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就这么办吧

　　我拿着擦桌布无言地擦拭着桌面，没有任何心情来搭理这群吵吵闹闹的女孩。每天都是这样，相同的情景，相同的抱怨，相同的打闹……黑、白“劳斯莱斯”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只是它们从不曾停留，以后也不可能会停留。

　　“小琦啊……”小敏撞了撞我的肩膀，“你说‘威廉古堡’学院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唉……什么时候我要是能亲眼见到那两个美少年，让我做一辈子没男孩搭理的壁花我都甘愿了。”

　　“我不知道。”我懒懒地抬了下眼睑，冷冷说道，“我更没兴趣！”什么时候那两个小鬼受女孩子欢迎到这种程度，我怎么都不知道！

　　“啧啧啧，一张天生就长得生气的脸！从来就没见你笑过！”小敏自讨没趣地对我做了个鬼脸，然后朝正在擦橱窗的小优走去。

　　突然，玻璃门被大力一撞，小茹气喘吁吁地冲进店里，挂在边门的小兔子立马尖声尖气地喊：“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你这小妮子！又迟到了！店长知道的话要罚你工资了哦！”小敏咯咯地笑着。

　　“喂！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吗？”小茹坐在靠椅上，拼命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我千拜托万拜托了我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方亲戚，从他那里要来一些流川王子和影少爷的相片……”

　　“哇！真的吗？我要看我要看！”小优和小敏弹跳起来，飞快对坐在了小茹的对面。

　　“告诉你们哦……这个长头发的女孩叫封岚，是流川王子现在的女朋友哦！看起来好相配吧……”小茹兴奋得两眼放光，指着满桌子的相片叽叽喳喳说开了，“这个穿蓝裙子的也是，好像叫秦汐吧，还是秦茜？忘记了，反正都很漂亮……这个瓜子脸、眼睛大大水汪汪的叫安可可，现在当红的偶像歌星。还有这个……那个……”

　　“看来，我还是钟情我的影少爷算了，他从来都没交过女朋友的。”小敏双手合十，“我就知道，他一直都在等待我的出现，呵嚯嚯嚯……”

　　唧唧喳喳……叽叽呱呱……烦死了，这群聒噪的女人！

　　突然，小优一声大叫，差点把整个桌子都弄翻了：“这个……这个女孩不是小琦吗？”

　　我一惊，脑袋机械地转向她们那边。不是吧……怎么会……我从来都没跟伊流川合照过相片的啊……难道是弄成海报的那张？

　　“不会啦！只是长得像而已啦！你看照片上的女孩子漂亮多了，脸色红润又健康！”小敏不满地拍了一下小优的脑袋，“你真是的，叫那么大声，让店长听到了全部没收了怎么办？！”

　　“好啦，对不起嘛！可是你看真的真的真的很像耶！”小优举起相片看了看，又看了看我，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糟糕！要是真让她们察觉到了什么就完了！

　　我故意龇牙咧嘴地朝她们吼：“都工作了！谁再偷懒聚在一起聊天我一定会告诉店长，听到了没有你们这群臭丫头！”说完我丢给她们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闪先进了厨房。

　　“什么嘛……凶巴巴的……”

　　“就是就是！每天都板着一副面孔，好像欧巴桑哦！”

　　我咬紧了下唇虚脱般地靠在墙上，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指甲嵌进了肉里。米琦！只要熬过明天！等明天发工资后你凑集了买那只波斯猫的钱，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那是一只白色毛皮的CPC赛级英国短毛波斯猫，虽然没有少尉的毛色那么纯正，但却有一双和它一模一样的圆碌碌的淡蓝色大眼睛，眼神凛冽犀利。即使它的价钱让人望而却步……9500元，我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把它买回来的！

　　就当是我临走前送给伊流川的最后一份礼物吧！至少它能证明我曾今存在过，而且是热血沸腾的存在。当波斯猫送到伊流川手上的那天，就是我永远离开这个悲伤世界的那天。

　　晚上9点钟，已经过了吃甜品的高峰期，甜品屋里稀稀拉拉地坐着那么几对情侣，几个小妮子又聚在一起叽里呱啦地聊天，她们总有聊也聊不完的话题。

　　我低着头，在柜台前帮老板娘结算今天的帐目。

　　随着推玻璃门的“吱噶”声，小兔子又尖声尖气地喊着：“欢迎观临，欢迎观临！”我习惯性地朝门边一看，立马全身的血液倒涌，耳膜也跟着嗡嗡作响。

　　“喂！有没搞错啊，居然带我来这种地方！你想死吧！”一个愤怒的男声在甜品屋响起，是那种很好听的磁性嗓音。

　　围在一起聊天的小妮子们应声望向门边，全都像硬吞了个大肉丸一样干瞪着眼呆住了……

　　伊流川仍是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亚麻色的头发层次分明，简单又不失帅气。他左手挽着身穿粉色花苞裙的秦汐，一脸不情愿地进了甜品屋。

