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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青春校园 > 《如果你在就好了》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5章 那些城Where I've been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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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就好了》 作者:蔻蔻梁

第15章 那些城Where I've been (9)

  木头的一切,地板,墙壁,桌子。黄铜的风扇叶。陈旧的餐厅里只有我一个人,后来又进来喧闹的两对美国夫妇。来自弗吉尼亚的丈夫们高大,有一张红红的脸,脸上长着“我很笨”的眼睛,穿着海南的花衬衣和尽量体面的浅色休闲裤;他们的妻子同样有一脸农妇潮红,欢天喜地的短卷发。他们在桌边坐下,使劲地感叹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海水多么的温暖。他们分享着彼此小数码相机里的照片,发出夸张的感叹。服务生在吧台里卖力地擦杯子,搅拌机像被人吓了一跳似的响起来,厨房里飘出油烟。帮我提行李的男人腼腆地拿着一把比他还老的木吉他进来,站好。

  他温柔的声音从搅拌机的巨响背景中突围的那一霎把我打包好的情绪一下子扯开,散落得到处都是。他一直在安静地吟唱我听不懂的歌词,如一个先知那样不动声色,明察秋毫。而我刚才像个愚蠢的游客那样,竟然给了他一块钱小费。

  后来,蚊子散开,清晨到来。我挠着身上第387个蚊子包,突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适合在“世界尽头”干的。已经抵达,那么然后呢?

  于是我决定离开。沿着来路开回去,发现昨晚竟然从一片洪荒旷野之中穿过。那些粉身碎骨的岩石密布地平铺在海边的平原上,不及小腿的一半高,却因为漆黑的颜色和狰狞的形状而让人感觉如此压抑。珊瑚的灰白尸骸遍布岩石摊的缝隙,小孔,皱褶,花纹,这些尸体精致而严谨,生前应该活得很体面又脆弱。人类的灵魂据说有21克重,珊瑚的灵魂应该更重一些,因为那些死掉的珊瑚拿在手上很轻很轻,轻得仿佛抽走了里面曾经有过的时间。

  天上只有唯一的一片云,白色的,很大,很重。它挡在路的前方禁止通行,所以我把车停在这片阳光下的旷野里,开始相信所有的尽头都有着可见的形状。岩石里长出一棵高大的仙人掌,结着两个艳黄色的饱满果实。我割下它们,自己吃一个,替你吃一个。很清甜,但是,应该如何对待失去了果肉的丰厚果皮?拿着一把小刀,一个果皮,带着一手的粘腻,我站在这条永远没有人,没有车的道路中央,无所适从。

  祝好

  蔻蔻梁

  _ 葡萄牙 \/ PORTUGAL

  Hi里斯本,我有点认识你了

  背着我的大背包,站在马德里火车站来回转了几圈,想了想,然后从马德里一路夜车就到了里斯本。

  车厢里并没有几个人。一对黑人夫妇带着四个孩子,夫妻俩忙着把自己有限的那点行李不断地翻出来,摊得到处都是。奇怪的是每次他们要用的东西一定在行李的最底部,更奇怪的是他们永远有那么多东西需要从行李里拿出来。一会儿是一件衣服,一会儿是一点儿吃的,一会儿是一本书,一会儿是一个指甲刀。他们就像是成心为了替行李解闷那样,不断地和它发生一点关系。我都几乎要在行李皱巴巴的脸上看到一些苦相了,他们依然头抵着头不停翻。与它相比,我那个放在地上的背囊显得又孤单又寂寞。我摸了摸它,算给它一点安慰。

  而他们的四个孩子则在车厢的这头一直跑到那头,那头一直跑回来。据说足球运动员都要训练25米往返跑,看10分钟之内能跑几个来回,这四个小孩一定是其中佼佼者。

  查票的人偶尔会路过我们的车厢,看到孤单单的几个人,有点“查无可查”的失落。只好拿着我的票反复地,正反面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依依不舍地说了声谢谢。

  夜车轰隆隆的进入葡萄牙国境,外面一片漆黑。车厢里灯光非常明亮,明亮得像审理犯人的囚室。我拉上厚外套,扣上毛茸茸的帽子,靠在车窗上睡觉。

  坐着睡觉最吊诡的事情是,无论你是靠在车窗上,还是靠在一个宽厚温暖的肩膀上,一定会突然像被鬼从后面狠狠推了一下那样,脑袋迅速地从依靠上掉到前面的空气里,好像要答应那个推你脑袋的鬼求婚那样,使劲地点一下头。

  点头的结果一定是迷糊地醒过来。用刚拉回来的那一点点魂魄,我睁眼看到那一家子六口整齐地排成一长队睡在了车厢两排座位中间的过道上。他们平躺着,身上盖着衣服,时不时随着列车摆动一下,睡相非常安详。

