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压力也是动力

　　这边爱情不顺利，那边工作也不太如意。有了新情况。明年刊物要改为半月刊，人手并没有增加多少，但是任务量却提高了一倍；而且光盘刊物有销量下降的趋势。还好经过和发行部、编辑部的讨论，李副总编及时减少了光盘MOOK的出版量，决定明年开始减少一半，把人手腾出来，集中精力做好月刊改版为半月刊的工作。

　　会议进行得比较顺利，但在即将进入尾声，讨论最后一项——新一年度的任务时，李副总编和张敏文之间又发生了争执。李副总编认为保持单期发行量压力不大，但张敏文却认为没有这么乐观。从来月刊改半月刊，第一年的单期发行量肯定有所下降，但每个月总的发行量肯定会增加，而且增加不少，已经是有利可图、正常健康的发展方式了。

　　李副总编压力很大，表示现在各个部门都在跳跃式发展，都提出了比较疯狂的目标，我们要是落后了，集团凭啥给我们这么多资源，还花大工夫把月刊改为半月刊？

　　“他们都是做了新刊的，只不过是销售额上来了。新刊的规矩是第一年容许亏损，我们不但不亏损，还有利润，我们应该做得比他们好才对。”张敏文不同意。

　　李副总编反驳：“公司考核我们，并不是只考核利润，公司现在更看重销售额，明年要启动上市计划，指标指标，倪老板要指标上去。”

　　这种会开了几次，虽然李副总编和张敏文都努力克制自己，但张敏文说话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慢慢地有了火药味。

　　郭庆豫和另外三个高级编辑偶尔也有机会出席这种会议，但除非被点名要求提供数据，他们一般不发言，只有一次比较冷场了，李副总编转向他们寻求支持：“小郭，小朱，你们也说说，你们在一线，你们的意见也很重要。”

　　朱旭一阵紧张，他虽然没有李副总编这么乐观，但也没有张敏文这么悲观，不过他想张敏文可能不想让大家这么累，给大家留下了奖金空间，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好郭庆豫被点到首先发言了。

　　郭庆豫也发愁，只能四平八稳地说：“保持单期发行量不变，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我们的刊物有特殊情况，上半月刊与原来一样，下半月刊是专刊。而我们这几年出版的专刊特刊增刊，销售都比主刊好，说明还是有机会的。只不过下半月专刊多了，就有了不确定性。毕竟每个专刊的销量变化起伏很大，这个从我们今年出版的系列专题光盘就可以看出来。我觉得只有干起来才知道，毕竟整体上有比较大的赢利空间，先做起来嘛。”

　　广告部经理、发行部经理，还有张敏文都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也等于没说。李副总编不再难为其他小编辑，没有再点后面的人发言。朱旭本来觉得郭庆豫讲得挺有道理的，但会后郭庆豫对他说：“唉，其实定什么计划和目标都无所谓，大多数企业年初订的计划和目标都不会在年底来复查。”

　　朱旭觉得不可能，说：“那是国有企业吧。”

　　郭庆豫笑了笑：“我们也一样。这几年，各个刊物都定了目标，最后只要大致销量在增加，老板年底都给奖励，从来没有认真考核过，粗放得很呢。不过据说中国公司都这样，毕竟我们搞市场经济的时间短得很。别看我们公司经营了十多年，管理上还是很粗放。不过我们赶上了计算机普及的好时代，你看公司起家的那几个电子刊物，我觉得都是浪费，还不如赶快停了，改办计算机类刊物。”

　　不知道领导们后来还开了什么会议，据说倪老板最后拍板了一个基本任务量。只要李副总编分管的两个刊物和新起点电子音像出版社三家合起来能任务量翻番即可。电子音像出版社刚刚成立，发展空间很大，李副总编觉得蛮有希望，后来开会鼓励大家业余时间多做MOOK选题，支援电子音像出版社；然后自己也开始招兵买马，准备大干一番。期刊这边就放手让张敏文去管了。

　　实际情况也是这样，因为这一番争执，张敏文和李副总编的关系就不太融洽了，后面李副总编参加编辑部会议的次数就更少了。张敏文觉得这些都是工作，依然按习惯把每次编辑部会议和计划发给李副总编，参不参加就是他的事情了。私底下，她本来和李副总编也没有什么来往，这下就来往更少了。

