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青春无处安放》 作者:江俊涛
第18章
胡淑琴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
她的身体已完全康复,刘玉林带给她的精神上的伤害也在渐渐康复。她渐渐卸下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准备轻装上阵去追求自己的爱情。然而,许成发却开始冷落她了,她约了好几次许成发都找理由推脱了,胡淑琴却并不气馁。
这天下午,许成发下班后刚走进青石桥街,迎面就遇到了胡淑琴。半个多月不见,她又瘦了一些,眼窝也陷了进去,人显得有些憔悴。许成发愣怔一下,就问:“你……要到哪里去?”
胡淑琴说:“等你呀。”
许成发说:“好久没见你了。”
胡淑琴说:“是啊,你总是说没时间。”
许成发说:“最近比较忙。你找我有事吗?”
胡淑琴犹豫一下说:“嗯,到我那里去好不好?”
许成发沉吟片刻说:“今天不行,回家还有点事儿。”
胡淑琴又说:“那,明天呢?”
许成发说:“明天也不行……”
胡淑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那,你哪天有空?”
许成发想了一下说:“最近可能都没空。”
胡淑琴说:“你在找借口吧?”
许成发说:“不是,真的没时间。”
胡淑琴说:“那你陪别人就有时间了?”
许成发说:“没有啊,你别瞎说。”
胡淑琴心里就说,哼,他的心思肯定又转移到那个苏晓燕身上去了,这个臭男人真是虚伪!表面看似被动,其实是不想承担责任,简直就是在玩弄我的感情,甚至是玩弄我的身体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真想痛骂他一顿,或者说给小爹听,让小爹好好收拾收拾他。
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的处境也并不妙,如果自己给他的是完整的女儿身,他肯定不会不在乎。胡淑琴的思想里仍然保留
着不少传统观念。她甚至想,刘玉林之所以占了她的便宜,还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谨慎,所以在心理上就觉得对不住许成发。
有了这样的心理基础,说话就少了几分底气。但是,作为一个姑娘家,必要的矜持是应该有的,必要的尊严也是不可少的,于是就鼓起勇气说:“你晓得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要对你的行为负责!”
许成发听出了话中有一股威胁的味道,他偏又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心想,都啥年代了,还死抱着传统不放?但他并不想把话说白说死,就含含糊糊地说:
“就等我考上公务员那天吧,你不是很在乎这个吗?再说了,我还想跟陈天朴一起做茶叶生意。你要是没有事了,我就回家去了。”说完就从胡淑琴身边走了过去。
胡淑琴呆立片刻,心里翻滚上来一股懆气,忽然捂住脸跑开了,一直跑回小爹家,扑在床上就哭了起来。
胡主任两口子面面相觑,老婆起身走进胡淑琴的房间,问了半天才晓得是因为许成发,回到客厅便对胡主任说:“看来我们家淑琴是真心喜欢许成发,可那许成发气量也太小了,为了几句话一直计较,淑琴都让步了,他还不理不睬的,哪像个男人?”
胡主任说:“年轻人争几句嘴也很正常,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女人说:“看样子不是那么简单,两个人总这么僵持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那许成发长得帅气质好,喜欢他的姑娘肯定不少,这样拖下去只怕是夜长梦多啊。”
胡主任就问:“那,咋办?”女人想了想说:“要不,找个人从中间说一说,解个活儿?”胡主任点点头说:“也好,可找谁呢?这个人既要跟他们两个人都很熟,还不能跟我们有啥关系,不然说出去就不太好听。”
女人忽然一拍大腿说:“哎,有了,干脆就找马媒婆吧?”胡主任问:“找她?合适吗?”女人说:“这有啥不合适的?就让马媒婆去,你说是试探就是试探,你说是提亲就是提亲,可进可退,把话都挑明。”
胡主任说:“要是许成发不同意,我们岂不是没有面子?”女人说:“许成发能重回计生办上班靠的是谁?还不是你!你能让他回来也能让他离开,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便他糊涂,他的父母应该不会糊涂,相信许家明白这事儿的分量。”
胡主任就说:“话不能这样说,许成发回计生办跟离开计生办也不完全是我一句话,听说苏晓燕也给他帮过忙。”女人眉头一皱,急忙说:“哎,我正想问你哩,听说许成发跟那个苏晓燕……还有点儿瓜葛?有没有这回事儿呀?”
