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想把手放到竹子的脸颊旁，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下来，失去了灵魂的主张，他只剩一副空壳子，因此他什么都做不了。

　　让他诧异的还有他自己，他什么时候把这个女孩当成世界的中心了？

　　但从现在他对她的感情上看，毫无疑问她是的，她是如此生气勃勃、让人开心，同时又充满思想、渴求探索，她简直具有所有女孩该有的美德，难道他不该喜欢她，陪着她度过快乐的日子吗？

　　锋利的尖刺在他心里碰撞，他想揍自己一拳，因为自己的不负责任和刻意开脱。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竹子以强硬而严肃的语气说：“我爱你，我明白这是个艰辛的过程，但现在我累了，我不想继续了，让我休息，让我回到真空的状态，好吗？”

　　她重重地说，在“好吗”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

　　别答应我，别答应我，为我而战斗吧！

　　她想离开，内心深处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话，希望李之星抓住她不要放手。

　　他没有，他没有更强硬地挽留她。

　　所以她也放手了，她盯向前方，脸上甚至露出笑容，她重复道：“Ok，we are friends。”

　　“Yes，we are friends。”李之星机械地重复着，空洞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终于听到这句话了！

　　竹子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又把这口气吐了出来，她身上散发的气息不再阴森逼人，而是五彩缤纷。

　　“这一切都太美妙了。”她想。

　　不管她心里是不是有李之星，她现在已经走出来了，不是吗？

　　57既没有侮辱你，也没有尊重你

　　第二天竹子就遭到了盘问，尽管好像没人真相信小高层李之星会和实习生竹子在一起，但盘问怎么都不会是轻松自如的。

　　“竹子，你太傻了！居然当街接吻。”郑彦说。

　　所幸竹子早有准备，她并未尴尬得满脸通红，而是洒脱地说：“才没呢！你看错了吧！我们只是一起吃个夜宵呢！”

　　不过大家都很怀疑。

　　“你不是认真的吧！”肖飞燕狐疑地睁大眼睛。

　　竹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没有啊，只是很随意地吃个饭而已。”

　　为了躲过众人的目光，她找了个好位子站着，避免被直视。

　　郑彦转过身来审视着竹子，把她看得从头到脚都不舒服：“竹子！你完全昏了头！”

　　“你们想多了。”

　　“你不说实话，大大地阴险。”周薇吼叫着逼问。

　　此时此刻，竹子丝毫也感觉不到内疚和担心了，这就是世界和人类心理的奇妙，要是没有被郑彦撞见，没有整个采购部的审问，竹子也许会因那晚的事纠结好几天，但现在，她不但能够正常地思考，还能应付女人们的盘问。

　　戴安娜也用老道的眼光揣摸竹子，她说：“并不是我对他个人有反感，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合适。”

　　“这么多天来，我们都是为你好的，从没故意加害过你，不是吗？”

　　竹子故作纯真地睁大眼睛：“戴姐，我真不明白你的意思。”

　　戴安娜不费力地一眼就看穿：“你在紧张了，你的手在发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是，不是，你们实在是……”断断续续的笑声从竹子口中泄露出来，与其说那让她显得自然，不如说这笑声将她暴露得更彻底了。

　　“这话本来不该说，但你的表现不错，我挺欣赏你。”戴安娜说，“我们提倡自由恋爱，可站在你的角度上，你得学会避嫌，要是你真抱上了个公司高层的大腿，即便你依靠自己获得了晋升，别人又会怎么看你、怎么评论你？”

　　“本来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对的，但你刚开始工作，难道不准备自己打拼下？其实凭你的条件，即便晚两三年，想要攀关系还不是三六九的事情？”

　　这实在是中肯的建议。

　　“你快要开始正式工作了，开始的头两年，大家都暗中注意着你，你要好好表现，别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分散了精力。”肖飞燕说。

　　竹子才不管这些，现在才是4月，她要到7月才正式上班。这段时间里，她要好好玩玩，至于什么绯闻和八卦，让他们见鬼去吧，只要她自己清楚她和李之星没什么就好了。

　　况且即便有什么，她也不是为了上位，这点她清楚，李之星更清楚。

　　于是她装出一副非常明白的样子，并感激地冲所有人点点头，这一招骗过了所有人，就像往常一样有效。

　　“谢谢各位了，我一定会把你们的话放在心上！”她认真地说，“我承认，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贪图上了对方的美色，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说得好！”郑彦竖起大拇指，“天涯何处无美男，何必单恋这一个。”

　　周薇道：“说到就要做到，不能光说不干！”

　　“那个坐小办公室的也太不是人了，看上去道貌岸然的，骨子里竟然这样，连小女孩都敢骗。”肖飞燕指责道。

　　戴安娜总结道：“当断不断，免受其害。”

　　竹子一一致谢，随后上楼找HR办手续，并以最快速度签了合同。

　　一切结束后，竹子有如大赦般一个人走了好久，全身的筋骨都松快开了。经过这大半年的求职，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前1\/4个人生，基本上就是白过了，是给未来做铺垫的，至于未来怎么样，竹子觉得一是看自己能有个怎么样的事业起点，二是看30到35岁这个时间段里的事业转折怎么样。