　　我把整个脑袋都缩进柜台，只露出两只狼一样的眼睛，拼命观察着伊流川的一举一动。“今天是人家的生日嘛，你说过去哪里都随我的！”秦汐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脑袋朝伊流川的臂膀上靠了过去，“我听朋友说这家甜品屋里的甜点很好味的，所以才想带流川来品尝一下。”

　　“吃完了你就乖乖回家睡觉！”伊流川不满地撇了下嘴巴，带着秦汐坐在靠门边的座位上。

　　“呵呵，我最听流川的话了！”秦汐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然后朝那群呆立中的小妮子挥了挥手，“服务员！我们要点东西吃！过来呀，服务员……”

　　小寒、小优、小敏和小茹立马清醒过来，争先恐后地朝伊流川身边扑过去，眼睛里齐齐放射出闪亮的光芒：“先生你想吃点什么？”

　　“别拿你们那恶心的脸靠近我！”伊流川皱着眉底咒了两句，然后手衬着下巴看向橱窗外的街道。白色的日光灯撒在他有些消瘦的脸上，一如三个月前俊朗分明。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也许只是我的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所有的景物从我眼中纷纷退去，只留下有着淡淡忧郁气息的伊流川。粉色的海棠花瓣从他的身边飘落，旋转着舞动。他清澈似水的眼睛泛着波光，淡淡的，柔柔的，似乎连空气都泛滥着金丝菊的香气。

　　即使他看不见我，即使对面坐的是别的女孩，只要能这样静静看着他，我心里某个地方就会温暖起来，好像所有的难过和伤痛都在这一刻分崩瓦解。

　　我的心里好矛盾，既希望永远这样贪婪地看着他，又希望他快快远离我的视线。就在我内心剧烈交战时，伊流川已经来到柜台前，扔下两张百元钞票后转身给了我一个挺括的背影。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焦点，甚至连瞟都没瞟我一眼。我呆坐在柜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挽着秦汐，终于走出了甜品屋。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袭击了我，鼻子酸酸的，我好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

　　可是我没有，因为我是米琦。

　　“欢迎观临，欢迎观临……”来不及等我伤心，又有客人上门了。我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微笑，再次望向店门口。这次，我更惊讶了……

　　在一大群黑衣保镖的跟随下，尹狄风一般地进了甜品屋，在最隐蔽的一个角落里坐下。然后他取下牛仔帽，取下深蓝色的太阳眼睛，精湛的眸子朝整个甜品屋迅速扫了一圈。

　　那些小妮子们今天晚上接二连三地受到了重大刺激，这会儿全都傻了，只知道一动不动地盯着尹狄看。

　　老板娘探出头喊了几句，还是没有一个人从呆立中清醒过来，无奈的她只好亲自上阵，陪着笑脸问尹狄：“这位先生想要点什么呢？我们这里的招牌甜品是‘蓝冰骑士’，呃，‘小雨点波’也不错，还有……”

　　“我什么也不要。”尹狄皱眉，犀利的眼神继续在整个大厅来回扫射，“我找人！”

　　糟糕！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有种不好的预感告诉我……我的行踪被暴露了！

　　老板娘还在跟尹狄寒碜着。我拼命克制住“砰咚砰咚”狂跳的心，蹲下身，借着柜台作掩护，慢慢朝厨房口挪进。

　　突然……“欢迎观临，欢迎观临！”所有的人再次应声看向店门口。

　　哇！好机会！趁着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店门口，我飞快地闪身，终于安全进了厨房！

　　还没等我来得及喘口气，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炸在我耳边：“刚刚坐在柜台里的那个女孩哪里去了？！该死的，你们谁看到柜台里的那个女孩哪里去了！”……能吼得这么气势磅礴的人除了伊流川我想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这个臭小子，刚刚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跑回来了！难道……他是故意装作没发现我，然后先支开秦汐？！