  而查票员又一次走过,他像汽车桩考那样小心地绕过道上那大小不等的6个障碍物,对我惺忪的睡眼笑了笑,小心地掩上车厢终点的门,就消失了。

  就又睡着了。那一家六口睡在地板上,我靠着车窗,紧了紧大衣,假装那是你的肩膀。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五点,窗外飞快掠过,不知道是水田还是沼泽,抑或是湖水?光亮亮地映着路边小小的黑树和逐渐亮起来的天光。云是红色的。我之前问过你,你到底是怎样从照片上分辨出日落时分还是日出时分的?你耸肩笑笑说不知道,但总归是不一样的。我迷糊地摸出包里的相机,对着窗外拍下这个清晨,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可以猜猜看。

  走出火车站,清晨的凉风吹在脸上,海鸥一早就很吵。我从不认识这个城市,抬头看看四周那些贴着花花绿绿瓷砖墙面的建筑,有点懵。

  把行李放在小酒店里。还没有到入住的时间,前台的男人已经上了一晚上的夜班,看起来有个糊状的面目。

  又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出门左右看了一下,这是一个漫长的斜坡,看起从18世纪一直延伸到21世纪。右边是上坡,左边是下坡,我是来自别处的雨水,顺坡下流,出门吃里斯本的第一顿早餐。

  咖啡店里已经坐着四五个老男人,人人面前一杯咖啡,手里一张报纸。咖啡店的地板瓷砖有着漂亮的菱形花纹,木头的桌椅比我的年纪要大。柜台就设在门口,玻璃橱里有三四款面包。柜台背后是一面锈迹斑斑的老镜子,从镜子里可以看到老板秃着的后脑勺,还有我因为一晚上靠着车窗睡觉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像个迷糊鬼。”你会说。

  递进1欧元的硬币,除了可以得到一杯咖啡以外,还有叮当作响的其他找零。虽然自从2002年全面使用欧元之后,葡萄牙的物价已比过去大幅提高,然而比马德里低30%的物价以及有着“欧洲最好”名声的咖啡,让里斯本的清晨显得很亲切。

  下坡之后是上坡,转个弯再下坡,然后就是上坡……斜坡是里斯本跟我打的第一个招呼。那些在这个城市里所谓的“平路”,不过是角度小于20度的斜坡路而已。里斯本因为这些斜坡而分层,像一片拿破仑甜点。

  层层交错的城市让人一眼可以看到许多地方,而要真正抵达却要花上许多力气。在脑袋正上方五米开外的那个小教堂,需要先爬上这个斜坡,转弯,再爬上另外一个斜坡才能到达。

  这些碎石铺成的道路上有交错的电车轨。它们被时光磨得光滑锃亮,像一张fado唱片上的纹路,纹路之间讲述的故事,关于这个首都在许久之前,就已经作为一个强盛繁华的城市存在于欧洲。那时候,威风无比的葡萄牙船队开启大航海时代元年。海洋和船队为里斯本带来往来的商人和叮当作响的金币,在美国的红土地上还驻扎着印第安人的帐篷时,里斯本已经是一个盛大的城市。

  一辆黄色的小电车摇摇晃晃地沿着电车轨开过来。它那么小,像一个儿童。这些在老城区路轨上行走了几十年的黄色古老小电车是里斯本人的日常交通工具也是这个城市的代言人。许多背着相机的游客忠实地等待在每个铁轨转弯的路口,痴痴地举着相机等待。尤其在黄昏时分,SE教堂门前总埋伏着游客,只等28路小黄车的叮当声响起,就有一大片的快门声为它开路。

  28路小黄车是里斯本旧城最尽责的导游。沿着它每天工作的线路,就能到达城市的最高点圣若热城堡。清晨的圣若热城堡里没有几个人,往来的都是各种颜色的猫咪。站在城堡上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在这个阴天的早晨里,里斯本橙色的屋顶一直蔓延到不远处蓝色的海边,在灰色的底色上灿灿烂烂地铺开。城堡外面就是居民区,碎石小道上上下下,飘着咖啡香,面包香。偶尔有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出现,啊,好似电影内场景。偶尔见到的路人脸上展开的笑容和欧洲其它国家的笑容不同,跟教养无关,都是打心眼里冲人笑。我还没来得及学会葡萄牙语的“早上好”怎么说,干脆秉承着在西班牙的路线,一路hola 下去。

  转到某个街角,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响起。我跟着本地人跳上一辆摇摇晃晃的小黄车,漫无目的地吸收着这个城市散发出来的第一印象。走过海边那些博物馆,Rossio广场……这些景点大都有种不把自己当景点的气质——毕竟它们至今也的确还在里斯本市民的生活里扮演自己的角色,并没有那种讨好游客的样子。