胡主任就说:“这个么,我哪晓得?那个苏晓燕性格开朗大方,甚至是大大咧咧的,平常在男人堆里也是不太讲究的,她跟许成发走得近一些也很正常,但要说他们之间有那层关系……这话也不好说。”
女人就说:“这事儿呀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你可以适当地敲打敲打苏晓燕。”胡主任就面有难色地说:“你以为我是镇长呀?苏晓燕的舅舅是谁你难道不晓得?连镇长都让她三分,何况我一个小小的主任?”
女人忽然说:“那你就跟刘玉林说说,我相信一物降一物。”胡主任愣了一下却又摇摇头。女人又说:“那你说咋办?总得想个办法吧?”胡主任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就按你说的找马媒婆吧。”
三天后,马媒婆来到许家,一坐下就说明意图:“老许,恭喜你们呀,计生办胡主任的侄女看上了你儿子,特意叫我过来探探你们的口气。”许成发的父母先是一愣,继而一惊,再而一喜,慌忙端出盘盘碟碟。
许母笑眯眯地问:“马姐,你上次不是说给我家成发介绍东街村主任的女儿吗?”马媒婆手一挥说:“嗨,你儿子不愿意,就算了吧。再说了,胡主任比村主任官要大,这不更好吗?”许父跟许母连连点头,一脸笑纹。马媒婆走的时候,许成发的父母赔着笑脸送出老远,还赠了一条香烟给她。
可是,当父母第二天说到这事儿时,许成发的态度却十分含糊,直说自己目前还不想谈朋友。许母有些纳闷地问:“成发,听你姐说你跟那个胡淑琴早就好上了,人家来提亲也是走个过场,你今天咋又这样说?”
许成发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许母就试探着问:“莫非,你心里还有其他人?”
许成发就点点头。
许母就叹了一口气说:“娃儿呀,妈晓得你的心思,可你也要现实一点儿,有多大荷叶包多大粽子,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一手捉双兔,反落两手空,到头来啥都没有。”许父也说:“成发,你妈说得对,人不能太贪心。”
许成发觉得心里很烦,站起来就走了出去,沿着清凉溪径直走到那片柳树林旁边,却发现最后的那几棵柳树也荡然无存,地上一片光秃秃的;不远处就是拔地而起的楼盘并且正在不断拔高,旁边停着水泥搅拌车,此时仍在运转着,连同一群建筑工人。
他忽然想起小柯此前发来的一条短信,就翻出来看了看:关于房子,兔子要有三个门的,蜗牛要能转移的,老鼠要有地下室的,马蜂要蜂窝结构的,人还能有啥要求?只要能买得起的。
有些郁闷,脑海里出现了苏晓燕,正望着他浅浅地笑。
越是强迫自己不要想苏晓燕,越是做不到,于是就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在干吗?苏晓燕很快就回复了:在朋友家。有事儿吗?许成发犹豫片刻才回:我在清凉溪边,我们一起到山上走走好吗?
没过多久,苏晓燕就出现在许成发的面前。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正悬在西山顶上,发出冷冷的光芒。可自从苏晓燕露面后,许成发忽然觉得太阳也温暖了很多。两人并肩往山上走去,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他们停下来对望着,然后就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胡淑琴也上山来了。
这几天,胡淑琴总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去烧炷香求一个吉祥,于是就往白马寺方向走去。步行半个小时就到了,此时树瘦山秃,白雪覆盖,白马寺的庙宇看起来惨淡了许多。
寺庙前有一座石桥,桥身用青石条排列而成,栏杆是汉白玉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桥下面有细微的流水,从山涧汇聚而来,形成了清凉溪的源头。走进寺院,只见几个僧人正在做晚课,一阵悠扬的念唱让人昏昏欲睡。
走进大雄宝殿,丢了几块钱,烧了三炷香,鞠了三个躬,心里暗暗求菩萨保佑她跟许成发结百年之好。烧完香,又伸手抽了一个签,上面却什么都没写,感到很纳闷。刚好一个老和尚走了过来,胡淑琴就上前向他请教。老和尚略略看了一眼,脱口说出一句:“缘起性空。”
胡淑琴在心里默念一遍,却理解不了,想问又不好意思;抬眼朝门外看了一下,只见山顶上依旧覆盖着一片片积雪,忽然来了灵感,就问:“师傅,为啥总是在我悲伤的时候下雪?”
老和尚答:“冬天就要过去,留点记忆吧。”
胡淑琴问:“为啥每次下雪都是在我不经意的夜晚?”
老和尚答:“不经意的时候人们总是错过很多真正的美丽。”
胡淑琴问:“那,过几天还会不会再下雪?”