　　我的心猛然揪紧。

　　“聋了你们！我问你们坐在柜台里的那个女孩哪里去了！”伴随着“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柜台上的巨响，伊流川的吼叫声让整个房子都震三震。

　　“你……你、你是说小琦吗？她，她刚刚还在这儿的……”老板娘被伊流川吓得说话都说不完整了，“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我偷偷地朝大厅探出半个头，看见甜品屋里现在一遍混乱。

　　一群黑衣保镖围在尹狄的身边，另一群则围住了店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入；伊流川靠在柜台上，拼命捶着桌面；老板娘哆嗦着身子吓得脸都白了，其余那几个小妮子全都抱作一团，缩在门旁边。

　　“那个女孩全名是叫米琦吧。”尹狄淡淡的声音穿过整个大厅，笔直射进了我的心脏，“如果把她弄丢了的话，这家甜品屋也就不用开了。”

　　“先生……”老板娘凄厉地叫，“你打算干什么？”

　　“哈！原来你也在这！”伊流川这才发现了尹狄的存在，冲上去就揪住了他的领子，“这几个月她不是去到你身边了吗？究竟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该死，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就把她当废品一样扔了嘛你，混蛋……”

　　伊流川刚要伸出拳头揍尹狄，围在尹狄身边的黑衣保镖立马钳制住了伊流川的手和脚。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早知道，我就不该相信你。”尹狄冷冷地看着伊流川，眼神锐利如刀，“既然你不懂得珍惜她，那么，我要从你身上收回珍惜她的权利。”

　　“你说什么！”伊流川拼命挣扎着，爆怒的样子像一只正在发狂的豹子。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场面慌乱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眼尖的老板娘突然发现了我，然后指着我惊喜地叫道：“两位少爷别吵了，你们要找的米琦她就在那……”

　　所有的视线齐刷刷朝我射过来，使得半个脑袋露出厨房门口的我无所遁藏。

　　我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大脑空白一片。完蛋了！居然被发现了！我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局面？！我苦恼地抱住了脑袋，恨不得自己就这样死掉。

　　还没等我来得及想更多，老板娘已经冲进厨房，拽着我的手拼命往门外拉去：“小琦啊……你到底是从哪里结实了家世这么庞大的少爷们啊！快点出去吧，千万别害我……阿姨我这只是小本经营，经不起那几个黑衣人的一顿搅和！”在老板娘的念念碎中，我已经被拽到了伊流川和尹狄的面前。

　　伊流川挣脱了黑衣保镖的钳制，冲上来一拳狠砸在我的胸口上：“臭老鼠！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即使他不要你了你也不愿回到我身边吗？嗯？你执意要这样吗？！”接着他伸出手轻抚着我的面颊，声音好不沉痛：“你不是老鼠吗？连别人的心都会偷，这里有这么多吃的你就不知道多偷一点来吃？现在成电线杆了，你很开心吗笨蛋！”

　　我艰难地别过头，尽量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够了吧你猪头川！不是已经分手了，不是已经说不喜欢你了？！那我的生活怎样全都与你无关吧！”

　　伊流川也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松开了抚摩着我脸颊的手，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尹狄站起来，慢慢走近我：“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米琦，我尊重你的选择。”他朝我伸出一只手，膜雾般悠远深邃的眼睛像清晨的薄露，带着淡淡的颓废和忧愁。

　　所有的人看着我，包括伊流川。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因为我的眼底涌起了冲天的迷雾，使我看不清任何东西。

　　“米琦……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印象中这是伊流川第三次叫我的名字，很别扭，却很温暖。他也朝我伸出了一手，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像是在说：回到我身边，不管你曾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

　　“我……”我看着伸向我的两只手，脑子“嗡嗡嗡”就像有一排大型轰炸机在里面胡乱轰炸。

　　伊流川看着我，尹狄看着我，老板娘看着我，小寒、小优、小茹、小敏以及所有的黑衣保镖全都屏住呼吸看着我。我挣扎着，我知道自己谁也不能选择，但是现在必须在他们中间做出抉择，于是，我朝尹狄伸出了手……

　　小寒、小优、小茹和小敏立即用寒冷的眼神朝我扫射。看样子如果可以的话，她们一定会用眼光把我杀死！

　　尹狄超我绽放了一个微笑：“那么，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他摔先迈动了步伐，领着那一群黑衣保镖出了甜品屋。