　　张敏文事业心很强，要求力争单期销量不下降，内部和朱旭他们讨论了好几次，都不知道如何办好。在部门的整体销售额上，好像除了增加刊物之外的MOOK品种之外，就只有希望国家宏观经济继续超好，电脑的使用者增加，大蛋糕大了，朱旭他们自然可以多分杯羹。

　　朱旭看老板着急，自己也着急，觉得应该给自己老板分担点什么。可除了多上畅销选题之外，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有一天他甚至邪恶地想，要不派人去把竞争对手的刊物全部买下来几期，连续几个月读者都只能看到他们的刊物，时间久了，自然就是第一品牌了，销量广告量自然可观。

　　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朱旭有空也去找发行部的陶可可、祁经理等人商量，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突破。但碰头好几次，大家好像也没有什么新招。香山的叶子红了，远远看去非常美丽；公司外面的银杏树被大风刮下来一层层的树叶，厚厚地铺在地上，稀稀拉拉的阳光透过来，洒在树叶上，风景这边独好。朱旭这几天心中有事，每天中午吃了饭就去外面走走，风景虽美，却没有帮助他想出什么特别好的招数。

　　张敏文是职业经理人，自然只能把任务分解，压到人头上，要求大家多策划MOOK选题，但又担心压力过大，人才流失，所以急急忙忙跑去向老板们申请人手，减少人均压力，同时以防万一。李副总编对此热情度不高，因为他要组建一个新的编辑部，手里名额有限。无奈之下，张敏文只好直接跑去找倪老板要指标，大老板总算发话，答应明年适当的时候给几个应届生，提升队伍力量。

　　张敏文觉得最近这段日子没有一天是顺利的。偏偏这个时候，上面要求她去美国参加一个计算机大展。这个大展她去采访过几次了，想了想，觉得应该给朱旭一个开阔眼界的机会，就找朱旭谈话，劝说他去美国参加这个大展。

　　朱旭最近工作上压力也很大，而且觉得从网上看报道就可以了，但老板有令，不得不去；而且这属于老板提点，明显有让他趁手里有助手，赶快出国去看看的意思。他还没有出过国，还好年轻人都想出去玩，去年一窝蜂大家都办了护照，于是办签证走流程，忙了一阵儿，总算及时赶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拉斯维加斯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它位于一片沙漠之中，是沙漠中的一片绿舟。朱旭对它是早有耳闻，不仅因为它的地理位置，还因为当地发达的博彩业。

　　在没来之前，朱旭一直以为所谓的拉斯维加斯赌城是指整个拉斯维加斯，等到了当地才明白，所谓的赌城，只是拉斯维加斯的一条街道。街道的两侧是像积木一样堆积起来的高楼，显得有些拥挤。至于建筑风格则多式多样，世界各地的建筑风格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缩影。

　　不过在朱旭看来，白天的拉斯维加斯与普通城市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一般城市还要平淡得多。到了晚上，他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赌城”，霓虹闪烁的街头，如潮的行人，无不透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对博彩不怎么感冒的朱旭，只在拉斯维加斯的一条街道上随便逛了逛，就打道回府了。整个城市给他的感觉就是节奏太快，似乎总有一条鞭子在人们的背后抽打着。一股莫名的压力催促着这座城市的人们。这座城市似乎总给人们一种希望，那就是一夜暴富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这是一座神奇的城市，召唤着许多人不远千里万里，前来一博。

　　拉斯维加斯真是一个好地方，但心里有事的朱旭没有多少心思体会这座神祇的城市，何况自己的英语水平也马马虎虎。每天看完展会，朱旭就回酒店休息。

　　这天，他照常在赌城酒店里一边看风景，一边想自己的事情。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搞不清头绪的时候，灵感突然来了，朱旭突然想到了明年生意的解决办法。新年第一期，他决定上这么一个专题：电脑爱好者进阶完全手册。道理是这样的：经常有读者来信说刊物新名词太多，计算机报纸和刊物上的不少文章他们看不懂。而报刊为了照顾大多数老读者，不可能经常刊登那些入门性的知识和主题文章。如果给每一个订阅《中国电脑普及报》的读者都免费发送一份新年特刊，解决他们看不懂专用名词的问题。这期特刊就将为读者提供一个基本名词的汇总。读者有了这个特刊的基础，就能看懂新起点集团的所有报刊杂志了。

