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佛眼所见尽是佛

　　我的导师及方外挚友皖峰方丈有一句很经典的口头禅：真好啊，真好。

　　在报纸上读到一篇好文章，他会禁不住赞叹说：真好啊，真好；听人说某处毁损的寺庙终于修复起来，他会情不自禁地说：真好啊，真好；有居士带着孩子到寺里，想请老方丈为孩子摸顶授记，说几句吉利话时，老人伸手在孩子的头顶上摸着，笑得比孩子还纯真，说：真好啊，真好。

　　老方丈一直希望我能写一本能留传下来的书，我也一直在努力着。那一年我的第一本散文集出来时，我立即就送了他一本。第二天我到寺里，看到老方丈正戴着老花镜，在认真地读我的那本散文集。见我进来，老和尚抬起头说：“真好啊，真好。”我当然很不满足，便追问他说，到底好在哪里呢？他说，好就是好嘛，有些好，是用语言说不出的。

　　我想起唐代的赵州和尚，不管什么人来向他问法，他总是那一句话：到后院吃茶去。他的侍者跟随他多年，从来没听他认真讲过一句法，小和尚便有了去意。当那天他正准备向赵州和尚请辞，去另一个地方求法时，赵州却在一见他时就说:到后院吃茶去。侍者小和尚一下子就明白了，从此开悟。

　　时间久了，我也像那个一千多年前的侍者小和尚一样，对皖峰方丈的那句“真好啊，真好”似乎有了一些明白。正像老方丈自己所说的，从心里面感觉出来的好，是用语言无法说出来的，说出来的，一定不是原意。老方丈在说“真好啊，真好”时，那种真诚，让你真正相信好就是好，好是不用表达的；而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孩子般纯真的笑，能让人真正感觉到阳光一般的灿烂和快慰，这正体现了他一贯的思想：世上无一人不是好

　　人，世上无一事不是好事。于是，老人就是这样用他真诚的快慰感染了对方，让对方感觉这世界到处布满了鲜花和祝福，老人相信，带着这样一份美好从他那里走出去的人，同样也会把这一份美好带给另外的人。

　　有些事在我们看来并非好事，甚至是很坏的事，老和尚仍然会说：真好啊，真好。有一次寺里一个小和尚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却又不肯忏悔，按照寺规，皖峰方丈对这小和尚做了“清单”的决定。那小和尚不服，在大殿门口出言不逊，甚至大骂老方丈。有人把这事报告给皖峰方丈了，方丈说：“真好啊，真好。”那人说，他在骂你啊，你怎么还说真好呢？方丈说，他骂我，是在为我消灾，这不是好事吗？而且，在这之前我还在想，对他的处理是否过于严厉，他这一骂，我立刻清醒了，一个出家人，怎么能够随便恶语伤人呢？对他采取清单，是太正确了。有人把老方丈的话告诉了小和尚，小和尚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寺院。过了几年，小和尚再次回到寺里，他向老方丈表示，经过这几年的磨炼，他在生活中真的尝到自己当初少不更事、游戏人生的后果了。老和尚见他真的忏悔了，于是又让他在寺里挂了长单。

　　我的孩子也有一句口头禅：烦死了烦死了。她在看动画片，你要是催她去做作业，她会说：烦死了烦死了，我才看一会儿动画片呢。她在电脑上打游戏，你告诉她，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怎么还能迷恋在游戏上呢？她会说，烦死了，烦死了，我不能有休息时间吗？现在，我的孩子即将大学毕业，她当然不会再去玩游戏，不会再看那些无聊的电视了，但是，新的烦恼接踵而至：考研、就业、追求她的男孩子等等，因此，她的那句口头禅仍然挂在嘴边：烦死了，烦死了。我理解一个即将走向社会的女孩子所面临的一系列人生烦恼，但我在有一天终于对她说：好孩子，能不能像皖峰爷爷一样，把你的口头禅改成“真好啊，真好”呢？也许这样，你就真的不会觉得生活中有许多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