　　“哈！你果然还是选择了他。”伊流川笑得很勉强，无论怎样都隐忍不住他眼睛里波光流转的悲伤，“其实我早就知道结果，只不过是又一次做了愚蠢的傻瓜！”

　　狠心就一次狠到底！我忽视心底的疼痛，仰着面孔看向伊流川：“猪头川，少再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接近你也只是为了利用你，这都是你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就让一切到此画上休止符吧，别再让我们双方都痛苦了。”流川，求求你别再对我有任何期待……把仅剩的那一点希望的火苗狠心掐灭吧！

　　伊流川勾了勾唇角，痛苦的表情慢慢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漠的面孔：“从今以后，即使你哭着跪倒在我的脚下。我也，不要你。”说完，他猛然转身，没有任何迟疑地迈动步伐，消失在黑暗和光明的一线之间。

　　这一刻，所有的爱都毁灭。

　　永久地毁灭。

　　我无力地蹲下身，听到房屋坍塌的声音，天空支离破碎的声音，世界被火融化的声音……最后剩下烧焦的黑地，一遍荒芜，只有两个破碎的字沉重地压住了一切……毁灭。

　　等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去的时候，尹狄正斜斜地靠在一辆银白色的“莲花”跑车旁，仰头看甜品屋正门上方那块闪烁着霓虹灯的“甜一舔”招牌。夜风吹翻了他牛仔宽沿帽的边，露出里面那双被蓝色太阳眼睛遮住的忧郁双眼。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收回视线，转身为我打开左边的车门。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走上前，靠在尹狄刚刚斜靠的地方，“我们就在这儿谈吧！”

　　尹狄抿着嘴，淡漠地点了点头，刚关上车门，就有一个黑衣保镖抱着两张折叠式椅子摆在我旁边。剩下那一群黑衣保镖则以“莲花”跑车为中心，以十米远为半径，在街道上两头筑成两面高大的人墙，阻止别人路过。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尹狄在我身边坐下，视线又不知道飘向了哪里，“她答应捐赠骨髓给你做骨髓移植手术，你做好手术前的准备吧。”

　　“什……么？”我瞳孔放大，几乎是吼着问向他，“她不会突然那么好心的！你还是跟那女孩订婚了对不对？！”

　　尹狄抿着唇没有说话，霓虹灯光在他的脸上渲染出一道漂亮的彩虹。

　　我捏紧拳头，拼命压抑着涌到胸口的难过：“为什么你要这样？！我说过我不需要的，你给的都是我不需要的！”

　　尹狄转头，一脸茫然地看我：“那么，你需要什么呢？”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这样，忧郁且颓废，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又像一个空洞无光的深渊。

　　“我……”我哑然。我需要什么？我需要快乐，需要温暖，需要爱情亲情友情以及一切的一切。可是……

　　“别任性了。”尹狄重又抬头看向那块霓虹灯招牌，彩灯使他黯淡的眼睛不断变换着颜色，“没有生命的话，你能需要什么！”

　　“我不要你为我这样！”我想吼，可是我吼不出声，只能是让眼眸蒙上一层又一层永无止境的哀愁，“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情愿死去。我不要我的生命是一个又一个亲爱的人牺牲自己换来的……那样的我，活下去一点也不快乐。”

　　“这样啊。”尹狄的口气还是波澜不惊，“你觉得死掉就会快乐吗？”

　　“至少……我不会痛苦。”我坚定地看着夜空，那些一闪一闪的明亮星星，居然幻化成了伊流川的笑脸。

　　“好。”尹狄闭上眼睛深呼吸，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我允许你快乐。”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隐退，只剩下满满的忧伤。

　　“你？”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尹狄刚刚是说“好”吗？他真的答应让我去死？！

　　尹狄站起身，视线终于落在我的脸上。他的表情那么惨淡，比月光更凄凉，比黑夜更空荒：“对不起，说过要守护你让你快乐的，可是我没做到。现在，我终于知道你需要什么了。”说完，他缓缓走到车右边打开了车门，半个身子进入……

　　我反应灵敏地冲上前扯住了尹狄的衣角，歇斯底里地喊道：“不要……”我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在整条“函雨街”上空回荡不息……

