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当我们由于痛苦而哭泣时，必须立刻将泪水拭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也只有明澈的眼睛，才能面对面前的打击。真滋味与真朋友富贵时，难以入口的粗茶淡饭、竹笋菜根，穷困时，却可能嚼出真滋味；得意时，不屑一顾的贩夫走卒、仆从杂役，蹇厄时，却可能变成真朋友。稳健我们常用“稳健”这个词来形容人，其实稳和健是可以分开谈的：稳是持重、妥当，健是强力、进取；稳是守，健是攻；稳是重量，健是强性；稳常是行其所能行，健常是行其所欲行；老年人常稳而不健，青年人常健而不稳；稳而不健者常乏冲劲，健而不稳者常易颠踬。如果射箭时稳是瞄准，健就是张弓；稳而不健者，射得准却不远；健而不稳者，射得远却难准。问题是有足够经验而瞄得准的人，常已年迈而乏张弓的力气；有充分精力而能张满弓的人，又常因年少而乏瞄准时测距量风的经验。所以“稳健”这个词说来容易，真正做到却难上加难哪！化敌为友最成功的交友是化敌为友；最要命的树敌是化友为敌。因为化敌为友不但交了新朋友，又少了旧敌人；化友为敌不但失了老朋友，且树了新敌手。化敌为友的友，彼此心中都有一番亏欠，愈会珍惜这段晚来的友情；化友为敌的敌，必有长久的积怨，一朝反目，更是仇上如仇。化敌为友的友，因为曾有长久的对峙，所以愈能成净友，见他人所不能见，言他人所不能言，且多一针见血。化友为敌之敌，因为曾有长期的相处，所以愈能成死敌，攻外人所不知的弱点、抓外人所不知的习性，且下下都中要害。所以西洋有句谚语：“要打倒你的敌手吗？只消娶他的下堂妻；要找出你最要命的仇家吗？那就是你昔日的枕边人。”演员人生好比一场戏，我们都是其中的演员，有人一辈子演主角，有人一生做配角，又有些人只能跑跑龙套，虽然每个人都是演员，每个人的角色于戏中也有必要，但在观众的眼睛里，却有轻重的差异。人生如同一场戏，我们都是其中的演员，我们没有固定的剧本，却有太多同台的其他演员，大家争着表现，抢着露面；台下的观众则水准不齐、秩序杂乱。甚至有许多半途入场，中间退席；至于场地，更不是缺水，就是停电，一会儿道具不足，一会儿灯光不亮，使许多优秀而卖力的演员，因为外在的配合太差，而无法有最佳的表现。人生就是一场戏，我们都是其中的演员，哭哇哇地在亲长的围观下登场；生龙活虎地在社会大众的注视下表演；吹吹打打热闹地落幕，凄凉寂静地在坟上下安眠。如果演得极佳，或是有几位舞文弄墨的朋友，则可能还有篇洋洋洒洒的剧评出现。人生真是一场最难演的戏，我们都是其中短暂的演员！悲观的权利尼采曾说：“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在战争时没有叫累的权利；在地震时，没有喊晕的权利；在失火时，没有怕熏的权利。只有不叫累的战士，才能获胜；只有不喊晕的人，才能逃离危楼；只有不怕熏的人，才能击败祝融；也只有受苦而不悲观的人，才能克服万难、脱离困境。困顿的牡丹富贵常得之于困顿；奇逸常得之于平凡；清淳常得之于幽远。秘密聪明人不把自己的秘密说给别人听，也不听他人的秘密，更不传播秘密、探寻秘密。而秘密的另外一个意思，则是“避觅”——避免去寻觅。旁观者清抓在手里的事，不见得最有把握；放在眼前的东西，不一定看得清楚。能找朋友随时纠正固然最好，否则自己则该常常站出事外，做个检讨。由浅入深保存体力，轻松地起步，再拼全力突破最后的困难，要比一人手就紧张，到头来却松懈，效果好得多。做许多事，不都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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