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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的女皇》 作者:杨友今

第21章

  喜欢恶作剧的傻大哥打完后,乎还不满足,又往萧氏的下身泼了一桶冰水,才带着手下的太一摇一摆地转回去。武则天得到傻大哥的禀报,嘿嘿冷笑了两声,又降下第二道懿旨:“她们还在喊皇上,还不甘心,那就用醉骨法让她们死个痛也”太监们再次来到别院,露出狰狞的嘴脸,将两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女人,砍去手脚,装进了大酒瓮里。王氏没有生育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闭上了眼睛。萧氏生有一男两女:雍王素节和义阳公主、宣城公主。

  临死之际,她想到了灾难又将降临到儿女的头上,在凄厉的哀号中,怨气冲天地泼口大骂道:“阿武,你阴险歹毒到了这种地步!来生我要变只猫,把你变作老鼠,我活活咬住你的喉咙,泄,泄我心头之恨!”当时的习惯用语,在姓上加“阿”字,一是对晚辈的昵称,二是表示轻蔑。萧氏的用意无疑是后者。王皇后和萧淑妃是被处死的“囚犯”,没有葬礼,没有超度,连棺材和坟墓都没有。武则天仍不罢休,又将王氏改为蟒氏,萧氏改为枭氏。蟒和枭都是人们最厌恶的动物。自甲骨文的卜辞至今,许多人像崇拜图腾一样崇拜文字,在它上面下功夫,做文章。富于魔力的武则天也恃别信仰文字的魔力,常常用它变戏法,制造一种慑人心魄的玄妙和诡秘的感觉。封建时代动不动实行斩草除根的连坐法。武则天召见许敬宗和李义府,商量由李义府奏请李治将蟒氏与枭氏定成叛逆罪。二者的家族因此受到株连,被贬为庶民,流配到南方尚未开发的蛮荒百粤。王氏之父魏国公王仁佑已死,其长子袭承了爵位。父子的封号和官爵被削除后,依法还要掘开王仁佑的坟墓,幵棺戮尸。李治不忍心,才免除“戮尸”的刑罚。武则天从杀一儆百幵始,揭开了大开杀戒的历史篇章,开创了她的空前绝后、天翻地覆的政治生涯。李治继承大唐帝国的皇位,成为第三代国君,可是他只知守业,不思进取,慊弱无能,大权旁落,由无忌为首的元老重臣把持朝政。而武则天恰恰是个不安分的女人,热衷权力,她希望李治成为一代圣明天子,由她来辅佐,以叱咤风云的惊人气魄,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大刀阔斧,一往无前,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伟业,造就一个繁荣昌盛的富强国家。

  她意志坚强,心如铁右,精明与残忍、狂野与沉静,在这个神女的身上有着不同凡响的发挥。假使有谁敢于阻挡她的出路,她会毫不留情,家对待原王皇后和萧淑妃一样铲除他。事实如此,王萧二人值不得她僧恨,只是因为她俩不该站在她的前头,有碍她的手脚。她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不得不先拿她们开刀。在处死王氏和萧氏的同时,武则天双管齐下,授意许敬宗上了一道奏本:“永徽初年,国本还没有形成,拥立太子的事好比暂时利用彗星,越位升至日月的位置。而今,正宫皇后确立,嫡子理应突现出来,使太阳更加光明,小火应该熄灭。怎么可以违反主干和分支的关系,让彗星和日月在天上长期变易位置?怎么可以颠倒穿着上下衣裳,使忠居于嫡长子的地位?还有,父子之间的事情,别人难以说清楚。这些话或许会触犯龙颜,必将受到严惩。然而,即令把臣的肉煎成裔油,把臣的身子投到锅里煮,臣也要谏诤,死而无憾。”

  李治在两仪殿召见了许敬宗,询问道:“许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皇太子是国家的根本,”许敬宗样子虔诚,语气却很强硬,“根本不正,无法维系天下人心。况且,现在的太子是撖贱之人所生,知道国家巳有真正的嫡长子,心里一定不安。窃据太子的地位而自己心里惶惑,恐怕不是宗庙之福,请陛下深刻考虑。”

  “忠自己愿意让位。”

  “好啊!”许敬宗再拜起居,“他如果能像周代的吴太伯那样自愿让位,请陛下帮助他早日完成心愿。”