　　说过不哭的可我却又失言了。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了我的眼眶。我手死死地扯住尹狄的衣角，腿慢慢慢慢地软下去，最终虚脱般地垮坐在地。

　　尹狄的身子猛地一震，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湿湿的：“地下那么黑那么孤单，我只是想陪着你，这都不可以吗？”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我哽咽着，胸口好难过好难过，却没有一个地方能释放我的难过，“没有了我，你还有自己的……生活，美好的，快乐的……光明的……”

　　“我已经没有我了。”尹狄缓缓转身，努力扳开我扯着他衣角的手，“我的生命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的。你没有了，我就没有了。”说完，他一狠心，终于打掉了我的手。

　　“不要！不要这样，不要不要……狄，真的不要……”我泪眼朦胧，眼睁睁地看着尹狄进了车，然后无情地关上了车门。

　　“我从不相信人会有下辈子……”尹狄的声音隔着车门响在我耳边，就像穿越了几个世纪般悠远，“可是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们再相遇，你别再做我的妹妹，我也不做你的哥哥……那么，我一定会继续守护你的承诺，并且给你你想要的快乐……因为这辈子，我无能为力。”他的口气那么淡，就好像已经看透了所有的生死离别。

　　“尹狄！你这笨蛋，全世界最大最大的笨蛋……笨蛋……你下来啊，我不要你这个样子……”我疯狂地敲打着车门，泪水鼻涕流得满脸都是，“与其这样，你不如死在那场战斗里……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多一倍的痛苦和悲伤……”

　　狄，你知道吗，虽然我爱的人是伊流川，可是你，也从来没从我的心里抹去过……它是最神圣最永远的存在，直到死亡，直到我停止呼吸……因为我曾经，那么那么爱过你……

　　“你不会再痛苦和悲伤，因为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尹狄丢下这句另人痛彻心扉的话，一踩油门，银色“莲花”跑车滑进了大道。

　　远处筑成墙壁的那两排黑衣保镖立马以闪电的速度奔向自己的汽车。一辆，又一辆，再一辆……全都尾随银色“莲花”跑车而去。

　　人来人往。

　　车来车往。

　　我瘫坐在地，朝银色跑车开去的方向无力地伸出了手……

　　狄！如果你真做出什么傻事的话，我米琦绝不原谅你！绝不原谅……

　　“哇啊……撒旦王子伊流川和路西法少爷伊流影的车又开过来了耶！姐妹们动作快一点啊，快点快点！”

　　“啊！我生命中的完美天子！啊……”

　　……叽叽呱呱，唧唧喳喳……

　　又是同往常一样吵闹的早晨，不同的是有一股浓重的杀气在我周身蔓延开来。余光一瞟，我看见那四个小妮子一字排开站在在橱窗口边，拼命拿眼睛瞪我。那架势，好像恨不得把我五花大绑，然后再吊起来严加拷问。

　　小敏幽幽叹了口气：“算了，流川王子让给她算了，至少还有我家的影少爷……”

　　小寒、小优和小茹横眉竖眼，齐齐把矛头指向小敏：“喂，什么你家的！明明是我家的！”

　　……叽叽呱呱，唧唧喳喳……战争又开始了。

　　突然，一个甜甜的女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现在向大家播报昨天发生的一则交通事故：于昨天晚上九点四十二分左右，一辆银白色的车牌号为‘E388’的‘莲花’跑车开上‘立蓝桥’，居然冲破桥栏，从56米高的桥上坠了下去，造成机毁人亡的悲惨事故。现在警方人员正在现场调查，具有关人员提供，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自杀案件……”

　　我机械地转动着脖子，机械地走向那个蓝黑色的电视机。此时屏幕上闪过一张熟悉的女人面孔……尹夫人在一大群人的搀扶下哭喊得惊天动地，平时一向高高竖起的头发凌乱散落，遮住了她大半张全是泪痕的脸……

　　我的眼睛里突然全是细细密密的白色雪花，再也看不清任何的东西。

　　颤抖着伸出手，我把电视机整个抱住，然后用脸贴着屏幕，细细地摩擦，就好像我现在摩擦的是尹狄那张忧伤的面孔。

　　好冷，他的身体好冷……

　　也许他的身体一直就这么冷吧。因为我从来没给过他温暖，从来没关心过他是不是也会怕冷，我甚至……甚至连一个拥抱都吝啬与他。现在他死了……身体再也不可能会温暖了。我真的好难过啊，在他死之前，为什么我就不能不那么自私一点……

