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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父子》 作者:霍达

第21章 江州司马(2)

  李纯在回廊下徐徐踱步,他的身边跟着神情急迫的白居易一一他当时只有三十六岁。

  李纯指着满池的荷花,满面春风地说:“卿是当代诗家,对此出水芙蓉,一定可以出口成章的吧?”

  白居易望着池中,若有所思,缓缓说道:“蒙陛下不弃,臣倒是有一诗奉献。诗中说的是古代之事,当时越国旱灾严重,水田里都干得尘土飞扬。可是越王却下了一道命令:官渠的流水不许百姓使用。”

  李纯皱起了眉头:“这个越王好糊涂,他怎么能下这样的命令!后来怎样了?”

  镜头摇向池中的荷花流水,波光潋滟,殿影垂浮。

  画外,白居易的朗诵声:

  流水不入田,壅入王宫里。

  余波养鱼鸟,倒影浮楼雉。

  澹滟九折池,萦回十余里。

  四月芰荷发,越王日游嬉。

  左右好风来,香动芙蓉蕊。

  但爱芙蓉香,又种芙蓉子。

  不念阊门外,千里稻苗死!

  镜头急速摇到岸边,李纯紧锁双眉,似有所悟:“唔!你是以此诗来刺我不念下民、不问农桑吗?”

  白居易俯首说:“臣不敢。不过……”

  李纯:“不过什么?”

  白居易抬起头来,诚挚地望着他:“不过我想,假如祖上太宗皇帝遇上今年这样的旱灾,他一定无心在宫中赏花……”

  李纯肃然:“太宗,他会怎样?”

  白居易景仰地:“若是太宗皇帝,那可想而知!他曾经亲自为战士吮血裹伤,下令收集、掩埋战死的士卒的遗骨。灾荒之年,他用御府的金帛赎回饥民卖掉的儿女。他的德政,感动得放走的死囚都甘愿回来就刑。为人君者,当以太宗为典范。如今,藩镇纷纷割据,战乱不断,人祸天灾,民不聊生。陛下初登大宝,万民嗷嗷而待哺。陛下不是想实现太宗那样的‘贞观之治’吗?”

  李纯兴奋地一把拉住白居易的手臂:“难怪武元衡与李绛多次举荐你,你真像太宗时代的魏征!来,朕要与你细细谈论‘贞观之治’!”

  白居易激动地:“陛下,臣正要……”

  蓝田县,村头。

  一匹汗水淋漓的白马被猛然勒住,从马上跳下来神情急迫的白居易。

  伤痕累累的饥民们抬起头来,惊愕地张望着。

  白居易气喘吁吁地大声说:“皇帝陛下恩准了我的奏请,京城附近灾情严重,今年的赋税免了!”

  “啊,免了?”饥民们喜出望外,一片欢呼。他们疯狂般地向马车拥去,要取回那仅有的一点粮食。

  押车的神策军挥着明晃晃的刀剑。

  董威不屑地瞥了白居易一眼:“白少府,你来得迟了一步,这车上的粮食是在德音下达之前收的!”他向军士们威严地摆了摆头。

  “驾!”神策军们一阵吆喝,车轮滚动。

  明晃晃的刀剑护着马车上路了,在干裂的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白居易紧咬着嘴唇,一双清瘦的手紧攥着写着“德音”的白麻纸。

  饥民们眼睁睁地望着马车远去,痛哭失声。

  白居易茫然地:“我只是争来了一纸空文!”

  白麻纸德音书从他的手中飘落下来,飘在干裂的泥土上。

  饥民们把白居易围了起来:

  “白少府,你老人家的心,我们领了!”

  “少府大人积了阴德了!”

  “就是一句心疼百姓的话,我们也感恩哪!”

  白居易惭愧地转过了头,他不忍心再听这些徒然使他痛疚的话,默默地跨上了那匹白马,冷冷地对那几个手足无措的吏卒说:“回衙去吧!”

