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遍赏北京花

　　人事调整之后，没多久就是新年。在此之前，张敏文分别找何叶、朱旭、郭庆豫、杜鹃四个编辑部骨干谈了谈话。

　　谈话的起因是制作部主任与张敏文的一次聊天。制作部主任对张敏文表示，希望能调何叶去制作部帮忙，慢慢培养成副主任。张敏文随后找何叶谈话，直接问是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何叶立刻表态，说自己不过是和制作部打交道比较多，和制作部主任也比较熟悉，但对于是否有要求调往制作部，并没有明确表态，应该是制作部主任误会了或者一厢情愿。

　　今年刊物改为半月刊，美术编辑的任务量增加了一倍，但人员目前并不会增加，张敏文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放人。何况张敏文对何叶一直还是比较欣赏的，也没有让他走的想法，所以就对何叶说：“今年任务很重，而且我希望我们能很快发展新刊，我对你关于CG期刊的想法一直比较欣赏，所以美术编辑的工作之外，想让你参与一些软件栏目的编辑工作。今年呢，你再多积累些这方面的经验；这次提升郭庆豫和朱旭，你也知道他们两个的能力和在编辑部的分量……何况制作部是一个事务性部门，你去了，就是当了副主任，收入和现在相比可能还差不多，何况编辑部门还有利润考核……”

　　几番劝解下来，何叶打消了去制作部的想法。他权衡一番利弊之后，还是觉得待在这里合适，也不想放弃自己用了两年时间才获得的位置。

　　张敏文本来担心杜鹃没有获得提升会有些想法，没想到她早就在这个问题上想开了。让朱旭郭庆豫他们两个分别负责上下半月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杜鹃明确表示自己能力确实不如他们两个，并不觉得自己资格老，就应该提升，还说对自己目前的状态相当满意，愿意辅助两个新领导一起把工作干好。这让张敏文意外之余也松弛下来，还和杜鹃闲聊了一些其他事情。

　　郭庆豫和朱旭这里，张敏文基本没有什么可谈的，主题自然是祝贺勉励加分工。张敏文表示：“以后编辑部日常管理还是由郭庆豫负责，朱旭旁边辅佐学习，同时主要负责和市场部发行部的接口工作，另外选题策划的创意工作也由朱旭负责，至于每期上什么选题，选题会后则由三个人开会讨论最后决定。”

　　朱旭觉得分工与之前并没有多大变化，所以没怎么在意。不过郭庆豫的一番话倒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适应新的角色，完成角色转换。

　　郭庆豫是这么说的：“以前只负责自己的几个栏目就行，觉得工作挺轻松的。这两年负责协调编辑部内部各种事务，有时候觉得压力还挺大，特别是发行部和广告部这帮人，完不成任务就怪我工作不努力，见面就说我的不是。朱旭你现在负责这个，以后我的压力就小多了。”

　　朱旭初生牛犊，并不知道其中利害，但在参加了一次经理级会议后就有些明白了。发行部和广告部的片区经理们，女性为主，说话决不留情，强大的任务压力下，只要朱旭保证选题质量，保证销量；反之如果卖不好，销量不大，广告上不去，都是朱旭选题做得不好。

　　朱旭倒是脾气好，什么也不说，笑眯眯地记录下她们的要求。有人开玩笑：“今年任务这么重，谁完不成明年就要到朱旭家过年了。”朱旭高兴地说：“没问题啊，反正过年回家没有带媳妇回去，我妈还老问我女朋友的事儿呢！这下带这么多回去，我妈得高兴死。”

　　玩笑归玩笑，朱旭这下知道领导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怪不得李副总编和张敏文基本上没有过笑脸。看来这收入增加了，压力也增加了啊。不过朱旭愿意接受这个挑战，上次PC厂商OEM那个计划写出来，他自己觉得，只要推动这个计划执行得完美一点，今年的任务完成应该没有问题。