老和尚答:“不要只盯着这个季节,错过了春天。”
听完老和尚的妙答,胡淑琴又细细回味一番,觉得句句都是对她的暗示,好像是告诉她不要错过许成发。心里顿然得到些许安慰,一下子开心了许多,就双手合十谢过老和尚,转身来到庙宇后面,却见墙壁上用石灰水刷着几个大大的“拆”字,显得格外刺目。
走到几棵冬青树旁边,一阵说话声忽然钻进耳朵。
一个女声说:“几天前你有一次问我在哪里,我当时正在县城里,我老爸硬逼着我跟刘玉林一起陪他去请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找我有事儿吗?”
一个男声说:“没事儿,心里不舒服,想找你说说话。”
女声问:“为啥?不开心吗?”
男声答:“唉,也没啥,烦得慌。”
女声又问:“工作不顺心?”
男声回答:“不是,工作对我来说无所谓顺不顺心。哎,我一直弄不明白,上次我出的那件事儿
,就是举报县计生局下达超生罚款任务,最后咋处理的?好像让我走很简单,让我回来也很容易,真是搞不懂。”
女声略略吃了一惊,说:“你还不晓得?县计生局连夜把所有文件都收了回去,然后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说是一个临时工伪造文件,目的是想从中捞钱,最后把临时工辞退了,上面也就不再追查了。”
男声呸了一口,重重地说:“妈的,说是临时工,其实就是‘垫背工’,‘替罪羊’,又是一个‘临时工’的经典案例!真会找理由,不但偏听偏信,还把责任都推到老子头上;你说啥事儿都由我们临时工来担责任,还要正式工干吗?这不是扯鸡巴蛋么?”
女声就劝慰道:“这是体制问题,犯不上生气。”
男声就说:“体制不就是由一个个的人组成的么?”
女声说:“也许是吧。”
听得出男人对着树干狠狠地踢了一脚,枝梢上的积雪便纷纷落下,两只乌鸦也被惊飞了。男声随后又问:“那,为啥又允许我回来上班,就不怕我这个临时工再捅娄子?”
女声就说:“你呀,真是个倔精头,就爱钻牛角尖。后来县计生局也明白你是被人陷害的,加上胡主任的争取,领导们也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好好上班吧。”
男声却又问:“那,计生局晓不晓得是谁干的?”
女声叹了一口气说:“说你倔,你还真一条道走到黑,不晓得拐弯。你要明白,官场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结果的,你又不是谁谁谁的儿子,你老爸也不是谁谁谁,谁愿意替你查呀?于是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哎,难得糊涂吧,太认真了累不累呀?”
男声就笑了笑:“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也不要当真。”
女声换了一个话题:“听说马媒婆在给你提亲?”
男声回答:“是的。”
女声又问:“听说你不太愿意?”
男声说:“嗯。”
女声停了一下才问:“为啥不愿意?”
男声犹豫一会儿才回答:“我也不晓得,也许你明白吧?”
女声咳嗽一下,说:“也许吧,可我有啥办法帮你?”
男声就说:“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女声说:“是你的吗?”
男声说:“是的。你晓得我为啥要到南都去吗?就是为了同校的一个女生,虽然跟我不是一个专业,但我很喜欢她,毕业的时候她说想到南都去发展,我就义无反顾地追了过去。相恋六年,最后却不得不分手。”
女声问:“为啥要分手?”
男声答:“为啥?无房无车无钻戒呗。到南都后,我在IT行业拼打,不过只是做网络维护,每个月工资在三千块左右;她学的是电子商务,又比较内向,只能去做文员,一个月不足两千块。我们两个人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收入加起来还达不到中等水平,扣掉房租、生活费、零花钱后,存不了几个钱,远远赶不上房价飞涨的速度。”
女声问:“时下不是流行‘裸婚’吗?”
男声答:“我想‘裸婚’可别人不想‘裸婚’,我想‘脱光’可人家不愿意‘脱光’,能有啥办法?‘裸’到最后,恐怕只剩下了血肉之躯;‘脱’到最后,恐怕也会失去仅有的尊严。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女声笑了一下,又问:“她还在南都吗?”
男声回答:“在,听说最后跟了……一个老板。”
女声迟疑一下说:“已经过去了,忘掉吧。”
男声粗粗地呼吸一下,忽然结结巴巴地说:“晓燕,你……晓得吗?你的眼神跟她很像,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发现了。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把你当作她,如今你已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
女声就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一样啊!”
男声就问:“那,我们以后咋办?”
女声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你晓得我心里有多矛盾吗?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的,怕别人看见,怕别人议论,可我就是挡不住那份诱惑!我实在不晓得这样下去会有啥后果,或许,我们不应该再来往了……”
男声说:“不,不能,我不怕!”
