对峙的办法进逼、蚕食清兵,不与他全面交锋,更不与他决战!”

  “这是绝顶聪明的策略!”周延儒兴奋地击节赞道,“洪承畴不愧为通晓兵书的大将军之才!十二年前,袁崇焕就是用这种策略挫败了努尔哈赤,令皇太极望尘却步!而今大清已远非昔日的后金,大炮和骑兵在总量上均胜我十倍。如草率出兵,仓促应战,势必……”

  “正如恩师所言,这乃是唯一行之有效的良策。可不知怎的,皇上竟然不同意洪大人这一良策……”

  “皇上不同意?”周延儒陡地一惊,“……那皇上什么意思?”

  “皇上说,长期坚守不但旷日持久,浪费粮饷,而且容易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那皇上……?”

  “皇上让我下令催战。恩师,你说我这个兵部尚书该怎么办?所以特来请教恩师。”

  “当然还是皇上圣明!”周延儒没有丝毫的思索与迟疑,而态度竟迥然为之一变。

  “什么?”陈新甲好像不认识似的,怔怔地望着瞬间便判若两人的周延儒,“那刚才……?”

  “什么刚才!”周延儒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新甲,要想在朝中当官,要想在朝中站得住,你就别忘了:你吃的是谁家的俸禄,当的是谁家的官?”

  “那学生明白了!”

  “明白什么啦?”

  “立刻发文,令洪承畴火速出击迎战!”

  关外,总督府。洪承畴的书房。

  颇有学者风度的洪承畴,书案上摆放着他的兵书著作《古今平定略》,十二大册的书稿高高叠起,占据了书案的很大一片。

  “啪”的一声,洪承畴一掌击在刚刚收到的兵部文告上!以致使手端水杯走进的妥娘吓了一跳。

  洪承畴盛怒不已地说:“皇上怎么让这么个废物当兵部尚书?”

  妥娘自从嫁给洪承畴之后,两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十分和美。洪承畴白天操练兵马,晚上撰写兵书,妥娘还从未见他如此愤怒过。妥娘连忙快走几步,柔声问道:“怎么啦?”

  “陈新甲发来这八百里快传,让我火速出击。”

  “大人准备怎么办?”

  “四个字:不予理睬。”

  妥娘有些担心地:“他可是新任的兵部尚书?”

  “管他什么尚书不尚书!将在外,君命都可以不受,何况陈新甲这种低能之辈!”

  “既然这样,就别再生气了!趁热喝了这碗燕窝汤吧,还是身子骨重要!”

  洪承畴接过,刚端到嘴边重又放下:“你喝了吗?”

  “我?我又不熬夜写书?”

  “可你的身子骨更重要哇!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啊!”

  妥娘娇羞地说:“又胡扯!”

  洪承畴诚恳地:“我洪某先后娶过四房太太,均没有生育。而你妥娘一来,就使我洪家后继有人,你是我们洪家的有功之臣!来,让我听听,我儿子是否在肚里喊我爸爸呢?”

  妥娘一把推开贴近来的洪承畴,笑嗔道:“看你这猴样儿,哪儿像个兵马大元帅呀!”

  “怎么,兵马大元帅就不生儿子?”

  二人正在笑闹时,门外家人一声唱叫:“钦派监军谢尚政谢大人来访!”

  “快请!”洪承畴边说边整理了一下衣冠,待妥娘回避后,大步迈出门去。

  谢尚政拱手一揖:“晚生参见洪大人!因有圣旨在身,恕晚生不能大礼相拜。”

  “皇上有密旨?”洪承畴一听,连忙整衣跪拜在地。

  谢尚政从怀中取出密旨,交付洪承畴:“还是洪大人自己看吧!”

  洪承畴恭敬地接过密旨,打开一看,手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怎么,皇上也让我火速出战?”

  谢尚政:“下官此来,就是受命催战的!”

  洪承畴欲分辩:“谢大人,辽东的情况你不是不知,若是舍弃‘坚守’,而仓促出击……”

  谢尚政虽然官位、资历都低于洪承畴,但因他如今是圣命钦差,他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洪大人,为人臣子,怎敢违抗皇命!既然圣意如此,就请勉为其难吧!”

  深夜。乌云遮月。

  妥娘从内室出来,只见洪承畴像傻了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

  妥娘走近丈夫,轻声地说:“皇上也让出击决战?你作何打算?”

  洪承畴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拿起书案上“不予理睬”的四字条幅,凝视片刻后,一点一点地慢慢地撕着:“我可以不理陈新甲,可怎敢不理皇上?妥娘,明天一早,我即率兵亲赴前线,与皇太极决一死战。你我夫妻,也许就此永别了!”

  妥娘陡地一惊:“大人何出此言?”

  洪承畴站起身来,手抓着妥娘,痛楚地说:“此战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因圣命难违,做臣子的唯有孤注一掷了!老夫已准备以身殉国,只是你怀中这洪家骨血,使我放心不下!”

  妥娘非一般女子,她琴心剑胆,巾帼英豪。今见洪承畴为自己担忧,便慨然回道:“先生尽请放心,别说咱洪家还广有积蓄,就是一无所有,妥娘也一定将这幼子抚养成人,继续洪家血脉!”

  “老夫殉国后,念你年纪尚轻,风华正茂,人们会不会劝你重返青楼……”

  妥娘顿时凤眉倒竖、风云变色:“先生把妥娘看成什么人啦!先生是重名节之人,你能以大节为重,杀身成仁,贱妾岂能败坏洪家门风?”

  “这样我就再无后顾之忧,可以义无反顾了!”洪承畴说着站起身来,深深地施一大礼,“那我就大礼拜托了!”

  大明,紫禁城的启祥宫内,阴暗潮温、杂草丛生,一片凄凉。

  被打入冷宫许久的田贵妃孤凄地躺在床上,云鬟纷乱、衣衫不整,一副病体恹恹的样子。

  大约很久无人来往的缘故,一直服侍田贵妃的丫鬟风风火火地一路高喊着进来:“娘娘,娘娘!国丈大人来看您来了!”

  “我父亲他来了?”田贵妃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起来坐了坐。

  田弘遇随声走了进来,身后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清秀女孩:“我怕你寂寞,特意从江南买了这个女孩来陪伴你,经过顾横波的调理教习,现今她琴棋歌舞……”

  田贵妃打断了他,问:“顾横波是谁?”

  田弘遇经此一问。心知理短,故喃喃地说:“原是南京秦淮河上的一位女乐敦习,前一晌收……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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