　　推出这一期特刊的同时，还可以搞一个活动，即送给中关村每一个装机或者OEM客户一本计算机刊物，OEM到所有的品牌机、组装机当中……思路一完成，朱旭特别激动，马上就在笔记本上噼噼啪啪地敲了起来：

　　一、新年第一期做一个电脑爱好者的入门特刊。所有《中国电脑普及报》的读者，只要寄来发票证明是全年订户，都可以免费获赠一份新年特刊，以解决他们看报难懂的问题。

　　二、以特刊的内容制作多媒体光盘，作为电脑初级用户手册OEM给各个计算机厂商。由此，计算机厂商就基本不用配备电脑使用说明书了，同时解决了厂商回答读者入门问题的烦恼。

　　三、成立新起点读者俱乐部，所有寄回信函的读者都是会员，同时新年第一期特刊的读者通过回函也可以加入读者俱乐部。将来会给这些会员提供很多增值服务。

　　四、各计算机厂商的电脑用户也可以参加新起点读者俱乐部，成为读者俱乐部的会员。我们将开通一个热线电话，回答各厂商的电脑用户后续电脑使用的问题。

　　朱旭觉得这真是一个三赢的方案啊。读者得到了服务，计算机厂商甩掉了很多售后服务的包袱，新起点得到了大量的新读者群。写完之后，朱旭兴奋不已。觉得如果全年跟进这个项目，自己的部门就可以轻松完成全年任务，再也不用发愁了。兴奋的他不能控制自己，连夜根据要点完善自己的报告。

　　第二天回到宾馆，想起自己还没有出去玩过呢，就走到大厅玩了一会老虎机，不过手气很差，一会儿就输光了自己能承受的钱。想了想，还是外出逛一下，于是又跑出去压马路。一会儿就有些迷糊，突然想起现在已是半夜了，心里有点害怕，就沿原路返回了。

　　回国第一天，朱旭就把报告润色一番，然后打印出来，等张敏文上班后找她商量。对于朱旭的出现，张敏文有些意外，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快就回来。她笑着说：“不是说还安排你们去硅谷看看吗？”

　　“没有啊，会议一结束就让我们回来了。”朱旭递上手里的报告，迫不及待地说，“我这里有一个新计划，您看一下。”

　　张敏文只看了一会，立刻就说：“这个主意好。我看行。”

　　“不过这个项目相当大，涉及到公司各个部门的协调。我们部门在这个项目中只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张敏文停顿片刻后，又补充说，“我去找倪总商量。再打印一份，你跟我一块去吧。”

　　两人来到倪总的办公室，秘书说老总正在会见客人，一会就结束。张敏文和朱旭两人就在外面等着，片刻后，倪总和一位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两人在门口握手道别。

　　进了办公室，张敏文将手中的策划报告放到倪总的桌上，说：“这是朱旭关于明年我们部门发展的一个计划，但很多需要其他部门的配合，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所以特地过来请您看一下。”

　　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倪总在看过报告之后，立刻意识到这份报告的分量，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年轻人多打量了几眼。最后他表态，这个项目应该上，并表示要组织得力的人来执行，让张敏文回去再细化一下具体分工和流程。老板的认可对朱旭来说无疑是一种鼓励，他心里自然是乐滋滋的。

　　倪总最后又补充：“最近谭力表示要组建公司统一的市场部，我看这个项目就可以让市场部牵头来执行。当然，你们部门要为这个项目中提供最大的支持。”

　　第二天，倪总找到李副总编、张敏文，还有正在筹建中的市场部总监张毅群开会讨论这个项目，朱旭因为是报告撰写人，也得列席会议。

　　张毅群长得高高壮壮的，短头发，故意留一撇小胡子，还有点黑，一看就是那种经常锻炼的。他说话时眼睛放光，显得激情四射的样子。他对朱旭的报告相当欣赏，对倪总说，想不到我们新起点的编辑能有这样的眼光，我对我们市场部明年的工作更有信心了。反而是李副总编比较冷静，说了一些执行中会出现的具体问题。不过讨论下来，大家还是觉得可以做，就看具体如何执行更好而已。