女声说:“看得出胡淑琴对你是真心的,或许她更适合你,我也不想让她恨我一辈子。再说了,有她小爹那层关系,你在计生办会发展得更好。你是个男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男声说:“那,我们以后……”
女声说:“不晓得……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着说着,两人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胡淑琴偷偷看了看,当下就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只觉得鼻子发酸眼泪直往外涌。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下山后,走进宿舍扑在床上就哭成一团……
卫生院领导发现胡淑琴连续两天没来上班了,电话也打不通,急忙通报胡主任。胡主任两口子不敢怠慢,火速来到卫生院,敲了半天才敲开胡淑琴的房门,发现眼前的侄女已瘦得变了形。
胡主任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关上房门问了好久,胡淑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过之后才断断续续地说:“许成发……跟……苏晓燕好上了……他心里只有苏晓燕,我原来就怀疑,可没想到……是真的……”
胡主任稍稍松了一口气,跟老婆对视一下,悄声问:“马媒婆不是说许家很愿意吗?”老婆说:“她是这样说的,可谁想到那个许成发是这号人?还有那个苏……嗐!”胡主任就说:“这个许成发,也是太不像话了,看来得敲打敲打他。”随后又拉住侄女的手说:“淑琴,不要难过了,小爹会给你做主的。”
这天中午,胡主任请刘玉林吃饭,只是两个人。酒过三巡后,胡主任开口讲话了:“玉林,听说你跟许成发是高中同学。”刘玉林心想,你不早就知道吗?干吗现在来问?恐怕是另有目的吧?眼珠转了一转,回答说:“是啊,他不是又回到你那里上班去了吗?”
胡主任又问:“他这人咋样?”刘玉林心里明白了,眨巴一下眼睛说:“他到计生办上班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了解呀。哎,胡主任,我听说马媒婆去提亲了?他跟胡淑琴……”胡主任摆摆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岔开话题说:“我平常跟许成发接触不多,所以想问问你。”刘玉林就说:“咋说呢?我跟他一起读高中时关系一般,只觉得他这个人读书不错,头脑很好用……”
胡主任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是的,小伙子很聪明,文笔也可以,自从他来了,单位写材料就不用我操心了。”刘玉林接着就问:“他这次能重回计生办,是你胡主任帮忙的吧?”
胡主任却摇了摇头,说出一番话来:“我哪有这个本事?听说许成发这次能回到计生办上班,还是苏晓燕鼓动她爸爸去县里找的关系,去了好几次,不然哪里回得来?我想你跟许成发是老同学,苏晓燕肯定是看了你的面子,来,我替许成发敬你一杯!”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刘玉林嘴里含住一个鸡爪子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难怪哩。”随后便吐出鸡爪子,猛然喝了一杯酒,心里就想,既然苏晓燕肯为许成发帮忙,说明两人关系相当不一般,恐怕已经超出了自己此前的猜测。
胡主任的话无疑加重了刘玉林的不满情绪。他早就怀疑许成发跟苏晓燕之间有事儿,但苦于找不到证据。如今胡主任亲口说了出来,刘玉林既感到惊讶,又觉得很没面子,心里便有些懆懆的。
胡主任又及时补充一句:“玉林,你是个男人,是苏晓燕的男朋友,得管管她,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胡主任当然懂得“响鼓不用重槌”的道理,随后便若无其事地举杯喝酒。
两人说话时都倍加小心,既点明一种状态,又避开一些情况,就像高手过招一样,彼此心照不宣,看来早已深谙官场之道。有声的语言没有了,两人就用眼神说话。
酒足饭饱后,两人握手相别。
穿过一个拐角,刘玉林见胡主任走远了,急忙加快脚步,“咚咚咚”地跑到苏晓燕家门口。苏晓燕正好出门去上班,一见刘玉林来了,就问:“哎,你咋这时候来了?不上班吗?”刘玉林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苏晓燕,闷闷地说:“我问你,许成发回到计生办上班,是你帮忙找的人吗?”
苏晓燕当下就明白了刘玉林来的目的,但她不想争辩,于是轻轻地关上铁大门,说:“刘玉林,你今天咋啦?喝那么多酒干啥?走,我陪你回去喝杯水醒醒酒。”
刘玉林却一把甩开了,继续问:“是不是的?你说话呀!”
苏晓燕就说:“你喝醉了,等你清醒了再说。”
刘玉林却说:“我没喝醉,你今天必须告诉我!”
苏晓燕心里不舒服了,话里便有了一丝不快:“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今天要是不对你说呢?”
刘玉林瞪圆了眼睛说:“哼,不敢承认,是吧?”
