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份工作能杀了你

　　通常销售人员在工作中丧命有4种情况：被闯入店中的强盗或是扒手谋杀，尽管他们与强盗扒手素昧平生；被工友谋杀；在工作场所被人（指的是顾客）使用某种工具谋杀；亲密伴侣之间发生争执，大部分情况下是一名男性来到工作场所泄恨。

　　如果说零售业有一位殉道者的话，这个人可能会是吉迪米泰·达穆尔，他是一名来自纽约王后区的34岁售货员。2008年11月28日，他在长岛谷溪沃尔玛被害。在“黑色星期五”的踩踏事件中，他被推倒在地，呼吸不得。其他员工试图营救他的时候，也惨遭踩踏。据警方及目击者称，愤怒的顾客踩过他们，一个个都火冒三丈，因为沃尔玛由于达穆尔的死亡需要提前关门。至少有4个人被送往医院，他们要么留院观察，要么受了轻伤，其中还包括一名怀孕8个月的妇女。

　　警方称，凌晨5点，大约有2000人聚集在店门口外，达穆尔开门的时候发生踩踏，窒息而死。

　　目击者金伯利·克里布告诉《今日美国》，购物者的行为就像是“野蛮人”。她说，当购物者被告知由于一位员工死亡，他们必须离店的时候，“人们开始叫喊‘我从昨天早上就开始排队了’，他们依然在购物”。

　　达穆尔身高6.5英尺，体重270磅，可能看起来应该是控制人潮的绝佳人选。但是他也没挺过来，他才上班一个星期。

　　2008年12月，达穆尔的家人控告沃尔玛，指控商店大打折扣“营造紧张的竞争氛围”导致“拥挤风波”。案件声称，沃尔玛公司“使用特殊的营销及广告手段，故意吸引大批人潮，形成混乱的暴力局面”。

　　《今日美国》报道了达穆尔的死亡后，总共产生了669条评论，在舆论的浪潮中，一条解决办法出台，建议商店24小时营业来减少拥堵。购物者们似乎依然不知足。

　　做一个工作在一线的销售人员是将员工置于工作相关的特定危险之中，美国国家职业安全健康研究所研究员如是说。通常销售人员在工作中丧命有4种情况：被闯入店中的强盗或是扒手谋杀，尽管他们与强盗扒手素昧平生；被工友谋杀；在工作场所被人（指的是顾客）使用某种工具谋杀；亲密伴侣之间发生争执，大部分情况下是一名男性来到工作场所泄恨。

　　与零售业相关的死亡案件中，有2\/3是在抢劫过程中发生的，深夜独自一人在便利店上班的员工通常是抢劫犯的目标。“很多案件就在他们眼前发生，”一位研究

　　在一次采访中告诉我，“雇员没有接受过培训，他们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过确实有这一类的培训项目和相关手段来实现防范。”这些项目和手段包括：现金操作培训、改善照明、提高能见度、加强出入口管理、改善工作环境以及设好标识。实际上，许多零售商都了解各种有效的工作场所安保措施，但他们就是不实行。

　　我还得知，加强员工安保的推动力通常并非来自那些依赖一线员工的零售商。“现在真正的推动力是和机构及工会合作的研究人员，因为我们知道某些项目可以防范犯罪现象发生。我们和商务部以及韩国食品协会等组织合作。”这位研究员称。非常糟糕的一点在于，零售工人大部分是在杂货店工作，很少是工会成员。

　　美国职业健康与安全管理局每周发布伤亡报告，在一个月内发生了3起与零售相关的伤亡案件：2009年12月28 日，一名工人在马萨诸塞州的牙买加平原店遭到一名荷枪强盗枪击；2010年1月16日，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的速度石油（Speedy Petroleum），一名店员在抢劫中被射杀；2010年1月28 日凌晨两点47 分，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一位在马克斯便利店工作的员工同样在一起抢劫案中遭到枪击。在美国劳工统计局发布的2008年行业伤病报告中，零售业非致命性工伤事件的概率在建筑材料及园艺设备用品经销方面最高。