　　事情如此顺利让朱旭有点小兴奋。不过这天下班路上，琦琦跟他讲了一个事情，他就有些郁闷了。琦琦说，你不觉得最近蒋勇心情不太好吗？朱旭顺嘴问，蒋勇怎么了？

　　琦琦说：“都是因为你去了美国，你还不知道？”朱旭很惊讶，“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琦琦笑：“你们编辑部不是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吗？出国的事情轮流来。郭庆豫早出去过了，其他老编辑，像杜鹃，去年也轮到一个去台湾的机会。连何叶今年老板也带他去法兰克福走了一圈，美其名曰考察封面，学习印刷新工艺。你忘了，去年大家都说今年该蒋勇出国了，结果也就上半年被老板安排去了一趟深圳，自己偷偷摸摸去了一下香港而已。”

　　朱旭有点印象了，“哦，去年是议论过的，可我不太知道啊，再说，这是老板突然安排的，我不能不去吧。”

　　“呵呵，你走了后，大家都在食堂里议论呢，说你一直想去美国看看，听说了这个机会，跑去求张敏文，张敏文看重你啊，你现在是高级编辑，就让你去了。”琦琦笑，“本来人家蒋勇就够郁闷了，结果还要帮你核校稿子，最近他在食堂里连话都很少。”

　　朱旭大喊冤枉，“这次真不是我主动要求去美国的，我自己都很意外。”然后说，“我说蒋勇把稿子给我，态度如此不好，原来以他的性格帮帮人无所谓的。”

　　蒋勇比朱旭早一年来编辑部，主要的工作是负责《中国电脑普及报》的合订本增刊中的内容，平时也做《PC电脑高手》中一两个不重要的栏目，业绩不好不坏，张敏文确实不太看重他。朱旭和他基本没有工作交集，工作上的来往不多，何况蒋勇不太爱说话，所以私下交往也没有。编辑部这两年中午吃饭的话题和情绪主要是靠何叶带动，朱旭和郭庆豫辅助逗哏捧哏。其实朱旭自己还挺羡慕蒋勇的，因为蒋勇人长得清秀不说，还有一个相当漂亮的女朋友，经常下班后过来找蒋勇一块出去吃饭。

　　这下朱旭有烦恼了，他觉得大家误会了他，同时也觉得挺对不起蒋勇的。他觉得如果他坚持工作忙不去，张敏文应该也不会难为他。“哎，我并没有把去美国这事看在眼里，真不知道原来大家都想出去。”朱旭对琦琦解释。琦琦不以为然，“你得了吧。”可朱旭就此有了心病，一路上都不太开心，快下车的时候，他对琦琦说，“去趟美国就惹出这么个事情来，我真没想到大家背后这么议论我，被人误会还挺难受的。”琦琦有点惊讶，“我就给你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就怕你去触蒋勇的霉头，最近别惹他。而且你想多了，我要是老板，也会安排你去。”

　　朱旭并没有因为琦琦的开解而开心，到后面他也搞不清楚，是因为同事们误会了他而不开心，还是因为不愿意同事间为这么点小事不融洽而不开心，也许两者都有吧。朱旭很看重现在在何叶带动下，编辑部出现的比较活跃和融洽的气氛。所以，在过了几天的编辑部会议上，当张敏文责怪蒋勇帮朱旭看的栏目为何进展这么慢的时候，朱旭马上接口说：“张老师，您让我去赌城，安排太突然，回来我发现有些事情我没有跟蒋勇交代清楚。”张敏文横朱旭一眼，倒也没有生气：“哦，我让你去趟美国，还安排错了，你自己加班把进度补上来吧。”

　　晚上郭庆豫也加班，他也对朱旭说，大家都说你和何叶是张敏文的宠将，何叶说就是就是，他还说：“你看我提了一下，老板带我去德国。朱旭一句话，老板就让他去美国。”“所以我们都以为是你要求去美国的呢。”朱旭释然了，开郭庆豫的玩笑，“胡说八道，那你是老板的什么将啊？”

　　郭庆豫回答很简单，“我是不管谁当老板都要用的干将，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