　　“你会等我的对不对？”我的眼泪流下来，落在“尹狄”冰凉的脸上，“即使我从没关心过你，你也……你也那么义无返顾地喜欢着我对不对？从来不求回报地守护在……我身边……狄，我真的……真的……”我颤抖着嘴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神啊，让我这条卑微的生命就这样结束吧，让我以后永远陪在尹狄的身边吧。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真的会学会如何关心别人、了解别人，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在得到爱的那一刻马上失去。

　　妈妈……叔叔……狄……流川……

　　因为我不够了解你们，因为……我只想从你们身上获得温暖，因为这一切的一切，所以我失去你们了，永远地，失去了……

　　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手撑在电视机两边的墙壁上，镂空地把我围在手臂中间。

　　“别难过……”一个暖暖的声音包围了我，“我也是刚刚知道。”伊流影？！我的身子一震。

　　“滚……”我的声音夹杂着破碎的撕吼，那么沉痛。

　　“你知道吗？”伊流影不顾我的吼声，自顾自地说道，“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流川。”

　　“什么意思？！”我停止哭泣，顶着哭得红肿的眼睛想要转身去看伊流影，却无奈小小的空间怎么也不够我挣扎。

　　伊流影嘴巴贴着我的耳朵：“聪明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于是，那些丝绒一般的气流就吹到了我的耳根上，痒痒的还夹杂着热热的温度。

　　“我不懂……”我闭上眼睛，“我什么也不想懂！”我累了，我累了狄……我只想和你一样静静地睡去，再也不要承受一切。

　　伊流影笑了一下，声音万般无奈：“我已经从流川妈妈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内幕……这段时间我多方调查，也知道了尹狄所为你做的一切。”

　　“你……”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怪不得！怪不得从我和伊流川分手那天起，这家伙就跟着奇迹般地失踪了！原来他悄声无息地，是到处去打探事情的真相了。怎么办？如果他告诉伊流川的话……

　　“你说我该告诉他吗？”伊流影叹了口气，像是在犹豫，“我曾今想，如果对方不是流川的话就好了。可是现在我知道了真相，你说我可不可以自私一回呢？！因为我对你的喜欢，丝毫不底于他。”

　　“滚开……我不喜欢你，我也不会喜欢他！我谁都不喜欢！你们都滚离我的身边！滚……”都远离我吧，像我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孩，根本不够资格被任何人喜欢。我是罪人，我要去到天堂净化自己的心灵。

　　“我给你一个选择题：A，我不会告诉流川；B，我会告诉流川。在晚上9点钟我放学之前，你可以随时发短信告诉我答案。”伊流影从身后吻了吻我的后脑勺，“如果你没告诉我答案，我来告诉你。”说完，他松开了圈住我身体的手，等我转身就只能看到他朝店门口走去的颀长背影。

　　小优、小敏和小茹哭丧着脸抱作一团，小寒直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小琦我们恨你恨你恨你！你把流川王子抢走就算了，现在连影少爷也抢没了……呜，你毁了我青春少女时期最最纯洁的梦……哇啊……”

　　我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幽然开口：“我死了，他们还会是你的梦……”

　　四个小妮子被我的话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我僵硬地回过头，继续死死地抱着电视机，屏幕上干涸的泪痕刺痛了我的眼。流川对不起，我下辈子的约定是尹狄，这辈子也没能好好爱你，真的对不起……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永永远远的对不起……

　　对不起。

　　我爱你。

　　我抱着那只花掉我所有家产的昂贵波斯猫在“威廉古堡”的城堡教学楼下徘徊。环绕着教学大楼的人工湖一如既往地喷起了迷朦的烟雾，夕阳斜下，红似火霞的阳光把整座城堡教学楼都笼罩在一个光团里。

　　穿着白制服或黑制服的同学一个个用狐疑的眼光看我，一边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我心里祈祷着：希望伊流影还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伊流川！这样我就可以完成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心愿，然后潇洒离开……

　　十几分钟后，在众多白跳蚤的簇拥下，伊流川左拥右抱，挽着封岚和秦汐闪亮登场。世界在这一刻亮堂一遍，连夕阳仿佛都只是他的陪衬。

　　我抱着小小波斯猫呆立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伊流川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