　　哪怕在犯罪率低、生活富足的片区内，在时尚高端店内工作，安全也没什么保障。52岁的桑德拉·普马雷霍已婚，已为人母，她在曼哈顿东65街的迈克尔·道金斯珠宝店当预约登记员。2007年，她在工作地被捅了18 刀。凶手名叫戴维·安德安格，是个非法移民，在珠宝店内做跑腿工作，当时桑德拉发现他偷走了价值10000美元的散金。他被捕后对警方说，他曾提出如果她当时不报警的话，他日后会付清这笔黄金的价钱。

　　2010年1月，一名抢劫犯闯入曼哈顿上东区的另外一家珠宝店，射杀了拒绝向他交出任何珠宝的71岁老员工。亨利·梅纳赫姆胸口中枪，枪击后半小时宣告死亡。盗贼掳走价值100万美元的珠宝后逃逸，后来被发现的地方是被《纽约时报》誉为“守门人、遛狗者及保姆天堂”的曼哈顿某街区。珠宝店距离纽约市市长迈尔·布隆伯格的市政大厅只有3个街区。问题是，杜兰特店内没有安装摄像头。

　　2007年12月，一名持枪者洗劫了位于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市的高端范马佑（Von Maur）百货店，9人死亡，4人重伤。17 岁的枪击者罗伯特·霍金斯饮弹自尽，此次袭击事件是全州自1958年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一个案件。两名员工受到致命伤。65岁的米奇·奥尔德姆背部和腹部受到枪击，伤愈后再次回到店内上班。2010年4月她被解雇，因为她没办法久站。

　　“米奇已经拿到抚恤金，而且她会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得到资助。”这家私人商店在一份声明中写道，“尽管米奇已经不在店内工作，不过范马佑深深地感激并且珍视她过去尽职尽责的服务，我们殷切关心她的健康。”

　　如果请那些零售业老手——分析师、作家、咨询师——列举出几个最优秀的零售商，在这份短短的名单上，好市多总是榜上有名。2010年美国阵亡将士纪念日周末之前，在那个周五的下午3点47 分，我致电他们探求背后的真相。

　　15分钟之后，一个活泼有趣、平易近人的男人给我打了回来——这个人的名字我当时没听清，但是我猜他肯定是个可怜的广告宣传员，没办法早点儿开始过周末。众所周知，好市多付给某些员工的工资在零售业是最高的，我询问他为什么能支付得起这样高的数字。

　　“我们的最低时薪是11美元，我们的平均时薪是19.65美元。”自几十年前公司成立起，就确定要付给员工合理的时薪，“哪怕是在60年代，我们也认定，如果你能提供一份足够过生活的薪水，外加一份不错的医疗保险，那你肯定能找到好员工并且能留住他们。”零售及百货店员工（后者很多都是工会成员）的平均时薪是

　　13.5~15美元，像山姆会员店和沃尔玛这样的平价商店提供的时薪则远远低于这个数字。他说，他们一直有给售货员和收银员减薪的压力，压力确实非常大。“华尔街不停地在问我们：‘你们有没有试过每小时18 美元或是17.5美元。’我们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这不是正确的路子。快乐的员工是我们卖场上的形象大使。”

　　90%的好市多员工是小时工，一半是全职人员，另一半是兼职人员。很多零售商都要求将白班和夜班分开，工作时间严重缩水，而且就算工时变动也不作事先通知，但是好市多保证兼职人员每周工作25小时。他说，他们的员工流动率过去是20%（比业内其他零售商要低很多），现在是11%。

　　“会更加困难！”当零售商面对持续赢利的压力的时候，他承认，“这么做会更加困难。”

　　每次新店开张，公司都会收到3000~6000份申请，但是可能只有250个职位空缺：“我们没有办法面试所有人，但是每个职位空缺我们有10倍的人可供选择。其中有一半的工作岗位，我们只有通过面试才能挖掘到合适的人才。这就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

　　好市多公司在低层招聘过程中采用个性化、民主化的方式，这种形式目前也几乎闻所未闻——对于这么一个大型雇主来说更是不一般。许多和好市多规模相当的竞争对手只通过电脑和心理测试排除大部分求职者。“我们不会这么做！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笔记本，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在图书馆使用电脑。”他说。