　　刚会开车的人大多有瘾，朱旭也不例外。最近他业余时间和别人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驾驶。如果周末不加班，他就跑到表哥的公司帮忙，中途没事就去帮人送货，目的很简单啊，就是为了开一下车。

　　陶可可驾龄比他长，笑话他之余，提了一个方案，说她很久没有去滑雪了，如果周末朱旭愿意出钱请她滑雪，她愿意把家里的车开出来，让朱旭过一下瘾。

　　有车开，朱旭当然很乐意。他高兴地说：“行啊，行啊！最近我给累坏了，正好趁第一期杂志付印后的间隙休息一下。刚刚发了双薪和奖金，正好请你滑雪。”

　　上得车来，朱旭得意地说：“他们说开车后的生活半径就从5公里扩大到50公里，今天我们把北京50公里范围内的雪花都欣赏一遍。”陶可可直笑他发财了心情这么好，像个暴发户。

　　可是，驾驶里程尚不足一千公里，而且在驾校学的是小卡车，平时也只开过表哥的小面，很少开轿车的朱旭技术并不熟练，何况路上车很多，加上旁边还有一个陶可可看着，他就手忙脚乱起来。坐在副驾上的陶可可，开始只是笑一笑，后面老司机的毛病就出来了，当起了指挥，一会儿喊：“灯，打灯……加油，加油跟上……灯，该关灯了……”一会儿喊：“看车，看车，你别乱换道啊，让速不让道，驾校没学啊？……”全然不顾朱旭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在一个红绿灯口，朱旭松了一口气，喊道：“陶老师，你别乱喊，你一乱喊，我这里就更乱了。”

　　陶可可全然不在意，没有注意到朱旭的语气：“行啊，我不说了。”

　　可过了不到五分钟，她又开始了：“换档啊，已经3000转了……”又开始指挥个不停……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朱旭气得靠右把车一停，喊道：“不开了，不开了，你来，你来。”

　　陶可可没想到一贯笑嘻嘻的朱旭还会这样，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他轻声道：“我也没说什么啊。你生气啦？”

　　爆发后的朱旭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于是重新扣上安全带，苦笑一下：“没什么，反正看新手开车，正常人坐在副驾上都会变得不正常，驾校教练早有总结。”

　　陶可可嘟了一下嘴，咦咦两声，脸朝窗外不说话。朱旭只好赔笑道：“你也别生气，我这是间歇性神经病。你就当我发神经，发完就正常了。”

　　陶可可笑了笑，说：“好啦，我也不说你了，开车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敢向我发脾气，中午吃饭也算你的啊。”

　　重新上路后，为了表现自己真的不会再干涉朱旭开车大业，陶可可放斜座椅，拿出耳机听音乐。

　　朱旭也小心翼翼地开，此时已经出城，路上的车渐渐少了起来。稍微适应了的朱旭就这样慢慢把车开到滑雪场。当然也没出什么事。

　　开始滑雪的时候，朱旭还有点担心陶可可会数落他两句。不过陶可可好像已经忘记了路上的不愉快，全身心地投入到滑雪的快乐中去。

　　朱旭很少玩这个，当然滑得不好。陶可可还是像往常一样，该嘲笑就嘲笑，这让朱旭放下心来，觉得陶可可没往心里去。

　　陶可可也确实没有往心里去，回家路上还表扬了朱旭两句，顺便调侃了一下上午的事情。

　　朱旭回家后自己惭愧了一把，决定以后在陶可可面前，还是注意控制一下自己。他暗暗奇怪自己早上为什么会经不起那些话，脾气说来就来。

　　想来想去，还是许亮这个事情在自己心里留下了阴影。不服气啊不服气！朱旭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就放弃，所以他又去找郝丽打听情况。郝丽其实问过许亮，那是在许亮的生日前。郝丽问她：“要不要邀请朱旭他们参加你的生日Party？”

　　许亮说：“不用了吧，就我们自己人就好了。”