  这些天,武则天一直心神不定,躁动不安,像有无数只小虫在腹内蠕动。枭氏的“猫与鼠”的诅咒给她增加了精神压力,于是下达了在宫中禁止养猫的命令。武后的禁猫令一下,后宫立刻行动起来,纷纷把猫交给太监处死。在民间,猫有“半边碗”的说法。它是人类的朋友,最通人气。太监们大都相信迷信,以为杀猫是一种罪过。在绞杀了几只之后,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反映。疑神疑鬼,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有的紧张得浑身如棉,没有一点力气;有的自己吓自己,吓得灵魂出窍;有的咧了嘴巴;有的双手发抖;有的做殖梦;有的睡不好觉,吃不下饭;有的吓得病倒了。没有人敢下手了,便偷偸地往外送,边送边把王皇后和萧淑妃被谋杀的情况传了出去。民间总是把皇宫的物品当作宝物,连猫也叫做“御猫”,富豪人家开始用髙价收买。自从萧淑妃的诅咒在社会上扩散幵之后,猫又得到了一个“天子妃”的雅称,身价更高了,倒使一些送猫的太监从中多捞了一把外快。

  丁点儿从宫外回来,傻大哥和侍女红杏、香荷等立刻围了扰去。丁点儿把他们托他“送”其实是出卖〕猫的银钱一一点给他们收下,然后和红杏一起走了。他俩是“对食”太监和官女相互解除寂寞而结成的假夫妻,丁点儿把送“猫”从中赚得的钱都交给了红杏。这一对是武则天在王皇后身边当侍女时促成的。因此,二人特别感激武皇后尽心服侍,不遗余力地为她卖命。在寂寞、枯躁的内宫中,有两件较为普遍的事情:一是流行养猫、养狗、养鸟、斗鸡和斗蟋蟀二是从嫔妃到宫婢,挖空心思争着向皇帝献媚争宠。自从禁猫之后,饲养动物的愈来愈少,宫女也不敢和李治随便接触了,嫔妃形同虚设,都怕招惹是非,皇帝也只在皇后的寝殿中歇坐,再不涉足它处,规规矩矩地过着一夫一妻的生活。后宫骤然变得冷冷清清,罩上了一层森森然的阴影。檐下和廊柱上的长夜灯的火焰好像妖怪吐出的血红的舌头,萤火虫的萤光成了魔鬼的绿眼睛,黑暗的角落似乎都是大大小小的陷阱和鹰窟。风声、雨声以及大自然的种种声响,纯粹成了鬼哭狼嚎。死水一潭的深宫里狐鼠横行,日益猖镢。老鼠大量繁殖起来,到处乱窜,寻找食物,窸窸窣窣,吱吱咭咭地叫。狐狸爬上窗台向房内窥视,甚至躺到长廊上睡大觉。狐鬼为患的怪事迅速扩散,很快又演变成了魈魅魈魉作祟。好几名夜值的太监踢伤了腿,摔掉了牙齿,还有一个摔得头破血流,成了终身残废。香荷等宫女齐伴上厠所时,看见两个女人影子似的扑进了武后的寝房,一个个吓得失魂落魄,骨软筋酥,又怕因怠慢而受罚,不得不叫醒武后。武则天毫无惧色,用一种平缓的音调镇定地说:“人吓人,吓失魂。你们千万不要大惊小怪,要保持安静。”

  “我们,”香荷上牙磕着下牙,“主要是怕幽灵危害娘娘。”

  “不要怕。人只有三分怕鬼,鬼却有七分怕人。就箅有冤鬼,也与你们无关,让她来找我好啦。”

  “娘娘,你不怕?”“啊哈,你们不是看见有鬼进了我的房吗,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睡得很安稳。”

  “只要娘娘平安无事,我们就放心呶。”

  “谢谢你们的好意,下去吧。”

  武则天的态度和言辞无形之中给宫人们开了一副镇静药。大家都很佩服武后的胆量,更为她主动承担责任来安慰别人所感动。宫中闹鬼的事果然减少了许多。然而此后王皇后和萧淑妃的鬼影,不断地在武则天的眼帘映现出来。她开始做髄梦,王皇后和萧淑妃做出种种骇人的怪样子吓得她汗毛凛凛,全身痉挛,心像被一条绳捆紧了,连气都喘不过来。她们死死纠缠着她不放,跟她对吵对骂,甚至扭打起来,互相嘶咬,用锤子砸对方的头,用利刃擢对方的致命处。李治常常被她惊醒了,跟着受惊吓,弄得神魂颠倒,心颤肉跳。就在这下半夜短短的两个时辰内,也璺然惊觉了三四遭。他神经脆弱,受不住刺激,不久便病倒了,像发疟疾一样浑身颤抖,头昏眼花,饮食不思,畏寒畏冷。武则天守着火炉给他煮药熬汤,亲自一匙一匙给他喂药水。李治吞了两口药水,抬眼瞧瞧武则天,握住她的手,说:“梓童,你对朕这样好,叫我怎么感谢你?”“少说话,”武则天娇嗔道,“把药喝完,病就好了。”

