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没那么简单 (1)

　　没那么简单，

　　想怎样就怎样？

　　你的计划里只有你自己，

　　已经跑出去好远，才发现，

　　原来目标一直在身后。

　　你已经没有时间，

　　再也无法实现。

　　刚过了大年初三，罗大哥一家人刚到郊区的温泉度假屋，椅子还没被屁股坐热，贾聪的电话就随之而来了。话筒里的贾聪一样的亲热，一样的热情，不一样的是，他认真地要求过去和罗大哥见面，要跟他单独谈谈，意料之中的罗大哥自然无法拒绝。

　　罗大嫂和儿子还有他的女朋友，急不可耐地去泡温泉了。罗大哥借口不想去，一个人坐在被自己喻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度假别墅阳光充沛的院子里，吹着南国冬日里特有的暖风，看着提前到来的满目桃红柳绿，喝着上好的铁观音，静静候着小兄弟贾聪。

　　没过多久，贾聪就像脚踩着风火轮似的迅速杀到，打断了罗大哥的怡然自得。对罗大哥来说，贾聪只是个待解决的问题，不是要清除的麻烦。清除麻烦劳神，解决问题费点力就行了。既然是心中有数，也既然只是个问题，来了就解决。对贾聪这种非常人，他不想劳神跟他兜圈子。

　　两个人没有过多的表演，寒暄了几句闲话后，在罗大哥的先声提问下，直接进入了主题。

　　“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大哥，我开年后需要一笔资金。”

　　“用来干吗？要多少？”

　　“我投入的广州项目，前期已经投了一部分，公司开铺占用了一些，一开年就需要三千万，有点跟不上。”

　　“如果跟不上有什么后果？”

　　“前期的几千万就被吃掉，拿不回来了。”

　　罗大哥皱起了眉头。贾聪的广州项目，他曾经听贾聪仔细介绍过。他认为前期投入太大，而且还颇有些复杂，不适合贾聪的企业做，持不赞成意见。

　　“我跟你说过这个项目不适合你做，你非要做！现在这么被动！”罗大哥有点生气了。

　　“做都做了，我是骑虎难下，没有回头路了。”贾聪一脸无奈地说。

　　“银行找过了？！”

　　“银行不行，手上的公司都有贷款，做不了。已经走过了，不通！大哥，你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合作，投钱进去。我保证，不到一年，给他百分之五十的回报！”

　　“你对这项目这么有把握？！你保证能给百分之五十的回报？拿什么保证？！”罗大哥对贾聪的保证表示非常的怀疑。

　　“物保、人保！他要什么我就拿什么保证！”贾聪的回答斩钉截铁。

　　贾聪手上的确有好几处值钱的物业。罗湖最旺的红灯区庐山大厦一楼、二楼加起来几千平方米的商铺，沙河高尔夫别墅将近一千平方米的大别墅，还别说那些零星从市场上平价搜来的其他房产。商铺和别墅买之前，贾聪征求过罗大哥的意见，买之后，贾聪又拉着他去看过。凭贾聪公司的规模和品牌，在民间做两三千万的借款担保还是绝对够资格的。贾聪能拍着胸脯说拿人拿物业做保证，的确也是有料。

　　罗大哥心里有了数，他起身从舒服的椅子里站了起来，紧闭着嘴微微抬着下巴，背着手慢慢地来回踱着步。

　　罗大哥脑袋里的精密电脑被他输入了几个关键词后，在浩瀚的资料库里开始了迅速全方位的搜索。一个个人名和一张张脸，在他眼前出现又飞快地滑过，有几个人的名字反复出现又闪过。最后，搜索引擎停留在了一个人的名字上，从各方面认真地分析了一阵后，最后给予了肯定。他停下了脚步，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了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微凉的茶。

　　坐在对面的贾聪，一脸通红，充满了渴望和迫不及待地看着罗大哥，分泌旺盛的油分和密密的小汗珠，挂了一额头，大脑袋在太阳下面冒着热气，活像个刚烤出炉的猪头。

　　罗大哥看着贾聪的样子，暗自发笑，本来是要谈严肃认真的事，可他这副模样，却让他有些严肃不起来了。

　　“怎么样？大哥！”

　　“什么怎么样？！”

　　“你想到办法了吗？！”

　　“想什么办法？！”罗大哥觉得贾聪着急的样子特别好笑，有意地拿他开逗。

　　听到罗大哥的回答，贾聪先是一惊，可接着，看到罗大哥嘴角的一丝笑意，心里明白，他这是在逗自己。贾聪心里会意，故意扮蒙，做出一副傻傻乎乎的样子。

　　“大哥，您不管我了？嗯嗯……那我怎么办呀！？”贾聪撅起了肥厚的大嘴巴，越发显得憨态可掬，让人忍俊不禁。

　　罗大哥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贾聪！企业家！就这么点事，把您就难倒了？！”

　　贾聪起身蹲到罗大哥身边，拽着他的胳膊，边晃边说：“大哥，您就帮帮我吧，我求您了！”

　　一个大男人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受不了这套。何况比罗大哥的儿子大不了几岁的贾聪，演绎得这么到位、传神，对他绝对是百用百灵的杀手锏。

　　“好了好了！坐回去，好好说话！”罗大哥虽然是正色说话，心里却是充满了怜惜和疼爱。贾聪赶紧乖乖地坐了回去，正襟等待罗大哥的正文。

　　“贾聪，既然你对项目这么有信心，又保证有高额的固定回报，我给你介绍个人，他有实力提供给你需要的资金。到时，我会亲自引见你们认识，也会尽力帮你说话。至于你们能不能合作成，只能靠你们自己谈了。”

　　“是谁呀，您跟他铁吗？”

