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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为卿热》 作者:青木香

第76章 废墟(一)

  尘芳团坐在地,看着胤禛在幽暗的断壁残垣下摸索,一时思绪万千,又猛见他胸前的血迹,不禁失声道:“四哥,您受伤了?”

  “不碍事。”胤禛淡漠道,双手拔开处尘垢,似在寻找东西。

  尘芳拧起烟眉,静静地望着那瘦削的背影无语。良久,眼前明晃晃的一亮,疑惑地起身,走到那阳光折射处的光源,捡起地上的东西,伸手过去道:“四哥,您可是在找此物?”

  瞟了眼她手中的金镶双扣扁盒,胤禛摇头,继续埋首苦寻,待他抬起一块断木后,不觉神情一松,暗舒了口气。

  尘芳探身一瞧,断木下压的却是那幅无颜美女图。只见胤禛轻轻地抚去上面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收卷了起来。

  “真是万幸,在如此浩劫中,竟还能丝毫无损,可见是上苍保佑这图中之人,免遭荼毒了!”尘芳叹道。

  “这是用金丝编织而成的软甲纸,水火不侵,更别说这地震塌方了。”胤禛起身,目光炯炯地望着尘芳道,“弟妹,你为何会在此地?”

  “在法海寺看着壁画入神,不知不觉便迷了路,来到了此地。”尘芳牵强地笑着,浅浅往后退了两步,又道,“四哥不是也该陪着皇阿玛,在大殿中颂经吗?怎么也偏巧来了这处?”

  胤禛不语,环视了下四周的废墟,闷声道:“不知此刻外边灾情是否严重,依情形只是震了半盏茶的工夫,应是无大碍的。”

  “想来只是他处的余震波及所致,否则你我怎还能在此安然无恙?”尘芳喃喃自语道,“难怪那日见池中的白鱼翻腾不安,原来是天有异相之兆。也不知此时胤禟与兰儿可安好,只恨被困在此地,不得脱身!”

  “这佛楼年久失修,自然容易倒塌。皇阿玛他们处在安全之地,必是无虑。”胤禛说着,脸色渐白,神情凝重,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尘芳的手。

  尘芳心中一窒,见胤禛的嘴角逐渐抽搐起来,接着是手指,右臂,最后是半侧身子,慌忙将手中的扁盒递过去道:“四哥,您的药!”话一出口,她便追悔莫及。

  胤禛颤抖着手,接过扁盒,意味深长地瞄了她一眼,随即打开扁盒,倒出两粒白丸,吞服而下。

  尘芳只觉周身发寒,心灰意冷地瘫坐在地,怔怔地望着灰暗的地面。

  胤禛调息了下,身形也渐恢复平稳,方冷笑道:“原来你早已知道了这扁盒中的秘密。定是废太子告诉你的吧?”

  尘芳抬起头,红着眼望着他无语。

  “在这世间,也只有他知道我有这个病。你——是第二个!”胤禛淡漠的眼中划过丝怜悯,叹息道,“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

  “看您这情形,似并不严重。”尘芳强忍着心中的惧怕,打起精神道,“想是用药物便可压制住了。”

  “已有许多年未发了。”胤禛寻了处角落坐下,神色泰然道,“今日想是受了大变故的刺激,方有这发病的先兆。幸而你替我找到了这药盒,否则我真该不知如何事好呢!”

  “是啊,幸而有我。”尘芳苦笑道,“刚才您救了我一次,眼下我不就立马回报了。这下可算是两清,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我这病,连皇阿玛和额娘也不知道。除了废太子,知道的人,都已死了。”胤禛垂着头,涩声道,“旁人都说我孤僻、严肃,难以相处,可是我又能如何呢?小时候在南书房上课时,我每一刻都过得战战兢兢,唯恐发病时丑态毕露;习武骑射时,也总是不能集中精神,手脚有时会不听脑子的使唤,止不住地颤抖;每当清晨睁开眼时,总会惊出一身冷汗,唯恐自己是倒在了路边,发病后才清醒过来。这样担惊受怕的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已整整过了快有四十年了。四十年的春夏秋冬,四十年的心酸苦涩啊!”

  “为何要独自承受呢?”尘芳听了,也不禁心生同情,“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有何不可对人言的?”

  “如若是其他顽疾也就罢了,偏生是得了这天神诅咒下才会有的恶症。难不成,你要我扯大了嗓门告诉皇阿玛,告诉我的额娘,我的兄弟家人,告诉全天下的人——”胤禛眼中混杂着痛苦和绝望,恨声道,“告诉他们,大清国尊贵的四皇子,高高在上的雍亲王,其实是个可怜的羊癫疯病人!他只要一发病,便会神志不清,口吐白沫,便会全身抽搐地在地上打滚,便会像条奄奄一息的野狗,留着泪倒在路边,乞求他人的怜悯和救助?”

  尘芳呆愣在原处,半晌方讷讷道:“这也只是您的揣度罢了,世人并非都是冷漠无情之辈!”