  “还有些奏折没有批阅。”他用手指指御案。“我都替你批过了,你安心养病呗。”

  “有什么大事吗?”“没有。”

  武则天放下药碗,扶起李治。李治移步走到御案跟前坐下来,翻了翻奏本,又放下,把手搁到案面上,问道:“李义府升参知政事的诏书下了没有?”“臣妾按皇上交待的旨意实行了。”

  “嗯。不过,”李治迟疑了一下,“此人名声不大好,人们当面背后都叫他作李猫。”

  武则天心头微微一怔:“又是猫!”随即笑了笑,解释说:“那是绰号,没有什么意思。”

  “不。连舅舅都说他狡狯阴险,奸诈恶劣,心堆卑污,品格低下。外貌温和谦恭,彬彬有礼,点头哈腰,说话时面露徵笑,却笑里藏刀“舅舅的话不能听。”

  “都这么说哇。”

  “那就由他们去说好啦。”

  武则天脸色往下一沉,撇了撇嘴巴。隔了一阵,李治扶着御案站起身来,慢慢地踱着,忍不住又丢出一句话来广梓童,你怎么老护着他?朕看他也升得太快了些,难免不引起异议。”

  “这么看倒还差不多。你的病刚转好,少走动,多歇会儿。叫我说,朝中的风气不正,要大大整饬一下,一味强调出身门第,忽视才干,像无忌他们那样的人,自己髙官厚禄,可就是不准庶族出身的人上来,生怕分享了他们的既得利益。谁上来,他们就把矛头集中对准谁,准叫谁倒霉。”

  “这个我也有同感。”

  “皇上今后用人,就是要打破出身门第,量才录用,论功升赏。不这么对待,谁肯建功立业?如果都坐下来吃老本,坐吃山空,国家就会被吃垮。”

  “言之有理。”

  “不能停留在嘴巴上,而要落实到行动中。唔,皇上,改立东宫太子的事考虑好没有?”“我总觉得太快了点儿。能不能缓口气再说,以免又引起朝臣们的议论。要知道,众口铄金呀。”

  “怕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宜急不宜缓。”

  “等朕的病痊愈了再说,好不好?”武则天转过背去,朝门口喊道:“掌灯。”

  丁点儿带着红杏和香荷点燃灯烛,退了下去。武则天坐到御案前,翻开内轨要略的稿子边看边修改。李治伏到武则天的肩头上,逗趣道:“嚯,皇后真是又能干又勤快,忙完白天忙夜晚,批了奏章又要写书稿。”

  说着说着,“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武则天连忙放下笔,起身从紫植木柜内取件猞猁皮袍披到他肩上:“快上床。再受风寒,返病无返药呦。”

  “你也陪朕睡嘛。”

  李治拉着她不放手。“又想那个……?”“嗯啦。“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武则天眉尖一挑,正色道:“等你的病好了再说。”

  李治软了下来广我答应你不就行了吗?”“答应什么?”武则天飞了个溜活的媚眼。“过了年,立弘儿当太子。”

  “臣妾替代弘儿谢主隆恩。”

  她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内轨要略皇上过不过目?”“不用啦。叫髙公公拿到太子洗马韦季方那儿刊印就是。”

  “派遣丁点儿去不一样吗?”高延嗣陪侍皇上去别院,没有及时襄报,武则天一直在生他的气。“一样,一样。”