　　罗大哥心目中肯定的人选，是新纪元集团的董事长王新。做地产起家的新纪元集团是一个多方向发展的公司。虽然没有永胜的穆梓开发的项目多和出名，但深圳中心区也赫赫地竖着王新的新纪元大厦，和永胜的众多项目南北相望。除此之外，新纪元还在几个绝佳地段开发过一些非常精致的住宅项目，也是深圳名噪一时的楼盘。和穆梓专做地产开发的路子不一样，王新在深圳的地产市场赚到钱后，放慢了在地产市场的脚步，转而做外地的大型专业市场，还涉及了传媒行业。

　　罗大哥和来自潮州的王新，多年前因为他的楼盘宣传成为广告大客户而相识，相交有相当的年头了。潮州人既勤劳肯干也懂得见风使舵，罗大哥把王新当做可以深交的人。他们两个频道一致，风格相同，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漏。什么时候该拍胸脯，什么时候该打太极，怎么开始，怎么收摊子，前瞻后顾，严丝合缝，都是极严谨的人。

　　罗大哥之所以选定王新，首先是因为他的为人。王新虽然逃脱不出潮州人势利和实际的特质，但还是颇有些北方汉子的豪迈义气。交往几年，罗大哥对他的为人处世还是相当认可的。再则，王新的实力，拿出两三千万现金绝对是不在话下的。最重要的是，王新的新纪元公司正在入主控股他们集团下面的一个媒体，已经谈了大半年的光景了，年后将进入最后最重要的谈判阶段。

　　这个杂志社发行量虽然不大，但是国字号的强大背景让这本杂志即将在香港和国内同时发行。作为政府机关必须订阅的杂志，除了拥有已经比较稳定的发行量，还具有中港两地巨大的市场潜力。这个杂志社不仅能给王新带来潜在的经济效益，还能成为他的一张重量级的名片。

　　罗大哥虽然不是主事拍板的一把手，但他是负责商务谈判的集团高层领导，所有的交易细节都要先过他的关。罗大哥心里非常清楚，王新一定会给他面子，至于给多少？怎么给？他相信王新自己心里有数，能不能达到贾聪的目的，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罗大哥本来准备直接肯定地回答贾聪的问题，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又退回去了一半，对贾聪的顾忌让他把王新的名字咽了下去。罗大哥婉转地答道：“问这么多干吗？跟我铁有什么用？要跟你铁，能拿钱出来跟你合作才有用！”

　　罗大哥的话让贾聪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他又撅起了嘴，哼哼唧唧地说：“嗯，嗯，大哥，就当可怜可怜我！我不管是谁，您一定要帮我谈成才行呀！过了这个难关绝对是海阔天空！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行了行了！你呀，别尽说漂亮话，我可不指望你孝敬我，别再给我找麻烦，我就阿弥陀佛了！”罗大哥脸上笑着，嘴里开着玩笑却是话里有话。

　　贾聪也明白，罗大哥确实是不指望他孝敬，倒是真正担心自己会给他再找麻烦。他赶紧心领神会地表态道：“大哥，您放心！我保证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这次虽然不是第一次，但绝对是最后一次！”

　　“好了，大哥我也绝对相信贾总是懂事的董事长！你我不是外人，我会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我把控不了，主要还是靠你自己。”

　　“大哥，您只要肯帮我，就算不成，我也绝对不埋怨您。”

　　“做事心态要放好，不能错失机会，也万万不可急于求成。现在市场不稳定，方向一定要找准，不要乱打乱撞，贸然出手，否则追悔莫及！别怪大哥没有提醒你。”

　　“大哥，您的话我记下了。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那就好，不要只会说好听的，事情也要做得漂亮。”

　　“大哥，这几天我回公司加加班，把项目资料和合作的文件整理出来，等您通知，随叫随到。”

　　罗大哥点了点头，掐指一算，全国春节休假，统一放到初八开始上班，还有四五天时间休息。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戴上老花镜，从通信录里仔细地调出一个号码，轻轻地拨了出去。电话通了后，他按了免提键，让贾聪也能听见。

　　“大哥！”电话里传出异常热情的声音。

　　“老弟！新年好呀！哈哈哈！”罗大哥笑得爽朗，声如洪钟。

　　“新年好！哎呀大哥！早该去给您拜年，没办法，老家规矩要回去拜祖宗。想着回来开年再登门。”

　　“我俩不要见外，用不着客气，谁先给谁拜，没什么关系。”

　　“大哥说得是，说得是。”电话里的人，对罗大哥是恭敬有加的。

　　“兄弟呀，你什么时候回来？”

　　“初七回来，初八上班开工。”电话里的人意识到罗大哥可能有事找他。

　　“那行，你回来再说，初八开工就算了，初九吧，初九一起坐坐，中午晚上都行，看你的时间。”

　　“行，初八晚上联系定时间。”

　　罗大哥挂了电话，意味深长地看了贾聪一眼，意思是说：“听见了，帮你约好了。”

　　贾聪听得出来，罗大哥和这个人非常熟络默契，本来打算再开口问问究竟是谁，想了想，还是没问。

　　罗大哥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了。他一边起身往屋子里走，一边说：“就这样吧，你先走，你嫂子他们也快回来了。约了初九，到时候再说吧。”

　　“那好，大哥，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一家度假了，帮我问嫂子好！”

　　罗大哥对着贾聪摆了摆手，转身进屋。贾聪脚下又踩上了风火轮，快速迈着鸭子步一溜烟地没了人影。

　　离开罗大哥，贾聪飞车回市区，脑袋转得比跑在高速公路上的车轮子还要快。罗大哥是不会把话说满的人，若非有八九分的把握，他是不会如此表态的。本来贾聪觉得已经很心满意足的了，可他的心满意足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紧跟着来的焦虑挤得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