苏晓燕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经不住激将,就说:“就是我去找人帮忙的,难道不行吗?许成发好歹也是你的老同学,帮他一把难道错了?你为啥总要跟人家过不去?你上次把人家害得还不够惨吗?”
刘玉林说:“我是为了你!”
苏晓燕说:“你是为了你自己,太自私了!”
刘玉林反驳道:“你不自私?你给他帮忙不也是为了你自己吗?恐怕你是另有所图吧?我晓得你喜欢他,可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你的……哼!”
苏晓燕急忙打断说:“我就喜欢他,咋啦?”
刘玉林气恼地说:“哼,喜欢他就跟他上床呀?”
苏晓燕涨红了脸,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好像内心的隐秘被揭开了,她跟许成发两人赤条条地站在众人面前,就想,难道我跟许成发的事儿真的被刘玉林发现了?可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呀,应该不会的,于是就反问一句:“你以为我像你吗?你跟胡淑琴之间到底是咋回事儿?”
刘玉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苏晓燕会反咬一口,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被苏晓燕抓住任何把柄,更不想因此激怒苏晓燕,
再说他已经发泄了火气,达到了目的,语气就渐渐弱了下来:“我跟胡淑琴之间啥事儿都没有,你别瞎猜好不好?”
苏晓燕冷笑一声,蹬蹬蹬地走了。
这时大门打开了,苏晓燕的父亲走了出来,惊讶地问:“玉林,是你呀?快进来坐。”说完把他拉了进去,倒了茶水,问了原因。刘玉林就唉声叹气地说了出来,说到动情处还流下了眼泪。苏晓燕的父亲皱皱眉头,把宝贝女儿数落了一遍。刘玉林这才起身告辞。
随后,苏晓燕的父亲一个电话把女儿召了回来。苏晓燕问:“爸,有啥事儿呀?”父亲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问:“刚才你跟刘玉林吵架了?”苏晓燕心里明白了,嘴上却说:“没啥,只是争了几句嘴。”
苏父就说:“哦,为啥呀?”苏晓燕回答说:“为啥?他是个小心眼呗。他都对你说啥啦?”苏父就说:“他也没说啥,只是说他心里感到很委屈。”苏晓燕立即说:“我都没说委屈,他还说他心里委屈?真是虚伪。”苏父就摇摇头说:“你呀,真是孩子气。”苏晓燕就说:“本来就是么,一个男人,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
苏父看了看女儿,说:“晓燕,你跟刘玉林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按说早就是自由恋爱了,当父母的不该干涉,可我觉得说几句也是为你们好。刘玉林这娃子虽然也有缺点,但总的来说不错,人才好,心肠好,工作好,在我跟你妈面前很孝顺,对你也很体贴,你应该满意了。”
苏晓燕撇撇嘴,低头不语。苏父又说:“还有他表叔跟我关系不错,这些年给我们水泥厂拉了不少订单;今后你们两个结婚了,我们两家就是朋友加亲戚,这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你们还是早点儿把喜事办了吧。”
苏晓燕忽然冒出一句:
“你们长辈关系好,我就必须嫁给刘玉林吗?”
苏父拉下脸说:“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们毕竟是自由恋爱,当初刘玉林追你,不是你答应的么?难道是我们逼你了?你如今反倒说这种没有油盐的话?”
苏晓燕垂下眼帘,过去的一幕幕像视频一样在脑海里闪现,她的思绪在某年某月某天的某一刻定格,然而,留给她的却不是美好的回忆,而这些却只能是她心里的小秘密。心里那个懆啊!
苏父接着说:“我也看出来你最近有些不大对头,具体原因我也不想问,问了也是白搭。但老爸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比如给谁谁谁帮忙,帮了也就帮了,千万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不然的话,你会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你听到没有?”
苏晓燕用蚊子腔说:“听见了。”随后便上了楼。
可没过多久,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苏晓燕按下接听键叫了一声“舅舅”,随后便屏神静气地听了起来。电话里说:“晓燕,刚才你爸爸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情况我都晓得了。按说感情问题是你自己的事儿,做舅舅的也不便多说,但如今你爸妈说的话你不听,我只好出面了……
“你跟刘玉林是订过婚的,你要注意影响。那个许成发喜欢你是他的权利,但不能破坏别人的感情,这是个原则问题,他要是执迷不悟,我就要出面来干涉了,希望你跟许成发说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晓燕不时地说一声“嗯”,最后说:“好的,我明白,舅舅你放心,我会把握住的,不会给你丢人的。”挂掉电话,苏晓燕偎在床头,静静地想着心事。
忽然手机又响了,一看是许成发发来的短信:弟子问佛,世间最珍贵的是否为“已失去”和“得不到”。佛不语。数年过去弟子垂暮,见佛,说,我明白了,世间最珍贵的是“正拥有”!