  饥民们恋恋不舍地追着他,喊着:“白少府,你老人家等一等,喝我们一口水啊!”

  断墙下,老人动情地倾听着。他抱着婴儿,欣慰地抓着身下的粮袋:“这真是救命粮啊!”

  他爬出断墙,感激地张望着。

  荒芜的原野上,白居易已经走远了。

  老人失望地:“他走了?真可惜,我没见着他,没见着他……”

  老人的泪眼。叠化……

  蓝田驿,马厩旁。

  聋瞽翁俯在马栏的木杆上,用肮脏的衣袖擦着那双昏花的泪眼:“没有那一袋救命粮,我拿什么养活小孙女哟!白少府是好人哪,好人总是有好报的,那不是?皇上喜欢他这样为民做主的好官,把他召到京里去,当了左拾遗啦!嘿,先生知道吗?左拾遗一一就是皇上做事有什么差错,他都可以说呢!可惜,他在盩厔的时候,我没见着他!”

  “唉!”白居易长长地叹了口气,心灰意冷地说:“宦海风波,反复无常。老人家,他救不了你,救不了水火中的乡亲,你纵使见着他……又有什么用啊!”

  聋瞽翁抬起浑浊的双眼:“先生,我不是要拖累他什么,只是想见他一面、看他一眼啊!咳,说起来,真是缘分哪,后来我果真又遇见他啦!”

  白居易迟疑地:“嗯?”

  聋瞽翁讷讷地:“又遇见他了……”

  荒野里。

  怀抱婴儿的老人在呼号的寒风中奔走着。

  终南山上。

  一孔破废的窑洞里,老人怀抱着婴儿,靠着一堆柴草燃起的火,伸开粗糙僵硬的手指。

  火焰闪闪,老人看着火堆出神。

  山坡上,老人挥着一把斧头,吃力地砍着野树。他的小孙女——已经长到四岁了,在帮着用草绳把砍下的树枝捆起来。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女孩:“爷爷,下雪了!”

  老人抬眼看看天空,欣慰地擦了一把汗:“下雪了,好哇,越大越好!”

  终南山下。

  风雪飞舞,通往长安的土路一片洁白。

  风雪中,一辆牛车缓缓地走着。

  画外,悲凉的音乐一一《卖炭翁》的旋律。

  镜头推向这破旧的牛车,推向赶车的老人。他身上裹着残破的单衣,瑟瑟发抖,手却珍惜地扶着车上的木炭,仰脸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喃喃地说:“老天长眼,这雪可别停啊!”

  蓝田驿,马厩前。

  白居易紧紧盯着深深陷人回忆中的聋瞽翁。

  特写:聋瞽翁双目浑浊、满面蛛网的脸。

  叠化:他当年两鬓苍苍、满面尘灰的脸。

  叠化:现在的聋瞽翁。

  《卖炭翁》的音乐更加强烈地响起来。

  白居易脱口而出:“卖炭翁?你是卖炭翁?”

  聋瞽翁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是啊,我就是白学士笔下的那个卖炭翁!”

  风雪飞舞,卖炭翁赶着牛车,在通往长安的路上艰难地行进。

  画外,低沉的歌声: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上一尺雪,晓驾炭车碾冰辙。

  紫宸门外。

  大雪纷飞,上罢早朝的官员们踏着地上的积雪退朝出来。

  左拾遗白居易和宰相李绛、御史中丞裴度并肩走出宫门,边走边谈。那时的李绛步履雄健、气度伟岸。

  裴度:“我看,武相所言极是。如今藩镇势力越来越大,与朝廷分庭抗礼,蚕食版图,骚扰百姓。讨伐逆贼,势在必行!”

  李绛:“是啊,谁不欲山河统一、国泰民安?但藩镇割据自安史之乱开始,数十年来,羽翼已成,非一朝一夕可以削平。只要圣上决心励精图治,除重赋,得民心,整朝政,用贤良,我看,不出十年,国兴有望!”