　　那么这个坦率友善、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呢？

　　他就是理查德·加兰蒂，好市多的首席财务官。他手下的公司销售额高达7 300万美元，在600个地方拥有137000名雇员，他会打给我吗？有多快？亲自打过来？（之前我曾给另外一家备受推崇的零售业雇主货柜商店首席执行官基普·廷德尔打电话，想要了解他们的员工培训和薪资状况，给我回电话的是公司的公关代表，她清楚地表明我请求占用首席执行官10分钟时间的要求太天真了，她说要见首席执行官需要提前6个月预约。）

　　好市多能够付给员工合理的工资，是因为他们在其他方面开源节流，比如在水泥地面上经营平价店，而且不靠广告创收。许多零售商将销售收入的2%用于广告，但是好市多把这部分钱省在了顾客身上。

　　2009年8月，家得宝首席财务官接受《财富》杂志采访的时候，清楚地表明合理对待售货员的重要性：“我们希望能够让我们的员工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在很多公司都缩减开支的形势下，我们没有这么做。我们会在这些销售人员身上投资。我们会根据员工的表现进行加薪，我们会提供福利，我们按照401（k）退休制度支付养老金，鲜有人能像我们一样关注他们，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关心我们的顾客……在他们身上投资是一项决定……削减辅助人员也是一项艰难的决定。我们损失了10%的行政人员。”

　　她的选择非常不一般，保护员工，培养员工？她继续道：“那么卖场上发生变化的意义是什么呢？那就是售货员和顾客之间真的交心接触。” 当一个零售商为顾客提供价值的时候，它自己还有利可图吗？店内员工成本仅占零售商成本的8%~13.5%，一位曾和多个零售商打过交道的软件开发商如是说。

　　但是，尽管2008年零售商在广告和促销上花了2700亿美元，许多销售人员的收入依然微薄。威富公司是乐斯菲斯、万斯（Vans）、杰斯伯（Jansport）以及其他知名品牌的母公司。据纽约时报》报道，威富公司首席执行官埃里克·C·怀斯曼2009年的薪水是6412327 美元。其他零售商首席执行官也都收入颇丰：西夫韦（Safeway）的史蒂文·A·伯德赚了9383003元，科尔斯（Kohls）的首席执行官凯文·曼塞尔赚了9037 962美元，家庭一元店（Family Dollar Stores）的首席执行官霍华德·R·莱文赚了5612726美元。

　　在乐斯菲斯的规定之下，我们的工作时间已经被缩短至最低，兼职人员每周工作5小时，随着经济衰退的加剧大家都找不到工作，让我们一群人去喝西北风啊。但是，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母公司威富公司的现金收入是3.82亿美元。零售业里不乏咨询师、供应商、分析师、产品中介以及其他蚕食有效收入的人，他们中有些人对业内伪善和收入不均的现状视而不见。一位曾在许多零售业巨头工作过的软件公司首席执行官解释道：“零售业将采购商视为掌上明珠。采购商们（环游世界，替零售业雇主购买产品寻找货源）受到的是王子般的待遇。这一小部分人花掉了上百万美元，他们当然拥有很多权力。为什么零售商不能为（售货员）支付更高薪水呢？因为他们更想把预算花在采购商身上。他们非常信任采购商，但实际上采购商拿到的钱比他们应得的要多很多。我认为应该将更多的资金用于销售一方，不过只要还是现行的模式，这种状况就没办法改变。”

　　“这期间存在巨大的文化差异。（采购商）发大财，而穷人站在店里8 小时却赚不到什么钱。这就是我们的现行遭遇——我们给你些残羹冷炙，我们让你在那边全天站着，顾客们视你们为垃圾。没有人关心销售人员！要零售业把售货员当作人来对待，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很遗憾，他所讲的就是事实。我过了很久才理解这一切——在只为追逐巨额利润的公司里，在首席执行官赚得百万美元年薪的公司里，有谁真正想要了解这些售货员是多么不受重视呢？公司需要高管阶层，公司同样需要售货员的劳动和技能。当售货员一类的低级员工赚钱不多的时候，他们在雇主眼中的工作价值实际上也会降低。何必要花心思确保他们的工作场所清洁安全、照明充足呢？何必要花心思保护他们免受顾客的辱骂乃至身体上的伤害呢？他们迟早都会辞职，总会有人想要这份工作。

　　这事儿在概念上很快就会实现一种跳跃，从价值不大到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