苏晓燕盯住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越看心里越难受,心想,失去的已经失去,可得不到的却依然得不到,最希望拥有的却总是不能如愿。世事无常啊!想到这里,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
另一边呢,许成发正在办公室里给苏晓燕发信息,发了两条都没有回,于是就打电话,却发现她已经关机了,心里顿然觉得空落落的。恰在这时,大姐的电话打了进来,让他下班后到她家里去一下,有要事相告。
许成发到大姐家去必经张山民家,此时张山民正在大门口算账,见许成发过来,急忙站起来说:“哎哟,许干事,许兄娃儿,好几天没看见你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许成发说要到大姐家去。张山民就说:“嘿嘿,来得正好,我有一笔账算不清了,你帮我算算吧?”说完忙着递烟让座倒茶。
许成发就问:“啥账呀?拿来看看。”
张山民递过一个本子还有几份材料,说:“是这样的,我家里承包的一块菜地要被征用,听说是盖宾馆,镇上把补偿款拨到村里,村里再按人头计算。可我总觉得数字不对,你帮我看看吧。”
许成发就仔细看了看,发现村里的计算方法有误,少算了几项,就对张山民说了,让他找村里的会计重新核算。张山民就说:“哎呀,你真厉害,读过大学的眼睛就是毒!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许成发却说:“哪里哪里,我家的菜园也要被征用,前几天我伯伯拿出几张纸让我看看,我看了半天才发现问题,跟你这一样。”
又说了几句闲话,许成发忽然问:
“张大哥,以后不种地了,你有啥打算?”
张山民就眯着眼睛说:“我也在想这个事儿,可你说我能干啥呢?除了种地、磨豆腐、长豆芽,没有其他特长,可这几样都是吃力不赚钱的活儿,你有啥好的主意?”
许成发说:“磨豆腐、长豆芽也算是经商,你咋说啥都不会?”
张山民就笑了,说:“我人笨不会说话,我只管做,做好了再过(批发)给别人,他们转手就能赚钱,所以我的主顾都是熟人,有的还是街坊邻居。嘿嘿,从我伯伯起,多少年都是这样。”
许成发看了看张家的房子,忽然问:“你还做豆腐脑吗?”
张山民说:“一直在做,可吃的人并不多。”
许成发就说:“我晓得你们家做的豆腐脑是青石桥镇上最好吃的,我从小就爱吃。你为啥不在这上面动动脑筋呢?你看,你这房子正好侧面对着街面,你打通改成门面,开一个小吃店,专门做豆腐脑等豆腐系列。如今时兴回归传统,生意肯定会好。”
张山民大张着嘴巴,半天才回过味来,说:“哎呀,成发老弟说得对呀!我咋就没想到呢?真难为你了!可是,做生意要办营业执照,还要办卫生许可证,这好办吗?”
许成发就说:“没问题,你先做,我帮你办。”
张山民连声感谢,又递烟奉茶,许成发却站起来说:“不用客气了,我得走了。哎,对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超生了,你看你,为了生儿子,罚的款都够盖两层楼房了。”张山民摸摸脑袋笑了起来,眼角的灰尘都被抖落下来。
刚离开张山民家,迎面却又碰见了杨大牙,正骑着摩托从南面回来,摩托后面挂着一个袋子,里面散发出浓重的牛肉味儿。杨大牙急忙跳下摩托,笑嘻嘻地说:“哎哎哎,许干事,问你个事儿。”许成发就说:“啥事儿呀?”杨大牙四下看了看,嘴巴凑到许成发的耳朵边说:“听说马媒婆给你提亲了,对方就是那个胡医生?”
