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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家世:曹雪芹氏族文化史观》 作者:周汝昌

第45章 泡子河·芷园

  雪芹的祖父大名家曹寅(字子清,号荔轩、楝亭、柳山……)是亲弟兄俩,弟本名曹宣(字子猷,号筠石、芷园……),另有堂弟曹宜,过去一向将宣、宜误混为一人,拙著《新证》作出辨析,真相始明。宣后因讳康熙帝玄烨的“嫌讳”(玄、宣北语同音难分。其实二字本音甚异),而改名为“荃”,连“宝盖”(宀)也不能排行了。宣之四子名癠,过继与伯父寅为嗣子。雪芹实癠所生,俗谓“假子真孙”者是也。

  曹寅在江南做官,总是想念都中的芷园令弟,见于吟咏者不知凡几。

  然则,芷园也就是雪芹的真正“老家”。那么,这老宅又在何处呢?

  我们考明:它原在东城墙内不远、贡院以东、观象台以北的“泡子河”一带地方。

  泡子河,是个老地方,今已不存。“泡子”是北语,指类似水塘、小片湖泊之类。此河顺城墙根南北而流,但南端却只是个泡子,不通他处,故称“泡子河”。

  泡子河在明代是一处胜地,入清朝已经残废荒凉,但仍多名园故宅的遗迹。曹家“从龙入关”,因隶满洲正白旗,故分配占居在城东白旗辖区。[例如曾是白旗旗王的努尔哈赤“三幼子”阿济格(八王)、多尔衮(九王)、多铎(十王)三家之府,皆在东城。此乃八旗“方位”的定制:黄北、白东、红西、蓝南。]

  先说说贡院的事,因曹寅曾明言其家花园邻近贡院这句要紧的话,这就惹得我也要围着贡院去转圈子——一心妄想寻找曹家老宅,至少也在那一带领略些风光,添加一些想像。

  贡院者,明、清两代的“国家大考场”是也,顺天府乡试、全国会试,皆在此举行,实为一大文化人才、吏治成员的选拔鉴定中心点,所系于国家兴衰命脉者殊非细小。它之所在地本是元代的礼部衙署,位于内城东南角内。

  如今的北京火车站,直对的原是小胡同名叫方巾巷(北京的巷,多为南北走向,或曲折拐弯者,而胡同则是东西横通为主)。方巾是明代念书人、士子戴的帽子,可知此地是方巾作坊。果然,由方巾巷往东不远,就是贡院了。

  贡院原貌大致是方形的,座北朝南,门前分列三座大牌坊,各有题额,文曰:“天开文运”“明经取士”“为国求贤”。院内以二门分界,“内帘”“外帘”考时“锁闱”断绝。“号舍”按《千字文》排布,举子被“锁”,三日的“吃喝拉撒睡”皆在“舍”内,不许逾阈。九百年间,亿万考生,在此“生活”一时,而东单牌楼一带百般商肆无不利市三倍(外地人都必然买些京师物品)。

  不但如此,附近民居都设法腾出空屋,出赁与这些“赶考”的书生,门外大红纸贴好“状元吉寓”的“广告”字样。这儿的顶银胡同、鲤鱼胡同、笔管胡同……都是如此——也就成了我多次穿绕寻觅的“目的”(现时所有这一切,均已拆光)。

  贡院本身现在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大楼,地名“建国门内大街”——此门本无,乃是后开。贡院自清末光绪三十一年停止科举而荒圮,到民国十六年张作霖(大元帅)时拆除拍卖物料,遂从此荡然无迹。

  回来再说曹家的“芷园”。

  只因曹寅在《楝亭诗钞·别集》卷四有《送王竹村北试》诗二首,其中有句云:“掌大悬香阁,文光射斗魁。”句下有原注云:“芷园小阁,邻试院、寓公多利。”

  这就有趣极了:依诗人所写,那小阁只有“手掌”大,可以判知那是一座小小的魁星阁,供奉的是一尊魁星之像。魁星像做得是个小鬼,金身,一手执朱笔扬起,一足翘起作“踢斗”(北斗)之姿式。古时以为魁(奎)是主文,供奉它就会诞育文才,科考高中(ZHòNG)。可是“悬香”之名又为何义呢?原来唐代名诗人李贺诗有句曰“画栏桂树悬秋香”,阁旁植有桂树一株,而那时“大比”之年是“秋闱”八月,桂花时令,是以“蟾宫[月]折桂”就是祝人考场文运通利之词。

  由以上确证,雪芹老宅有园有阁,离贡院很近,开考时亲友借寓,取其吉利——而且时有灵应之例。

  园内景物今不多叙(可参看拙著《红楼梦新证》第四章第三节),只说曹寅诗咏此宅,曾云有明文:“古瓦修柯荫舍南,参差城郭迥凄含。”这就分明:宅在贡院东侧,因为看得见东南城墙,舍南则是高古寺——因为另有句云:“古寺凉风挽鹿车。”这古寺,应即挨近的吕公祠与慈云寺,吕公祠也是赴考举子们来庙“求梦”的胜地(庙内有“梦榻”,得佳梦者则以为可以考中云)。

  至于这个宅门,也写得清晰——“老槐门巷今犹昔,来捉蒲葵得几人?”是说怀念老宅,门前古槐绿荫,而在门口摇扇(蒲扇)乘凉的,又有几个呢?——感叹自己离家远宦之意也。——我就是按着这些线索,在贡院的东面寻踪觅迹,一心痴望有所“发现”。

  老北京内城的大拆大改,正是以这个东南角为最早最厉害,历史文化之微痕亦极难幸存。吕公祠这一路,我只访寻过一次,因彼时知识太缺乏,看见了古庙门的面貌,曲折有致的老居民胡同,此外收获甚微,况因年久,记忆也很模糊,什么也说不上来了,机缘的逝去,十分可憾。

  顺带说一下,观象台倒是去过的,上层的天文仪器不必多讲,只说引起我兴趣的却在地面上的这一层(即天文台底下),平房,样子已极古旧,残破,只有两件文物:一是一个铁铸的秦桧跪像,看其年代,绝不晚于元明——怎么会在这儿?疑是从哪处岳庙移存在此的。此物已够古的了,另一件更古,乃是一块巨大的陨石,实亦铁质。——不过50年的“今昔”,变化之巨大,令人回首自惊。天文台尚在,大约保护了仪器,别的无人留意。台旁还有一小段“古城墙”,看上去一色崭新,整整齐齐——却像大型玩具建筑一般,是个死物,面目僵板,引不起人的丝毫文化审美之情感。因为它是假的,根本没有包含着历史阅历、岁月风霜的内美与外容,只是索然无复生气,败兴而已(很多“修复”的“古迹”,大致患了此症)。

  古寺凉风,参差城郭,老槐门巷……一切一切,迹已荡然,但我当年工余穿巷望门,考文按位,那点儿痴意诗情,还是值得一叙——因为我如不叙,就连这些也难让后贤来哲知悉了。

  诗曰:

  白旗老宅近东墙,古瓦修柯傍吕堂。

  小阁重檐真不俗,秋来魁斗柱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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