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生命的美妙(4)

　　薇薇心里还是喜悦的，当即把手镯戴上，嘴上却不饶人：“我不讲究这些的，几万块钱，吃了住了多好，戴在手上，无非给别人看。”

　　东学说：“就是戴给别人看呀，多好看！有没有更自信？”

　　薇薇看着东学，心里非常感激。他是一个浪漫而细致的人，知道刚刚生了孩子的女人，再次走回社会，急需自信心。

　　只是，如今的她，对于奢侈品，有一种本能的复杂情绪，它们会勾起许多往事。东学不介怀，她却做不到这么洒脱。

　　她当即想把手镯摘下：“舍不得戴，等重要场合再戴好了。”

　　东学却按住她的手，说：“薇薇，别用‘舍不得’这样的话。三万块的手镯，你要当三百块的戴。五万块的包，你要当五百块的背。如此，你才是潇洒的、高贵的。”

　　啊？薇薇看着东学，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东学接着说：“若是太把物质当一回事，眼巴巴地渴望它们，或者小心翼翼地使用它们，它们就凌驾于你之上了，你就卑微了，懂吗？这是我一早就想告诉你的道理。所以，别觉得什么东西是奢侈品。随便戴吧，戴着玩吧，管它值多少钱呢。我买它又不是因为它值钱，或者因为它是某个牌子的。我买它是因为它的确好看，也衬你的气质。”

　　一番话让薇薇无可反驳，心里豁然开朗。

　　东学的智慧让她不由得心生佩服。她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在重新认识他，每时每刻都在更爱他。

　　6

　　第二天一早，薇薇穿戴整齐，到银行报到。

　　她一踏进办公区，同事们就纷纷大呼，这哪像生过孩子的人呀，身材这么好，面孔这么靓，简直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王希过来与薇薇打招呼，不夸她身材恢复得好，先夸她的手镯漂亮：“哟，卡地亚玫瑰金镶蓝宝石手镯哦，好看好看，太衬你了！我也有一个，是铂金的，但不镶宝石。没办法，我就是不太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王希笑呵呵的。

　　数月未见，薇薇发现了王希的变化，她比以前更自信、开朗、热情了，整张脸都熠熠生辉。并且，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注物质。

　　薇薇猜王希可能恋爱了。

　　果不出所料。午餐时分，赵之然告诉薇薇，王希最近在跟一个大款交往，高调得很呢，衣服也越穿越时髦了。

　　“什么来路的大款？是客户吗？”薇薇也忍不住八卦起来。

　　“可不是嘛，也许还是我行最大的一个客户呢，第一天开户就存了八百万，美金！”赵之然语调夸张地说着，接着又叹，美女都嫁大款去了，让他这样的普通小青年何处寻归宿呀。

　　薇薇就笑，说：“放低要求，自然找得到合适的伴侣。”

　　赵之然摇头，挥拳作奋发状：“不，绝不放低要求！男人不怕老，待我熬到四十岁，也有别墅和跑车了，照样娶十八岁的玉女！”

　　“神经！”薇薇白他一眼。

　　赵之然说王希高调，她也的确是高调。下班时分，薇薇在更衣室换鞋，听到相邻的更衣柜前，王希和同事们的闲聊。

　　一个同事说：“王希，这条豹纹裙好美哦，哪里买的？”

　　王希说：“嗨，这条呀，去年买的啦，Dolce&Gabbana的。我贤惠吧？硬是穿了两季哦。”

　　薇薇想，谁的裙子不是三年五年地穿呢，又穿不坏。再钱多人傻也不至于穿一季就扔啊，何必把话说那么潇洒。

　　另一个同事又说：“希希的外套也好帅气，国内好像没见过。”

　　王希就笑：“当然没见过，是Moncler米兰限量款。”

　　“哇，那一定很贵吧，多少钱？”

　　“嗨，在欧洲买的，白菜价。”

　　薇薇在心里啧啧摇头，有钱确是好事，但切忌露出暴发户形态。

　　同事们表面拍马称赞，背后不是没有议论。

　　“有钱买奢侈品，还来朝九晚五、看老板面色，作甚？”

　　“谁知钱是什么来路？她跟那老男人，啧啧啧……”

　　王希很有一套装聋作哑的本事，照样春风得意，我行我素，在行里一如惯常地开朗、咋呼，甚至还有一点嚣张。

　　薇薇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从前她以为，女人穿金戴银、挎名牌包，主要是给女人看的，为了满足虚荣心，向同性宣告——看，我得到了多么优秀的异性。女人都贱兮兮的，得到了异性的爱，才能得到同性的尊重。

　　而现在，她意识到，女人穿金戴银、挎名牌包，其实也是给男人看的，意思是——看清楚了，我可不便宜。

　　把自己包装得像另一阶层的人，就更容易跻身进入那一阶层。

　　像王希这样挖空心思要嫁有钱人的，不首先把自己按照有钱人的标准武装起来怎么行呢？

　　被王希一带动，整个银行的年轻女孩都有点蠢蠢欲动了。大家暗中你死我活的，每天下班换衣服的时候，一个个都很有别苗头的意思。很快，大家的穿着打扮全体高了一个档次，风气慢慢变了。

　　薇薇却不理这些，只一门心思地工作，下班后就穿棉T恤、牛仔裤，轻轻松松赶路。回到家的时间统统倾注在孩子身上。

　　过了段时间，明淑也回来上班了。

　　她一回来就对薇薇说：“不得了，才四个月而已，怎么像是换了人间？一个个都跟妖精似的。就你，苏薇薇，就剩你一个最朴素了。”