许成发就问:“你听谁说的?”杨大牙就说:“嗨,好几个人都说过,早上上班前刘玉林从我饭馆门口走过的时候也说起过。我早就看出那个胡医生对你有意思,不然会请你吃牛肉面?”许成发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杨大牙伸出大拇指说:“能攀上胡主任,这是好事儿呀!再说了,胡医生长得也不错,条子正(身材好),好多年轻人都喜欢,可谁也没有那个艳福哟。”
许成发岔开话题说:“杨老板,最近生意还不错吧?”杨大牙笑呵呵地说:“不错不错,最近接连开了好几个工地,乡下的农民工来了不少,每天能多卖好几十碗牛肉面……哎,你们啥时候办喜事儿呀?我那酸浆面馆里也能摆几桌……”许成发笑了笑,急忙跑开。
来到大姐家,许小兰迎面就说:“成发,你咋这时候才来?我等你老半天了。”许成发问有啥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说?许小兰急忙把弟弟拉进屋里。原来,中午苏晓燕跟刘玉林吵完架后没过多久,苏晓燕的母亲就到许小兰家来串门,很随意地说了苏晓燕跟刘玉林的事儿,并且说两人正在准备结婚。许小兰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于是就把弟弟叫来了。
许小兰说:“听苏晓燕的妈说苏晓燕为了你的工作去县里找过人,可那是看在刘玉林的分上,提醒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动了心思。她说得很随意,我也只当没听见。哼,论人才她姑娘未必配得上你!”
许成发吃惊地问:“这么说,苏晓燕给我帮了大忙?”
许小兰说:“是的,她自己也承认了,没想到这个姑娘还挺仗义的。可这样一来,那个刘玉林对你的意见就更大了。兄娃儿呀,你千万不能再跟苏晓燕来往了,万一刘玉林跟你过不去,你可要吃亏哟。”
许成发淡淡地说:“哼,谁怕他?”
许小兰又说:“我的兄娃儿呀,得罪了刘玉林,就等于得罪了他表叔,还有苏晓燕的老爹,还有胡淑琴的小爹,得罪他们就等于得罪了整个青石桥,你还能在计生办待下去吗?还能在青石桥待下去吗?”
许成发还是一句话:“不怕。”
许小兰就拉下脸说:“你年轻气盛,可以不怕,可父母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总不能让他们天天为你担惊受怕吧?伯伯血压高,可千万不能让他受气呀!唉,你回来还不到一年就惹下这么多麻烦,早知这样还不如不回来。”
许成发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慢慢垂下眼帘。
许小兰又说:“兄娃儿呀,我们在这镇上无根无基,跟别人比不起呀。大姐也是为你好,话说轻说重你都不要介意,大姐也晓得你心里有苦处,可大姐不想看到你吃亏呀……”说着说着就落泪了。
许成发呆呆地看着大姐,只觉得喉头发紧。
这时,林少明回来了,一进门就兴高采烈地说:“中了,中了。”掏出一根烟就往许成发的嘴里塞。许小兰转过身去,再回头就是一个笑脸,问:“中彩票了?几百万?”林少明就说:“彩票倒没有,工程中标了。”许小兰让他细说详情,他就说:“镇里不是要在那片菜地上盖宾馆么?今天开始招投标,嘿嘿,我中了。”
许小兰就说:“看把你高兴得,花了不少吧?”林少明眨眨眼说:“不花钱能中?舍得舍得,小舍小得,大舍大得,不舍不得。”许小兰给林少明递过茶杯说:“这次可要算好账,不要赚的还没花的多。”林少明笑呵呵地说:“不会的,我自有办法。哎,今天我们庆贺一下吧?成发,把小胡也叫上吧?”
许成发却并不接话。许小兰冲丈夫眨了一下眼睛。林少明于是又问了一句:“成发,跟那个胡淑琴进展咋样?”许成发刚要回答,许小兰却抢先说:“还在慢慢进行。你有空多在胡主任面前吹吹风,让我们家成发早点儿转正,这对胡淑琴也有好处么。”说完还对弟弟努了努嘴,许成发只得苦笑一声。
林少明就说:“这没问题,只是恐怕胡主任也没有多大决定权,需要一个过程。哎,对了,成发,伯伯让我这两天抽空去问一下征地补偿款的事儿,可我太忙了,要不你找个时间去问一下?”
许成发就问:“到哪里问呀?”
林少明说:“政府大院二楼,拆迁办就在那里。”
话音刚落,许父就打来了电话,问许成发在哪里,许成发就说在大姐家。没过多久,许父跟许母就走了进来,一副急急火火的样子。许小兰急忙招呼父母坐下,问有啥事儿这么急?许父就说:“刚才马媒婆到家里去了。”许小兰问:“还是为胡淑琴的事儿?”许父说:“是的。”许小兰又问:“那,咋说的?”