　　郝丽笑：“怎么了，两个人闹矛盾了？”

　　许亮笑：“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的啦，你们别乱想。”

　　郝丽说：“其实我听郭庆豫讲朱旭的情况，还是不错的，深得领导赏识，最近还提副主任了。”

　　许亮说：“呵呵，那他还不得意忘形了！”

　　郝丽问怎么回事，许亮说：“朱旭这个人呢，长相和性格都还过得去，各方面也不错。可是我和他就是不来电啊。其实我想想，还是你们老郭这种人不错，踏实能干，有前途。要不你把你们家郭庆豫让给我好了。”

　　郝丽笑她胡说，她了解许亮，知道朱旭没什么希望了，于是就没有跟朱旭说许亮生日的事情。但作为旁人，她也不好跟朱旭说什么，只能鼓励他：“朱旭啊，有些事情要靠你自己努力。你想想是不是惹到她什么了，有空你当面去跟她好好说说吧。”

　　爱情对朱旭来说实在是有些复杂。他以为谈恋爱就像办杂志，发送出去，读者就会填写一个调查问卷回来，甚至会有热情洋溢的来信；可实际上呢，大多数读者只是随便一翻，之后就把杂志扔在一边，没有任何反馈。

　　在许亮那里，朱旭的命运就有些像他的杂志。许亮确实也翻看了一下朱旭这本杂志，但是很快就扔在一边。一个外地人，没房没车的，许亮实在不知道为何要跟这样一个人谈恋爱。所以慢慢的，也就没有了再和朱旭联系的兴趣。何况朱旭确实不是自己理想中的恋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普通朋友。她希望自己的恋爱和结婚比自己的妈妈要慎重，要稳定。

　　憋了很久的朱旭这天就发了神经。知道许亮期末考试结束了，他直接跑到银行门口等许亮下班。许亮出来看见了他，还很奇怪，问他什么事情？朱旭说：“外出回来路过你们这里，想你也快下班了，好久没有请你吃饭，想请你吃个饭聊聊天。”

　　许亮倒也爽快，立刻答应了。

　　朱旭好高兴，马上说到：“我知道花园村那里有个特色川菜馆，叫巴人府，我们打车过去吧。”许亮笑：“不用啦，我爸最近把他的捷达淘汰给我开了，我们开车过去。”朱旭看许亮熟练地开车，非常佩服：“不错啊，技术比我好。”

　　许亮得意地笑：“老司机啦！其实也没有开多少，就是没事就东逛西逛的。有了它，我上课方便多了。”

　　朱旭：“挺好，就是你这个车不太搭配你。不过，有车太开心了。”

　　许亮笑：“哎呀，想给自己买个小车的啦，就是没有这么多钱。”

　　朱旭说：“这容易啊，你这车再开几年就能换了。”

　　许亮回答：“哪有这么容易，别看我们在银行工作，那钱不是我们的，是你们的啦。”

　　朱旭又展望未来了：“你放心吧，这个汽车价格的下降和电脑差不多的，只要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就会不断下降，只不过没有电脑这么快罢了。我相信将来大多数中国家庭都会像美国人一样买车的。”

　　许亮问：“那你会买车吗？”

　　朱旭说：“应该会的吧，不过我得先买房啊！看看人家郭庆豫两口子，正在给我们指明前进的方向呀。”

　　巴人府很有特色，川菜有点辣，但许亮吃得很开心，两人还频频碰杯，许亮高兴，朱旭也高兴。气氛那么好，朱旭忍不住决定表白了。

　　“许亮，快过年了，我嫂子说，后来一直没有再见到你，还挺想你的，想在家里请你吃个饭，你有空吗？”

　　许亮没有想到朱旭还有这出呢！不过在车上，她就决定今天要跟朱旭讲清楚了：“那你想我去吗？”看朱旭愣了一下，许亮笑吟吟地说：“朱旭，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当面给你说。我觉得我们挺年轻的，干嘛要让自己那么不开心呢？我们一直这样，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不好吗？我自己不想让自己过得不开心的，也不想你过得不开心。”