　　我发誓他看到我了！从他一出教学楼，眼神便落在了我的脸上，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可我还是很确定地知道他看到我了！

　　我听见封岚“咯咯咯”的笑声：“流川，我刚刚好像看见米琦同学了耶……她抱着一只土不啦叽的猫，是不是在等你呀？呵呵。”

　　“是吗？我有认识这号人物吗？”伊流川冷漠无情的话直刺我的心脏。

　　哈！我怎么忘了，昨天在“甜一舔”甜品屋里他说过即使我哭着跪倒在他脚下他也不会要我的！他做到了，很好，他做到了！而且这样看来的话，伊流影并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我强忍着心痛，跑上前挡在伊流川面前：“借你一点时间OK？我有些话想要说！”

　　“本少爷很忙，没时间听你废话。”伊流川用嫌恶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后绕过我，径直向前走去。封岚和秦汐也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从我身边走过，然后我听到她们发出的刺耳笑声，每一声都刺痛了我的心脏。

　　我咬紧下唇，抱着小猫咪再次冲上前拦住了伊流川的去路：“我只要五分钟！”只要五分钟，把小猫送你，看你最后一眼我就走……

　　伊流川歪着头，笑容里全是满满的邪恶：“真是搞笑，我一分钟也不想浪费在你身上怎么办？！”说完，他一把推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留恋和不舍。

　　我被推得退后了几步，然后重心不稳地朝后跌去。等我眼疾手快扶住桥栏杆稳住身形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伊流川越走越远的背影。

　　“我真的只要五分钟而已……”我不甘心地朝伊流川的背影大喊，“你生命里短短的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活……”我觉得我脑袋好晕，胸口闷闷的怎么大口呼吸都还是透不过气。

　　我靠着桥栏杆慢慢蹲下身，手一下一下地抚摩着小猫的柔软毛皮。我什么奢望也没有，只是希望你记得我曾经有存活在你的生命中过，这都不可以吗？猪头川……

　　“你想说什么？”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炸在我的头顶。

　　我愕然抬头，看见伊流川双手插兜，一脸不情愿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扶着栏杆站起来，就像第一次看见伊流川一样细细地打量他……白皙且光滑细腻的肌肤，浓浓的剑眉下有一双如水般清澈流动的眼睛，黑白分明，好像会说话。高而挺的鼻梁骨，不宽。薄薄的嘴唇成珊瑚红，嘴角天生微微上翘，让人错误地以为他在弯起嘴角对你笑。除了神色憔悴一点外，他没有一点与我初次见到的伊流川不同。

　　我会永远记住这张脸！

　　“喂！已经过去三分钟了，你打算一直这样傻看下去？”伊流川皱眉，一边不耐烦地撇撇嘴。

　　“哈哈，那个对不起啦，不经过你的同意擅自把少尉送人了……为了补偿你，所以我买了一只和它差不多……”

　　我话还没说完，伊流川已经冷冷地打断：“如果是想把你手上那只破猫扔给我的话，你可以走了！”

　　“什么？这……这是破猫？！”我勃然大怒，“猪头川，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他四只健全，眼睛发亮，哪一点让你觉得它破了？！”

　　“你觉得随便在外面找一只杂种猫，就可以冒充我那只具有高贵血统的少尉吗？！别幼稚了你。”伊流川嗤之以鼻，“你废话也完了，五分钟刚好。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我把波斯猫往伊流川的怀里塞：“无论怎样……无论它是怎样的血统，你都应该收下它不是吗？这是我唯一送你的礼物，是我唯一送你的礼物啊臭小子！”为什么伊流川你总是这么让我心痛！

　　伊流川眼神像泛着寒光的刀，落在我脸上砍在我心上：“哈！别好笑了，你现在跟我是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礼物？！米琦同学，别做出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别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又来搅乱我的生活！你觉得这样玩弄我你很开心吗？嗯？我问你是不是很开心？！”他冷着脸叫我米琦同学！他居然叫我米琦同学……也许他再也不会称呼我为小老鼠臭老鼠等一切的一切了，我的心开始抽痛。

　　我固执地把小猫往伊流川手里推：“我没有在玩弄你，我只是……只是，就算是离别前最后的礼物也不可以吗？”