  在他们身边,白居易望着雪花飞舞的天空,呆呆地站住了。

  裴度:“乐天,你……”

  白居易喃喃地:“我在想,这一场大雪,又要有多少人送命!”

  裴度感慨地:“唉!我们衣食饱暖,惭愧啊!”

  李绛深沉地:“但愿君臣一心,发愤治国,建成大庇天下寒士的广厦千万间!”

  白居易喃喃地:“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面色红润、脸腮无须的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踱着鹅步,悠闲地从后面走过来,紫袍袖中伸出细嫩的手,去接那飞舞的雪花。

  一片雪花落在他手上,立即被热气融化了。

  吐突承璀讥笑地转脸望着白居易:“哎,左拾遗,你看,你看,这不也能写出几句美妙的诗吗?”

  白居易冷冷地:“杜工部早已写好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李绛与裴度对看一眼,微笑着走去。

  白居易从吐突承摧面前大步走去。

  吐突承摧讨了个没趣,满脸不舒服。

  一名神策军——曾在盩厓押解粮车的董威迎面走到吐突承璀的面前,恭敬地说:“中尉大人,宣州太守的礼品送到了!”

  吐突承璀顺着他的手势抬起眼来。

  沉闷的号子声。百十个民夫用杠棒抬着包装精制的礼品,小心地踏着雪地,缓慢地往前移动。

  白居易走过民夫的旁边,让开一步,停住了脚。

  吐突承璀慢声慢语地:“什么礼?”

  董威炫耀地:“宣州的名贵织造一一红线毯哪!”

  运送礼品的队伍缓缓地走进宫门。

  白居易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风雪弥漫的宫苑,望着雪雾茫茫的长安。

  神策军中尉府邸。

  饮宴厅里,华丽的地毯上,跳动着舞女的脚,毫不顾惜地践踏着这织工精细、价值昂贵的工艺品。

  镜头摇上去,歌舞的美人。

  镜头穿过这些美人,推向堆满珍馐美馔的酒案,推向案后的吐突承璀。他容光焕发,满足地打着酒嗝,往后一仰身子。

  一名小太监赶紧凑过去,替他脱掉身上的貂裘。

  兽足铜炉中,炭火熊熊。

  长安街市。

  这里是柴市。纷飞的雪花中显得十分冷落,三三两两的驴驮、柴担在等待着买主。

  偶尔有一两个持杖的乞丐、卖疮伤膏药的小贩从他们旁边走过,人们互相对望,同病相怜。

  一个算命看相的卜者,举着布幡,四顾穿行,弯着脊背,无力地喊着:“一生祸福,未卜先知!”

  卖炭翁赶着牛车,艰难地走到了柴市。他喘息着,抬着充满企望的脸,寻找成交的机会。

  白居易从他身边走过。

  卖炭翁朝他的背影招呼着:“先生,我这炭……”

  白居易叹了口气,走过去了。

  卖炭翁失望地转过脸,再等待别的主顾。他瑟缩地抱紧了肩头:“哪位先生赏光?看在我那小孙女的分上,爷儿俩,两张嘴哪!”

  没有人买他的炭,卖炭翁无力地靠在牛背上,借黄牛的体温,暖着双手。

  突然,老人惊喜地抬起头来,主顾来了。

  强烈的音乐骤然响起。

  歌声: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神策军董威和一名小宦官神气活现地来到炭车前,跳下高头大马,向老人指手画脚,卖炭翁唯唯诺诺。音乐和歌声中,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小宦官挥起鞭子,赶动牛车,卖炭翁紧紧追着,苦苦哀求,董威手中挥舞着一张纸,不屑地训斥他。

  歌声: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歌声中,卖炭翁苦苦哀求,董威从怀中掏出一条红绫,挂在牛头上。

  歌声: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值!