　　薇薇大笑：“不，还要加上你。现在就我们两个当妈的不修边幅。”

　　明淑说：“嗨，我就算了，向来是这个样子，倒是你，完全变了，现在拎一只Coach也敢来上班了。不怕给她们比下去？你以前那些Prada呢？爱马仕呢？BV呢？怎么不跟她们别别苗头？”

　　薇薇只笑而不语，她知道明淑完全懂得她。一个人若是需要满身logo才能站得稳，多少是因为心里有点自卑吧？

　　明淑也笑，笑完了问薇薇：“后悔吗？”

　　薇薇知道明淑问什么，微笑着答：“才不。”

　　明淑说：“知道你不后悔。”说完她长长叹出一口气，“老实说，陆正隆这样的男人，在大都会要多少有多少，郑东学才是稀有品种。”

　　她又说：“这世界上越来越多的是精通如何获得世俗成功的男人，少的是有情有义的男人。”

　　几句话说到薇薇的心坎上去了。

　　曾经她也喜欢物质，迷恋陆正隆这样精于获取世俗成功的男人。人性脆弱，生活处处有试探，一不小心就失足。

　　但现在，她已经经历过那些了，明白物质所带来的快乐，是短暂而虚空的。所以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珍惜东学与她共有的一切。

　　生活当然并不轻松。维持一个家，需要日复一日地辛勤付出，上班，做家务，早出晚归，操心孩子的奶粉尿布以及全家的一日三餐。并没有金山银山，只是简单地过日子，偶尔买一点奢侈品，作为小小的点缀。这是极其踏实、普通、琐碎，甚至有一点平庸的生活。

　　但这样的生活，是一个男人能够给一个女人的最好归宿。

　　7

　　廷儿周岁，薇薇和东学一起带他去拍了一套艺术照。

　　薇薇对儿子的照片喜欢得不得了，放在钱包里还不够，还要用作手机屏幕；用作手机屏幕还不够，还要晒到网上。

　　其实薇薇素来是低调、内向的人，但母性真是强有力的东西。任何一个妈妈都会为自己的孩子骄傲、自豪，忍不住炫耀。

　　薇薇把她最喜欢的一张廷儿的照片贴到了微信朋友圈里。

　　刚满周岁的孩子，正是最漂亮可爱的时候，朋友圈内顿时无数人评论、点赞。在这其中，薇薇看到了一个名字——Lily。

　　薇薇稍稍一愣。她已删掉了陆正隆的所有联系方式，甚至拉黑了他的微信。她在新生活里徜徉太久，已全然淡忘了前尘往事，从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Lily是她与过去生活的交集。

　　Lily给薇薇发来信息：“宝宝好可爱！真羡慕你已结婚生子。”

　　薇薇简单地回复一句：“谢谢。”附加一个微笑的表情。

　　Lily却忽然把薇薇当知己，发来长长的信息倒苦水。

　　她说她自己去年也曾怀孕，老陈陪她去打了胎，她直哭了一个月。前不久觉得月经量少，去检查，医生说她子宫壁很薄，以后受孕会稍有点难，需好好调养。Lily说她已为老陈打过两次胎，现在很担心，很怕以后生不出孩子。她说，如果再怀孕，无论如何不打胎了。

　　薇薇看着信息，心里有点难过，却不知该怎么劝慰她。

　　Lily又说：“你离开老陆是对的。”她也想离开老陈。她说这些老男人全是一模一样的德性，对你好的时候把你当女儿一样疼，月亮也肯摘给你，可一碰到原则问题立马不含糊，心比钢铁还硬。

　　薇薇说，那就离开老陈吧，你才二十六，为时不晚。

　　Lily说，可离开他之后，哪里找得到看得上的人呢？

　　薇薇说，你这么年轻漂亮，总有人追吧。

　　Lily说，的确有男孩追她，二十几岁的小青年，挺帅的，经济条件也还过得去，但她总看不上。她说，其实也并不是嫌贫爱富，就是已经习惯了老陈，换个人不习惯。另外，总觉得年轻男人没腔调。

　　薇薇觉得有些好笑，“腔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块几十万的手表？还是一台几百万的车？抑或是历经沧桑后的成熟睿智，那种对人对事沉着自信、不屑一顾的态度？

　　那些需要经历一大截人生才能沉淀出来的气质，势必要以时间作为代价。找一个年纪相当的人，伴他一同老去？还是走捷径，摘取现成的果实？这总是一个取舍的问题。有所获得，必有所失去。

　　薇薇不想多说了，只劝Lily，做决定要趁早，别耽误了自己。

　　Lily连说知道了知道了，道理是明白的，只是行动需要决心与毅力。她再次感慨并羡慕薇薇有本事，最后还搬出那句老话：“在赌场上，赢的不是拿到好牌的人，而是知道几时离开牌桌的人。”

　　薇薇无语。老陈是她Lily手中的牌吗？陆正隆也曾是她薇薇手中的牌吗？她们在赌吗？拿自己的青春做赌注？赌什么呢？

　　原来她投入真情的初恋，在别人眼里亦不过是一场以物换物的买卖。在那样的关系里，人的感情若被否定，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薇薇什么都不再说，只是在朋友圈内屏蔽了Lily。她不愿再和那个圈子的男男女女有任何瓜葛。

　　然而瓜葛还是有了。就在Lily给薇薇发信息之后没几天，陆正隆突然给薇薇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