  李治言听计从,武则天快活起来了,搂抱着他走到御榻跟前,顺从地倒下去。两个人亲热了一气,又帮李治脱袍解带,自己跟着脱光身子,一起钻进了龙凤锦被里。永徽七年正月六日,李治降诏,废太子忠,立四岁的代王弘当太子。弘是武后所生的大儿子,对于巩固武则天的地位、提高威望都有莫大的好处。册立太子的大典礼举行了三天三夜,大赦长安的一般罪犯,改元为显庆元年。从陏文帝、陏炀帝、唐高祖和唐太宗,两朝四代皇帝,每代皇帝都只用一个年号。到了唐髙宗时代,由于武则天不满无忌等人所订的“永徽”二字,借此机会,改变了年号。从此以后,髙宗朝不断改元。这是武则天相信文字魔力的表现之一,也可看出她图谋掌权的内心世界。十四岁的忠改封当梁王,出任梁州陕西南郑县剌史,必须立刻离宫赴梁州上任。官场中不仅无骨气,也无义气。东宫的官吏怕惹事生非,罩上罪名,纷纷逃亡或躲藏。仅只右庶子李安仁一人单独晋谒,哭泣流泪,叩辞送别。

  忠在梁州呆了一年,又被贬到了更偏远的房州任剌史。废立太子后,东宫的人事做了调整。屡次请求辞职而继续留任的侍中韩瑗与中书令来济,以及尚书右仆射于志宁、待诏许敬宗,担任太子宾客。皇帝和皇后都对许敬宗思宠有加,形成了吴越同舟之势。参知政事李义府兼任太子右庶子。二月,追蹭武士鹱当司徒,赐给周国公的爵位。无忌虽然原职未动,但所把持的实权无形中渐渐流失,成了不大过问朝政的散官。他埋头史书,借此排遗心中的忧愁与愤想李义府仿佛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不过由以前的微笑换成了一种皮笑肉不笑。他仗恃武后的袒护,心中压袖已久的种种欲望纷纷抬头,在笑脸的掩盖下暗中排斥异己,网罗实力,鼠窃狗偸,酒色财气恶性膨胀。洛州洛阳市美女淳于氏因谋杀亲夫罪被关进了大理寺监狱,李义府想纳她为妾,密令大理寺丞毕正义违法将她释放。大理卿段宝玄怀疑其中有鬼,上奏之后,李治命给事中刘仁轨等去查处,毕正义因此下狱。李义府怕泄露真相,逼迫他自缢身死。侍御史王义方愤愤不平,准备提出弹劾,先告知母亲说:“我任御史,看见奸臣为非作歹不检举就是不忠,检举则自身危险,而让亲人担忧受连累是不孝。两者之间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儿啊,在其位谋其政,不可失职。你既然身为御史,就该主持正义,弹劾奸臣。”

  “可是,这事非同小可,他是皇上的宠臣,又有武后护着。”

  “忠臣不怕死,怕死就当不了忠臣。”

  “娘,我并不怕死,而是担心你老人家无人养老送终。”

  “从前王陵的母亲,杀身以成全儿子的美名。你能尽忠侍奉君主,我虽死也无怨。”

  王义方向母亲叩了三个响头,上殿在李治面前与李义府对质。王义方义正辞严,李义府强词夺理。二人相持不下。王义方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胡须都翘了起来,扯着嗓子奏道:“李义府身为堂堂的宰相,竞敢在皇上眼皮底下擅自谋杀大理寺丞,即使说毕正义是自杀,也是由于畏惧李义府的威势,害怕李义府杀他灭口。李义府掌握生杀大权,不由陛下做主,这种情形不可放纵,任其发展。微臣乞请再加勘验!”“胡说八道!”李义府为自己辩白,“你这是捕风捉影,恶意中伤,间离君臣关系。”

  二人唇枪舌战争吵起来。王义方要宣读他的弹劾奏章,让仪仗和其他官员退下,并呼喊李义府退避。李义府现察李治的顔色,赖着不走。王义方连喝三次,李治保持沉默,李义府才退出殿外。王义方读罢弹章,李治莫衷一是,不能决断,退了朝。武则天带着弘儿、贤儿在暖阁烤火,听见高延嗣在宣呼“接驾”,起身出殿迎接。李治走进暖阁,见了两个儿子,脸上绽出了笑容:“难怪今天格外暖和,原来是皇儿在这里。”

  “皇儿给父皇请安。”

  李弘、李贤双双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李治抬了抬手广起来,起来,今后不用见面就叩头行礼。”

  “礼多不为过。”

  武则天打量了李治一眼:“皇上的脸色怎么这样白?”“咳,李猫气人!”李治感慨地说,“猫啊猫!宫内的猫,宫外的猫,这些猫真烦人。”“好啦,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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