许父就绷着脸说:“马媒婆说,人家胡主任的老婆说了,你们家成发有点儿不识抬举,不晓得自己是咋回到计生办去的?要是再这样不识相,别说转正没戏,能不能在计生办待下去还得打个问号。”
许小兰就问:“伯,胡主任老婆真是这样说的?”许父就不耐烦地说:“我还去编瞎话不成?你妈也在场。”许母就说:“是的,真是这样说的。看来成发把人家胡主任给得罪了。”林少明接过话头说:“哦,我想起来了,昨天胡主任见到我的时候说让我敲打敲打成发,我还没明白过来,原来是为这个呀。”
许成发却说:“你们别信那一套,我能不能在计生办待下去并不是胡主任说了算。再说了,我这次重回计生办上班,都是人家苏晓燕帮的忙,不信你们问大姐。”
许父就说:“你觉得翅膀硬了是不是?当初要不是人家胡主任,你能到计生办去上班?人家能让你去也能让你滚蛋!你念念不忘那个苏晓燕,可你的条件配得上人家吗?真是‘蚂蚁吞大象——自不量力’!”
许成发就说:“滚蛋就滚蛋,不稀罕!”
许父呆呆地看着儿子,好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林少明急忙给岳父点着了。许父吸了几口烟,这才开口说话:“成发,你不要觉得一家人都在逼你,当初你要到南都去我们也没有强行阻拦,如今是你自己要回来的,既然回来了就得按青石桥的方式来。人家刘玉林给你做出了榜样,你为啥就不学学呢?”
许成发却说:“我不是特别喜欢在机关上班。”
许父就面色凝重地说:“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这不完全是你自己的事儿,你能不能为我们着想一下?你难道忘了你二姐是咋死的?”
许成发吃惊地看着父亲,就听父亲接着说:“一九九五年你二姐出了车祸,撞她的车跑了,有好几辆小车从旁边经过,你大姐站在路中间拦车,可没有一辆停下来!要是有一辆车把你二姐送到医院去,兴许能捡条命,她才十五岁呀……”
许小兰跟母亲已是潸然泪下。
许成发红着眼睛说:“可这跟我的工作有啥关系?”
许父就说:“从那以后我就想,我的儿子以后要是能混个一官半职,要是也能配上小车,那该多好!家里有个事儿了马上就能派车回来,这多有面子呀!我还想,你要是能混到这一步了,就把车开到你二姐坟上去,对她说‘你的弟弟也有出息了’……”说着说着就从眼窝里滚下来几颗浑浊的泪珠。
好一会儿许成发才说:“伯伯,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公家配的车毕竟不是自己的,如今私家车越来越多了,以后我要靠自己挣钱买车,我给你们当司机,还有少明哥……”
许父却没好气地说:“放屁!自己买车还叫本事?”
许成发就说:“公家的车你能坐一辈子吗?”
许父就说:“能坐一天算一天。真没出息!”
许成发就别着脖子说:“你光埋怨我没出息,可你给我创造了啥条件?你总拿我跟刘玉林比,可人家有个有用的表叔,还有苏晓燕,还有赵刚海,他们都有家庭背景,我有啥?啥都没有!你们谁替我想过?”
许父张着嘴巴愣了好久,喃喃地说:“我没本事,我没本事……”忽然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许小兰一声惊叫,急忙去拉父亲,林少明则飞快地拨通了医院的电话。送到医院一检查,还好,只是血压涌上来导致暂时昏迷。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把许成发狠狠地埋怨一顿,许成发只有低头吸烟的份儿。
许父住院期间,许成发请了假天天在旁边守候。每天来给许父打针的都是胡淑琴,技术不错,态度更好,总是笑眯眯的,时不时还给许父带一些吃的东西。许父跟许母越发喜欢这姑娘了,就不厌其烦地说给儿子听。
当陈天朴过来看望许父的时候胡淑琴正在给许父服药,她左手拿着药丸右手端着水杯,一直把水吹凉了才递给许父。她跟陈天朴相视一笑,陈天朴就捏了一下许成发的胳膊,两人到外面说话。
许成发有些感动,就问陈天朴是怎么知道父亲生病的,陈天朴就说是胡淑琴告诉他的,说完又问,你父亲是怎么回事儿?许成发就把父亲住院的原委说了出来。
陈天朴就说:“难得天下父母心啊!兄弟,体谅一下父母吧。还有,如今能为男朋友织毛衣的女孩子不多了,能把男方父母放在眼里的女孩子更不多了,我看小胡就是一个,你知足吧!”许成发摸着后脑勺“嗯”了一声。
陈天朴随后转移一个话题,问:“成发,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到白马寺去一趟?”许成发问他有事儿吗?陈天朴就说:“我最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想去抽个签问问吉凶。”可刚说到这儿他的电话就响了,原来是税务局要去查账,店员让他赶紧回去。
陈天朴刚走,许小兰又来跟弟弟谈了一次话,哭着求弟弟为了让父亲多活几年千万不能再让父亲伤心了,许成发的心理渐渐就起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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