  卖炭翁惊愕地扯下红绫,双手都在颤抖:“大人,这点红绫能中我什么用啊?别说炭钱,连车钱都不够啊,我这牛车是赁来的!”

  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要拦住牛车,董威一拳把他打倒在地:“老东西,你眼瞎了,敢打朝廷的神策军!”

  董威手中的皮鞭没头没脑地抽下来,卖炭翁惨叫着捂上了自己的双眼,手指间渗出了斑斑鲜血。

  皮鞭不停地抽,他痛苦地在雪地上翻滚,鲜血溅落在白雪上。小宦官赶着炭车,远去了。

  柴市尽头,白居易闻声回过头来。

  一双手,拦住了董威手中的皮鞭。

  董威怒不可遏地:“闪开,这是宫市!”

  白居易威严地:“你们这是践踏王法!”

  董威蛮横地:“我们奉的是吐突承璀中尉之命!你是……噢,左拾遗,白学士,我劝你少管闲事!”

  “什么?是白学士?”满脸血迹的卖炭翁伸出双手,在地上摸索着。

  白居易扶住老人,愤怒地对董威说:“告诉你们中尉,我要让皇帝陛下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许多旁观者上前劝解,董威悻悻地跨上马,追着炭车走了。

  人群中,白居易痛苦地呼叫着老人:“卖炭翁!”

  卖炭翁伸着颤抖的手,在他的身上摸索着:“是白学士?白少府?我这辈子没想到还能再见着你!可是我这眼……我这眼,我看不见你,看不见你啊!”

  白居易:“你是盩厔人?盩厔的乡亲啊,我虚受皇家俸禄,做了左拾遗也没能护佑你们哪!”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卖药的人为卖炭翁的眼睛敷上药、裹上布。

  白居易脱下自己身上的青衫,披在老人身上。从衣袋里掏出随身的铜钱,塞在老人手里。

  许多人把铜钱放在老人手里。

  卖炭翁的嘴唇颤抖着:“好人,好人哪!老天长眼,别让我瞎了,让我看看恩人,看看白学士啊!”

  算命的卜者:“这位白学士,看相貌,必有大福大贵!”

  雪,仍然下个不停。

  眼上敷着药的卖炭翁,拄着一根柴棍,摸索着,在雪地上缓缓地向南方摸索着……

  街上,白居易惘然地呆立着,目送着他的背影。

  画面上交错出现:

  风雪中,卖炭翁步履艰难的脚;

  红线毯上,舞女疯狂跳动的脚;

  风雪中的脚;

  红线毯上的脚……

  白居易被风雪扑打的脸;

  白居易愤怒的眼睛。

  白居易的声音:

  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

  蓝田驿,马厩前。

  聋瞽翁动情地望着白居易:“先生,白学士的诗,都是百姓的血泪写成的呀!”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在怀里摸索着:“先生,让你看看我的一件宝贝!”

  白居易不知他要找什么:“……”

  聋瞽翁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他坐在檐下的一块石头上,郑重地把布包摊在膝头,里面是一层油纸裹着什么东西。他再把油纸打开,才取出了一张折了几折的粗糙的黄纸。

  聋瞽翁一手捏着黄纸,一手指点着。他的眼睛却并不看着那上面——他既不认字,眼力又不济一一他仰着脸,两只浑浊的眼睛向着白居易:“先生你看!”

  他熟练地背诵着纸上的诗句: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白居易情不自禁地接下去: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聋瞽翁欣慰地连连点头:“对哩!先生念的一字不差!白学士这诗说的就是我啊!”

  白居易伸手接过那张黄纸:“这是谁为你抄写的?”

  聋瞽翁脸上荡漾着骄傲的神气:“那不是吗?写着白学士的名字呢,这是他的真迹呀!”

