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滕飞大步流星，几乎是一路小跑，到达中央国际购物中心楼下，方才停住。用腕上的魔术头巾抹一把脑门上的汗，微喘。

　　那俩丫头，够刁钻的。他想。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差不多了，其中两个问题是给出地址，问建筑物的名称。这个简单，只要到地方就能知道。还有一道题是问洋桥巷里孙老头家的酸梅汤多少钱一份。滕飞立刻就想到，宗婷和颜怡嘴馋了，想喝酸梅汤了。

　　现在两份酸梅汤就在小背包里，来到中央国际购物中心的滕飞，必须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打听到3楼5号购物区里，长头发导购小姐的名字。

　　当然这也难不倒滕飞，跟导购小姐搭个讪，假装询问商品，然后，直接把原委告诉她，她应该会说出自己的名字。购物中心里有空调，舒服。滕飞无心停留，直奔3楼。还没到5号购物区，他就暗暗叫苦。

　　卖什么不好，干吗非得卖女士内衣啊。滕飞心里说。

　　夏天晚上出门的人多，购物中心里人流量更大，5号购物区里面，人挺多，小姑娘小媳妇穿梭不绝。滕飞看到果真有个长头发的导购小姐，模样儿还挺漂亮，这会儿要同时应付好多人的询问，挺忙。

　　滕飞放慢脚步，颇为犹豫。他脸皮薄，就这么上前，不好意思。而且，导购小姐一直在购物区的里面，要找她说话，就得深入到内衣丛中。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衣煞是诱人，但它们对于男人来说，却只能远观而不能靠近。

　　滕飞想等导购小姐到购物区边上，但看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从这里回学校，起码还得一个多小时。时间长点没什么关系，滕飞担心的是傅凯他们几个抢到前头去。

　　终于还是一步步向前，走得极为沉重。进到购物区，穿过内衣丛，终于走到了导购小姐的面前。他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凝重，导购小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便笑吟吟地盯着他看，等他说话。

　　“这是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我不是坏人，也没别的什么企图。”滕飞掏出身份证和学生证，学着警察执行公务时的动作，把它们竖在导购小姐的面前，“今晚我跟朋友们进行一场城市定向的比赛，比赛里面有个环节，就是必须知道你的名字。现在，你的名字对我很重要，它可以让我赢得比赛，也能赢得爱情，它关系我一生的快乐和幸福。所以，别说这里是女士内衣店，就算是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铺，我也得走进来。”

　　导购小姐怔一下，接着先是捂着嘴笑，后来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迭声的“谢谢”过后，滕飞快速离开5号购物区，回头，还能看到导购小姐和另外两名营业员指着他的背影说什么。心跳仍快，脸上红晕应该还未消，但滕飞已经变得坦然——原来这也没想像中那么难。

　　完成了几道题目，剩下要做的，就是用最快速度赶回学校了。

　　公交车站，滕飞对着站牌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路小跑向学校方向下去。如果这时候坐上公交车，一定不会有人知道，这对于渴望胜利和大热天在街道上跑了一个多小时的人来说，绝对是种诱惑。滕飞必须尽快离开站台，才能将这念头抛开。

　　现在，滕飞有些担心，傅凯和张国文，是否也能像他这样抵制诱惑？

　　终于到了学府街，只要到前面的街口拐进一条稍小些的街道，就能到学校的大门。滕飞开始变得紧张，他当然不希望有人比自己先回来。

　　去亚丁，差不多是所有玩户外人的梦想，何况，是和自己喜欢的女孩一道。因而，这是场关乎梦想和爱情的比赛，滕飞想，也许，自己的一生，都会因为这场比赛而改变。

　　拐上小街，往前走不多远，就看到宗婷和颜怡站在校门口。滕飞低低欢呼一声，体内陡然一股力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前冲。

　　蓦然，他停下，心里充满沮丧。

　　宗婷和颜怡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居然会是张国文。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这个最不可能胜出的人最先到达终点？

　　徐歌的第一站，是海昌里。

　　著名的海昌里夜市，不仅吸引了大量的外地游客，很多本地人，晚上也会到这里来打发时间。这里各种小商品应有尽有，更有天南地北的风味小吃，香气弥漫。路两边的店铺彻夜灯火，街道中央，还专门开辟了一片地摊区。网络盛传，那些练摊的小贩，很多白天都是身着职业装的白领。