　　朱旭一听，什么都明白了。一时间，他后面准备的那些正式表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好喃喃道：“其实，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对我有些误会……”

　　许亮很干脆，也不想听朱旭解释，她怕大家不开心：“做了好朋友，不就能慢慢了解了吗？朱旭，其实你是一个乐观的人，我真的希望看到你还是那么开心地生活，其实我觉得人生苦短，干嘛老让自己不开心呢？没别的想法。”

　　朱旭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这个结果也是他的预期之一。他决定要有风度，所以苦笑了一下，对许亮说：“你说得对，让我们为今天成为好朋友干杯。”

　　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区，朱旭不想上楼，就在小区里转啊转。心里是默默的痛楚，说不清楚，也说不明白。不知不觉晚上十二点了，朱旭这才发现，冬夜里的北京真是非常冷，还是有暖气的房间里舒服！想到这里他赶快上楼，一边走朱旭一边感叹：原来被人拒绝的痛苦还是抵不过刺骨的寒冷。这下咱也是有失恋经验的人了！哈，乐观地想，我又得了一个好朋友不是？

　　想到这里，朱旭感觉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告诫自己：别想这事，别想这事。他拼命跑上楼，然后洗脸，睡觉。可是这温暖的被窝加上屋里的暖气，让温度高得有些过分，终于把他烤迷糊了。一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竟然发现眼睛里有血丝！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小子，还不如熬夜看球吧。”

　　刚好第二天是集团举办的年会。先是集团领导讲话，无非是先感谢一番大家一年来的大力支持，然后语气一转希望来年再接再厉之类的话。朱旭等人都快被催眠了。

　　“快醒醒，你可真行，坐着也能睡着！”何叶用力在朱旭肩上拍了两下。

　　朱旭一直不明白，何叶为什么精力一直那么旺盛，只要是领导讲话，他总是听得很入神。

　　下面就是各种文艺节目和抽奖活动。朱旭他们有两个节目，一个是何叶的独唱，另外一个是周正策划的小品，讲新编辑成长的故事。朱旭出演那个万恶的、没事就批评下属否定稿子的领导。他的戏份不多，但整个小品笑料不少，符合整个集团动不动讽刺领导拿领导开涮的传统，下场的时候掌声雷动。

　　陶可可独唱湖南民歌《辣妹子》。主持人调侃陶可可，今年为何不跳舞了？陶可可装哭，说自从进了新起点，没日没夜地忙碌，唱歌还能有点力气，跳舞是不行了，明年估计只能演哑剧了。

　　抽奖环节也出现了搞笑场面。陶可可抽到一个刮胡刀，主持人知道陶可可没男朋友，就问她，要不要现场就送给某个男同事？

　　何叶等在下面喊，送给我吧，送给我吧。但陶可可说，正好可以送给自己的爸爸做过年礼物，挺好的。

　　朱旭问何叶：“追了一年，没有成果？”

　　何叶说，这个湖南辣妹子，实在太厉害了，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我是不行了，你努力吧。

　　朱旭笑，跑过去搂住何叶装哭，“我也不行啊。”自己想起许亮，一阵黯然。

　　抽奖朱旭一无所获，让人觉得这就是人生。但为了活跃气氛，现场加了一个总裁红包奖，由各位老总副总现场出钱包了红包再抽奖，朱旭居然是幸运者之一。

　　主持人问朱旭有什么获奖感言，朱旭说：“感谢各位老总，感谢各位老总的钱包。当然，更得感谢各位老总家人的支持。”现场已经哄笑了，朱旭其实很少在公共场所说这么多话，但昨夜的刺激让他又加了一句：“另外，我想对那些刚才抽到奖，还跑到我面前炫耀的同事们说，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