  座位的坐垫上被人用涂改液画了个一箭两心的图案,两个心里分别写着两个名字。呵,有些游戏古今中外都流行。小时候在墙壁上看到有人写“家明爱阿娟”,只觉得心砰砰跳。这两个散发着浓郁南国气息的名字里有某种潮气,弄得人心里苔藓乱长。后来自己的名字也被人放在黑板上写,旁边也画了大大的心形。路过那教室的时候所有男生都在起哄。当时恼羞成怒,冲进去就擦了黑板上的字,从此视那黑板上的另外一个名字如仇人,再无半点话语。那么多年过去了,有次在街上偶遇,已经是敦厚老实的一个父亲。就像《欲望都市》里面的凯丽遇到带着孩子的前男友,再牵绊也是错过。

  瞧,时间就是这么过去的。

  Baixa区是里斯本老城的中心区。宏伟的广场,庄严的建筑,拼花的街道,橘红色的屋顶,处处显示着这个城市昔日的强盛。航海年代的远去,这些大城的符号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气质。里斯本人热情善良的性格浸润了它们,城市变得温和而亲切。抬头总能看到窗口飘荡着的那些晾晒衣裳,飘着家长里短的气质。

  Rossio火车站像一切欧洲大城市那样,位于城市的中心地带。车站外面那堵墙上写,“里斯本,宽容之城”。在这堵墙面前,各种肤色的人或坐,或站,或躺。一个拉丁面孔的老人枕着他的行囊,躺在喷泉边上的长条水泥坐墩上,双手抱胸,眼睛紧闭。他或者刚来,或者要走,谁知道呢。

  火车站右边的Alfama区有着惊人的美貌。有可能通往任何方向的的小道狭窄着,次叠着。

  我终于放弃手中的地图。“沿着电车轨走,总能走到某个地方”,这是当地人教我认路的一个绝招。Alfama年代久远的房子墙面上贴着瓷砖,这是葡萄牙最著名的视觉艺术,蓝白花色是当中的精粹,咋一眼看上去,建筑有点像巨大的青花瓷。

  走累了,随处都可以买到蛋挞。真正的葡式蛋挞很甜很腻,跟平时在家里吃的完全不同。也许正因为吃多了这样的甜食,让葡萄牙人的性格都变得温和可人。所以即便没有叮叮作响的小黄电车,没有阳光下灿烂如夏花的橘色房顶,我依然会喜欢上里斯本。当整个城市里的人都对你笑,你很难不爱上这个地方。传说中Belem区有个老蛋挞店,有“全欧洲最好吃的蛋挞”。我一度拿着地图,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企图去把它找出来——瞧,我又开始做你最受你取笑的“朝圣”事件了。当然每一次朝圣若不是以平淡告终,则一定以失败告终。每一次停下来拿着地址询问“那个全欧洲最好吃的蛋挞店在哪里”,里斯本人都会笑着拍我的脑门说:“瞎扯,我们每个店的蛋挞都是全欧洲最好吃的。”

  终于,我连坐在巴士上都觉得脚板累了,天也就黑了。入夜的里斯本显得更加时尚而年轻。人们聚集在市中心西边的酒吧区里,这里是酒吧区,也是同性恋聚集的区域。这就意味着大量的创意奇店,格调门窗,打扮奇特的人,充满荷尔蒙的派对。这些国际名牌店面背后的巷子都应该被命名为“寻欢作乐巷”,每一条不是隐隐传出烤肉香,就是传出音乐声。

  其中多的是fado casa。fado是葡萄牙的音乐,被年轻的Mariza传唱得世界闻名。在两百年前,里斯本就有唱fado的艺人。他们出没在城市的街巷中,小餐馆里,歌唱城市的生活,乡愁。再后来,当音乐和诗歌结盟,fado就成为了一种被官方认可的艺术形态,成为葡萄牙的声音符号。至今,唱fado的艺人依然很少进音乐厅。他们的演唱还是在不起眼的小餐馆里,伴着12弦吉他尖锐的滑音,唱喜唱悲。

  我试图走进一家fado casa,里面已经好几群人,看起来都是团队的旅行客人,把小方桌拼成大的长桌。桌上是刚开始被享用的肉和酒,casa的角落里有两个乐手正在面无表情地做着准备工作。我唯一能选择的位置是另外一个角落里一张小小的桌子,我坐下待了一会儿,看着自己对面那张空椅子,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或者,跟弗拉明戈一样,fado也是不适合与酒肉一起欣赏的。我起身向侍者致歉离开,还没走出店门,便看到他把这张小桌子给了一对欢天喜地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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