  胤禛哼了声,冷冷地盯着她道:“若是如此,你为何先前从废太子处得知了此事,却一直守口如瓶?即便是胤禟,想必你也不曾告诉吧?因为你心里自是明白,没有人,尤其是这紫禁城中的人,会平等地去看待一个羊癫疯病人。即便他的血统再高贵,即便他再干练再公正,他也只是个低人一等的怪物!说到此,我的确要感激你,无论你出于何种目的,却始终未将此事捅露出去,倒是难得!”

  “我是个平凡的妇人,只希望能与胤禟夫妻白首到老,并不想介入这朝廷的纷乱斗争!”尘芳眯起眼,打量着胤禛稍有松弛的脸色,又道,“再者,即便是说出去,又有几人会相信呢?”

  “至少胤禟会信你。”胤禛突然笑道,“想必弟妹你此刻心中一定懊恼。被困在此地已是晦气,竟还要与我这个不苟言笑的人做伴,更是艰难了。”

  “的确,若是换作胤禟在此,我二人即便是待上三天三夜,也不会嫌烦闷。”尘芳也不禁笑道,“可是既来之,则安之。有四哥您做伴,也总比我一人被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好。”

  “如此说来,咱们倒是患难与共了。”胤禛大声道,眉宇间散发出淡淡的祥和之态,待不经意中望见手中的画轴,又顿时收了笑意,沉下脸道,“你才貌双全,思维敏锐,确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只可惜我平生最痛恨的——便是太过聪明的女人。”

  尘芳心中一凛,沉寂了片刻,忽然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心中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能在这皇家寺庙中,寻得如此一处幽禁之所,供奉这画中女子,让她享受这人间香火,又得四方神佛护佑,可见四哥所耗心血之多,顾虑之周全。想必,这画中之人也是一位才貌无双,冰雪聪明的女子吧!”

  “她叫凌潇。”胤禛的手来回地抚摸着画轴,不由放柔声道,“当年也是太子妃的候选秀女之一。”

  “哦?”尘芳不觉讶异道,“原来她竟是落选的秀女。”

  “落选?石氏与她有天壤之别,怎能相提并论?”胤禛冷笑道,“你既能在皇太后的寿辰之日,借画喻意,如愿以偿的指婚给了胤禟,焉知他人就不会略施手段,选妃落败吗?”

  尘芳顿时了然,道:“想来凌潇格格的故意落选,是为了四哥您吧!”

  “她是镶黄旗人,阿玛为光禄寺卿,我们可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忆及往事,胤禛不觉闭上眼,神情向往道,“凌潇自幼便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之才。也许是生得太过周全,才养成了她孤傲洁癖的性子,我母后——我是说已仙逝的孝懿皇后,并不喜欢她。可当时我却只知,今生非卿不娶,这世上除了孝懿皇后,对我最好的人便是她了。”

  “那为何——”尘芳迟疑地问道,“我听说她是被绞死的,是吗?”

  胤禛睁开眼,厉光四射,冷冽道:“她背叛了我,她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这是她自食恶果!从那时起,我便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尤其是漂亮聪明的女人!”

  “是你杀了——她!”尘芳面无血色,艰难地问道,“你怎么下得了手?”

  “你似乎很想知道事情的始末?”胤禛冷笑道,“你认为,我定会有问就必答吗?”

  “此处与世隔绝,救援之人不知何时才会找到这里。四哥,想来您心中必有许多话,憋了数十年无人可述,难道弟妹我,不是一个好听众吗?”尘芳也淡笑道,“再说,从我将药盒归还之时起,已注定是个死人,再也走不出这废墟了,不是吗?”

  “和聪明的女子说话,唯一的好处便是不费气力。”胤禛脸上流露出赞许之色,颔首道,“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若为男子,必可封候拜将,覆手翻云。”

  “我若为男子,定当追随与四哥身旁,待来日扶步青云,跃登龙门。”尘芳笑得更欢,放在背后的手,却已被指甲掐出了血丝。

  胤禛朗声大笑,但似吸入了些空中的尘埃,顺即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他顿时只感胸痛异常,大汗淋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倒下。

  尘芳忙跑过去,见他神志模糊,面红耳赤,呼吸微弱,胸廓则膨胀若桶,绝非癫痫发作之症,暗自琢磨了会儿,刚想扶起他,却猛地停住了手,只瞪着胤禛痛苦的面容发怵。

  胤禛混沌中睁开眼,见尘芳跪在自己身侧,面冷若霜,长发披散,手中握着柄闪着寒光的金簪,不觉大惊失色地喊道:“你——要做甚?!”随后便堕入了黑暗中。

  “四哥,你通晓佛理,必然听说过‘忍字上面一把刀,为人不忍祸自招,能忍得住片时刀,过后方知忍为高。’可我却想知——”尘芳撩开胤禛的前襟,高举起金簪,对准他起伏的胸口,目露精光,咬牙问道:“若是人已到了绝境,忍无可忍之时,又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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