　　30岁以前的人，一般是很难凭自己的力量创业成功的，35岁以后的人，要是才刚刚开始一份自己的事业，精力和体力却已经大大不及。

　　在金融危机的阴影笼罩下，竹子看到了一类人，那些到了四十岁、还不得不给老板做汇报、还Yes、Yes地点头哈腰的人，一边要担负抚养孩子的一大笔开销，一边还要面临被裁员的风险。

　　因此竹子格外想要实现财务自由。

　　这个世界上的人可以根据收入状况分为四类：

　　一是像竹子这样千千万万的打工者，大约能占到百95%。

　　第二类是私营小企业主，约有4%。

　　第三类是大中型企业主，占0.5%。

　　剩余的第四类是企业的上层管理者，尽管受雇于人，但其身份已早早超脱了普通打工者，比如唐骏，他并不是因为缺钱而打工，只是他认为打工赚钱更容易而已。

　　这四类中，只有后两类才能真正做到财务自由。

　　什么叫财务自由，竹子将其定义为：40岁后，能在完全放弃工作的前提下，永远舒适地享受生活，就叫财务自由。

　　竹子觉得，到了那时候，你可以继续工作，但你一定要有即便不工作也舒适生活的底气，工作与否应该成为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谋生手段。

　　至于是否工作，竹子觉得还是一定要的，因为钱是越花越少的，而通过工作增长的经历和快乐是越来越多的。

　　就工资来说，现阶段的工资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充其量只能做小资，而且是最底层的小资。

　　至于A.B.电气提供的工资水平如何，竹子是做过比较的。她是全国重点大学的本科毕业生，热门专业，又是在上海这个消费水平和工资水平都相对较高的城市，她的身份和这个在全球财富榜排名前三十名的公司显得门当户对。竹子的同学们，就职的企业有不如竹子的，也有比竹子好的，他们的平均工资在税前5000到6000。

　　A.B.电气给竹子4500，不能算侮辱竹子，因为即便通用电气这样的公司给本科生的工资也只有4200；但也不能说是尊重她，因为外企里给本科毕业生开七八千的大有人在。

　　58老鼠和蝙蝠

　　暂时离开A.B.电气休息后，竹子继续着校园生活，努力积存着年轻时的一点一滴。她经常在学校的湖边走一个下午，累了就在草坪上或者长凳上躺卧，或者她会在图书馆泡上整个上午直到午餐，抑或她会慢条斯理地走在路上，用平静的心态审视行色匆匆的学第学妹们。

　　竹子为人热情，再加上她拿到的Offer数量和质量都高，系主任觉得她的经验值得借鉴，能为本届求职不顺利的同学打气、又能给下一届毕业的同学提供建议，于是组办了一个经验交流会，请竹子和另一位求职经验丰富的同学在会上做演讲。

　　会上有同学向竹子提问：“如何选择公司呢？”

　　竹子反问：“你在面试前，会不会上对方公司的网站主页，或者看对方公司的季报，了解对方的业务情况怎么样呢？”

　　那同学说：“比如我昨天刚面试的一个公司，前年他们做了1亿2000万美金，去年比前年同期增长了10%。”

　　竹子摇摇头，解释道：“这个业绩是否好，主要看增长是否迅速，而看增长是否迅速，也不是说每年超过10%就算快了，而是要看两样，一样是基数，一样是环境。”

　　“所谓的基数，指过去的基础，比如某款产品进入市场晚、刚起步，去年卖了100万，今年涨到160万不稀奇，可另一款产品在市场多年，去年卖1亿，今年卖了1亿1000万，那就是很值得关注的增长水平了。”

　　那同学说：“基数这样，算是达到要求了吧。”

　　“是，”竹子继续说：“至于环境，撇开竞争对手情况、行业趋势和行业形势这些虚的不说，有的公司是只拿GDP做标准，GDP涨了就代表市场大了，若是市场大了而你的业务量没有相应水平的增加，那就有问题了。很多公司的标准就是，年销售额的增长率必须要是GDP增长率的两倍才能算好，像中国前几年每年10%的高增长率，集团的业务如果只有10%的增长，那只能算马马虎虎，要想总裁点你的名，业务增长起码达到20%。”

　　同学虚心点头道：“这样看来，上半年度的增长率比不上GDP增长的速度，那就好比一支股票的增速没有跑赢大盘，算是业绩不好的咯？”

　　竹子赞成道：“用股票业绩来形容，倒是有点贴切。”

　　那同学又叹气道：“公司业绩不好，就会影响福利和发展机会，那究竟该怎么选择公司呢？”

　　“作为刚踏上社会的人，你要选择一份工作，首先看市场环境，其次看公司三年来的增速，从这两点上，基本可以看出这是不是一个朝阳行业，是不是一个好公司了。”她问道：“其实即便是在经济危机的时候，有两个行业是绝对不会垮的，你认为是哪两个？”