  白居易诧异地把手中的黄纸凑向厩门外的那盏灯笼。

  特写:写着《卖炭翁》全文的黄纸。那书写工整但很欠功力、有些幼稚的字体,显然不是大诗人白居易的手笔,但末尾却清清楚楚地署着:“乐天白居易手书”。

  白居易一时茫然,他想解释一下:“这……”

  他看看聋瞽翁,老人的脸上那种俨然得到白居易真迹的庄重神态,又使他不忍说破,已到舌尖的话改变了:“……原来是他亲笔写的!”

  聋瞽翁眯着昏花的眼睛,那神情是多么陶醉:“不瞒你说,他写的时候,还是我磨的墨呢!”

  蓝田街头。

  聋瞽翁的手郑重地把一块短短的墨放在研好的墨汁的砚台旁边。

  他虔诚地望着桌面上的一张黄纸一一虽然他既不识字,也看不清楚。

  一支笔在纸上书写,字体歪斜,但写得极其认真。

  聋瞽翁专注地期待着,他的呼吸都伴随着那支笔的运行。

  镜头渐渐拉开,这才显出书写者的全貌——原来是那位曾在长安走街串巷给人算命的卜者。这是他临时摆在蓝田街旁的卦摊,破木桌旁还立着招徕生意的布幡,上面写着:“一生祸福,未卜先知”。他的买卖看来颇为萧条,只有几个露屁股、衔指头的孩子围在旁边看热闹。

  卜者写完了,郑重地把诗稿递给聋瞽翁:“老人家,好歹留个纪念吧!”

  聋瞽翁把诗稿贴在心口上,老泪纵横:“白学士!我到处找你,咳,真找到你了!可惜啊,我看不清你的脸啊,白学士!”

  卜者悲哀地在收拾他的行装:“唉!老人家,不必客气了。我是路过这里,就要到远方去了,后会……有期!”

  聋瞽翁依恋地拉住他的手不放:“白学士,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老人家的恩德!”

  “今生已是牛马,来生还要做?”卜者叹息着,在西风落叶中离去了。

  蓝田驿,马厩旁。

  静静的夜,只有马匹咀嚼夜草的声音。

  白居易久久地注视着手中的那张破旧的黄纸。

  《卖炭翁》的音乐又响起来。

  田野里,《卖炭翁》的歌声,是扶犁的农夫在唱。

  街市上,《卖炭翁》的歌声,是卖艺的姑娘在唱。

  左神策军中尉的府邸里,《卖炭翁》的歌声,是舂米的奴仆在唱: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值!

  一只拳手猛地击在案上,歌声突然停了。

  吐突承璀怒气冲冲地咆哮着:“连我的奴仆也唱白居易的诗,骂到我的头上来了!”

  特写:一本手抄本诗集中写着《卖炭翁》的一页。

  镜头拉开,诗集拿在宪宗皇帝李纯的手里。李纯斜卧在寝宫中的御榻上,吐突承摧侍立在他的身边。

  李纯:“他诗中所写,都是实情吗?”

  吐突承璀:“我身为神策军中尉,从未见部下有抢夺民财的不法行为。”

  李纯不悦地:“这么说,白居易是信口雌黄、胡言乱语了?”

  吐突承璀冷笑道:“当然。陛下可以不信我的话,难道连自己也不相信吗?白居易在诗中还说‘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陛下爱民如子,恩泽天下,怎会有人吃人呢?这不是明明在说谎吗?”

  李纯皱起了眉头。

  吐突承璀朝诗集指指点点,翻检着:“陛下再看这篇,他说:‘君之堂兮千里远,君之门兮九重閟。君耳唯闻堂上言,君眼不见门前事。贪吏害民无所忌,奸臣蔽君无所畏。……’这简直把陛下写成一个昏君了,难道也是真情吗?”

  李纯勃然色变:“我把他提拔到高位,他却如此报答皇恩!朕……朕要把他严办!”

  延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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