　　徐歌来海昌里当然不是买东西的，他在寻找一枝玫瑰。

　　在他抽到的信封里，有一道题便是“海昌里招牌上有枝玫瑰浮雕的店铺叫什么名字”。

　　看到题目徐歌便暗暗叫苦。海昌里两边的店铺，至少也得二三百家，这一路找下去，万一稍不留神看走了眼，漏了过去，那就得从头再来。辛苦点倒没关系，关键是那得耽误多少时间。如果让傅凯滕飞抢到了前头，那亚丁可就没戏了。

　　到海昌里，徐歌一刻没敢停留，一路走下去，头抬得老高，左右晃动。路两边的招牌花里胡哨，啥风格都有，晚上在灯光映衬下，虽然看得清楚，但却费眼。差不多走了一里路，还没找到题目里说的玫瑰。徐歌心中着急，却丝毫不敢懈怠，更加专心地寻找。

　　他那里一专心，走路就没那么顺溜了，再加上晚上海昌里人多，到三丰桥那儿，他就跟人撞上了。这么多人走路，磕磕碰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跟徐歌撞上的是个姑娘，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包。大包鼓鼓囊囊的，撑得连拉链都拉不起来。俩人这一撞，人没事，包落到了地上，包里的东西滚出来好件东西。

　　徐歌赶紧说对不起，弯腰蹲下帮那姑娘捡东西。那姑娘一迭声抱怨，接过东西往包里塞。徐歌无心逗留，完事立刻就走，但那姑娘却在后头叫住了他。

　　“嗨，我说你这人，就这么走了？”

　　徐歌怔一下，回过头来，这才发现那姑娘挺好看，长发披肩，眉清目秀，这会儿那脸板住了，神情嗔怪中带着些狡黠。

　　“不走还能干吗？”徐歌真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女孩瞪他一眼，举起手中一个巴掌大的小布熊，晃了晃。

　　徐歌笑：“太客气了，帮你捡点东西，还要送礼物给我。”

　　“谁送礼物给你了，你这人，自我感觉也太好了点吧。”姑娘大声道，“你过来，好好瞧瞧，这小熊让你给踩了，脖子歪了，身上也脏了，你让我还怎么卖。”

　　徐歌笑得更厉害了：“今天啥日子，附近有卖彩票的没？传说中的碰瓷说的就是这回事儿吧。这来得也太突然了点，我还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呢。”

　　女孩愣一下，眼珠往上翻，再落到徐歌身上，没有丝毫的畏缩：“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真要碰瓷也不找你这样的，怎么着也得碰一打领带戴眼镜，瞧着像知识分子的，那样的人好欺负。”

　　徐歌点点头：“没错，那就甭在我身上耽搁时间了。现在天还早，趁着还来得及，赶紧再去找别人碰去。祝你好运。”

　　这姑娘挺有趣，但亚丁更有趣，徐歌已经不打算再纠缠下去了，转身又要走。

　　那姑娘这回干脆上前拉住了他：“你这人说话忒损了点，真把我当碰瓷的了。”

　　“你碰不碰瓷跟我没关系。”徐歌挺无奈，“今晚真有事，要换别的时间，满大街找个你这样的人，还真不易。你想让我走，我哭着喊着都得留下来陪你。”

　　“要走，行，那你把这小布熊买了吧。”女孩说话时，目光往别处移了移，“别说我讹你，这小布熊商场里卖38，我给你成本价，22块钱。”

　　徐歌更有兴趣了，盯着女孩看，半天没吱声。

　　“傻了？你不会兜里连这点钱都没有吧？”女孩说。

　　“有。”徐歌赶紧点头，“你拉着我折腾这半天，就为卖你这小布熊？”

　　这回女孩脸微红，说话时不看徐歌：“我没打算卖你东西，是你踩坏了我的小布熊，你得赔偿我。”

　　徐歌把小布熊接过来，瞧瞧，笑，没说话，直接从兜里掏出钱来，递过去。女孩没想到徐歌这么痛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钱，小心地装兜里。

　　女孩转身离开的时候，徐歌听到她低低说了声“谢谢”。

　　“等等。”这回轮到徐歌不让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