　　“不清楚。”

　　“一是医疗，一是教育，”竹子说，“因为人不能不看病，而且家长从来不会忽视孩子的教育。但你不是搞这两个专业的，所以你的行业选择方向要依据三点，一是有技术门槛高的，二是政府扶持的，三是市场潜力巨大的。”

　　那同学一段时间不吭气，过了半晌她对竹子说：“选择行业，选择公司，这我都懂了，但如何选择公司里的职位，这也是个问题。很多事情理论上很高明，做起来却困难重重，实践起来却未免能找到如意的工作，没办法，就业环境太残酷。”

　　她顿了顿说：“所以很多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就随便找个公司或职位凑合了？我想，我们个人凑合公司，总比公司凑合我们容易得多的吧。”

　　竹子解释说：“你能想到这点很好，既然想到了，就要坚定地执行。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位有多么重要了。”

　　一只老鼠刚从洞穴里爬出来，遇上了一只蝙蝠。看到能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蝙蝠，老鼠羡慕极了，眼睛都被吊起来了，她立马就爱上了他。

　　“哇！蝙蝠大哥，你能飞，飞得好潇洒！我很漂亮，我们是天生一对，我决定要嫁给你了！”

　　蝙蝠摇摇头说：“不行啊，老鼠小妹，我们长得有些相似，可我们不是同一种类啊！”

　　老鼠很伤心，他留到图书馆去查资料了。她不相信，他们长得这么相似，怎么会没一点根源在？

　　老鼠找来找去，找不到能和蝙蝠沾边的血缘关系。让她欣慰的是，她找到了一个传说，说蝙蝠是因为老鼠偷吃了人家灶台上的油变的。她撕下那张纸，高兴地跑去找蝙蝠：“哇，蝙蝠大哥，我们是一家人啊，你还是我们变过来的，我们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啊！”

　　蝙蝠相信了她，不过还是有点为难：“不行啊，老鼠小妹，你长得太胖了，我们蝙蝠都是小个子的。”

　　老鼠很伤心，她咬咬牙决定美容减肥。她不吃一点东西，饿晕了就喝点水充饥。她还溜到人家的化妆台上，站在镜子前，乱涂乱抹。几天下来，还真的瘦小得能数到骨头了。打扮五颜六色的她，妩媚地站到了蝙蝠面前。

　　“哇，蝙蝠大哥，我现在才发现瘦是那般美丽动人。嫁了你，我们真是郎才女貌啊！”

　　蝙蝠看了看她，很满意，但又突然皱了皱眉毛：“不行啊，老鼠小妹，你吃的是五谷杂粮，我们吃的是昆虫啊！”

　　老鼠又很伤心，她下决心为了嫁给他什么都豁出去了。她开始不碰鱼肉荤腥，天天去找死蚊子死苍蝇死蟑螂吃。慢慢的，她还学会了一伸掌子，捉到满地乱爬着的蟑螂，只扬扬头，张张嘴，就能迅速地捉到飞着的蚊子和苍蝇。几天后，提着一袋战利品的她，神气地找到了蝙蝠。

　　“哇，蝙蝠大哥，我越来越发现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太多的兴趣爱好了。我们真是惺惺相惜，趣味相投啊！”

　　蝙蝠终于接受了她：“好吧，老鼠小妹，我们今晚就入洞房拜堂成亲吧！”

　　蝙蝠把老鼠从地面上带到了高高的屋檐下。老鼠看着下面，晕乎乎的，手脚在不停抖动，天地都在晃动，她安慰自己说：“唉，高是高了些，但好歹也算站到了高处。”

　　她躲在一个小角落里，问蝙蝠：“哇，蝙蝠大哥，这么高的地方怎么睡觉？”

　　蝙蝠一伸腿，爪子抓住了墙面，身子向着地面倒挂下来，他好奇地问老鼠：“呵，老鼠小妹，我们就是这样睡觉，你不行吧？”

　　老鼠把爪子颤颤地伸出来，还没碰到墙壁，她就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竹子解释说：“通过这个故事，我们了解到了：不合适的行业和职位，即便你再努力去追，也会两手空空头破血流。要是某个职位真的不适合你，即便你进行了修炼，暂时爬了上去，最终的结果只会像故事中的老鼠一样，从高处掉下来。而且，你爬得越高，跌得越惨。”

　　此次演讲结束，竹子遂圆满结束其大学历程，她回到熟悉的采购部后才发现物是人非，原来短短的三个月，启鹏顶替姚林峰的位子，不仅肖飞燕离开了，周薇和戴安娜也因为各自原因离开了公司。

　　据说，戴安娜离开A.B.电气前给郑彦留下一句话：“别小看那女孩。”

　　那女孩，指的当然是竹子。

　　不过郑彦没当真，而且之后新来的王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真正意识到竹子的厉害，是直到王冰走后半年多。

　　59别让对方把你的帮助当理所当然，你帮她是Do Her a Favor，而不是你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