　　“够了你这女人，流川都说不要了你怎么还这么死皮赖脸！”封岚冷着面孔咒骂了一句，然后一挥手，把我手中的波斯猫打飞了出去。

　　只听波斯猫一声凄厉地猫叫声，然后“扑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人工湖里。

　　我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没等谁来得及反应，我也跟着蒙头扎进了湖里，急速朝在水里挣扎的小猫游去。

　　可是等我救着它上岸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它已经永远地停止了呼吸。我睁着充血的眼睛，想冲上去狠揍封岚一顿，却被了解我禀性的伊流川提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所有的怒火在碰到伊流川冰冷眼神的那一刻分崩瓦解，我颤抖着嘴唇凄凉一笑：“你护着她？”

　　伊流川蹩眉：“够了吧，再这样闹下去很没意义。”

　　我颓然倒地，身上的水珠一滴滴砸在小猫湿漉漉的毛发上：“猪头川……你把我摔死了……”再也没有我了，唯一能存在的东西也没有了。伊流川！你把我永远地摔死了！

　　伊流川以简单的两个字概括了我的智力：“疯子。”说完，他带着封岚和秦汐扬长而去，留下天角边一轮血样红的残阳。

　　黑暗，就快来临了。

　　很凄凉的夜晚，半轮新月孤零零地挂在天空上，没有星星，一颗也没有。

　　十月初的秋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吹乱了我额前的发丝，掀起了我白色的群摆。

　　我高高地坐在“立蓝桥”的护拦上，两脚悬空，看着桥下湍急的河水慢慢形成一个不断加深不断扩大的黑洞。黑洞中央，身穿白色王子服的尹狄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他朝我招了招手，我也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秒针“滴答滴答”，总是这样不徐不慢地走着。距离九点四十二分还有十八分钟又三十三秒……还有十八分钟啊狄，你只再寂寞十八分钟而已。

　　时间，时间，求你快走吧……让我遗忘一切，抛弃一切，洒脱地离开这个世界吧……

　　我听见有脚步声在朝我慢慢靠近，虽然很轻很轻，却越来越清晰。那是死神吗？是他来带我走了吗？我僵硬地转动脖子，在冷如水的月光下，我看见伊流川那张忧伤的面孔。

　　我没有动，伊流川也停止了脚步，我们都静静地看着彼此，看清冷的月光在我们的脸上悲伤地舞蹈，看咆哮的黑夜把我们的身体一点点吞噬。

　　“你果然在这里。”伊流川目光沉痛地看我，声音嘶哑而抑郁，“影都告诉我了，你这笨蛋！他说你会选择离开，难道你真要选择离开，真要丢下我独自走掉？！”然后他捏紧了拳头，着急地想上前……

　　“不要逼我。”我两眼空洞地看着伊流川，“还有十五分钟又二十八秒……”

　　“你傻了吗？在说什么傻话啊！”伊流川愤怒地吼，却不敢再前进一步，“为什么要隐瞒我？！你就这样小看我吗？那个姓程的男人算什么？是他选择离开选择抛弃我的，所以他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而你，臭老鼠你才是最重要的，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要的存在……”

　　伊流川嘴巴不停地说着，我却什么也听不到，只知道机械地看表，机械地读着时间。灵魂已经飞出我的躯体，在伊流川的周身旋转、旋转。

　　我看见伊流川那么那么难过，我就好想拥抱一下他，可是每当我伸出手去，却只能从他的身体上穿过。我只是一抹孤魂啊，我已经再也回不到原点了，流川，原谅我自私地逃避了这一切。

　　伊流川忽然就流下泪来，那晶莹的泪珠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的灵魂只好再度飞回自己的躯体，接受着眼泪的洗礼：“流川……对不起，流川……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其实我很早就想这样叫了……可是，我很不诚实。对不起，我总是这么不诚实……”流川，我还能爱你八分钟又十六秒钟啊。在这八分钟又十六秒时间里，我会一直默念你的名字……流川流川流川流川流川流川，流川……

　　“闭嘴！即使你说对不起我也……我也不会原谅你！”伊流川慢慢蹲下身去，双手抱着头哭得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除非你以后每天这样叫十遍以上，不然我绝不原谅你……”

　　“……流川……”我悲哀地别过脸，突然看到很多一闪一闪的小白光，虽然他们很隐蔽地埋伏在“立蓝桥”下，还是被高高坐在护栏上的我一览无余。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张开双手在窄窄的护栏上行走。风吹起我的白色连衣裙，黑夜中的我就像一个小小幽灵：“狄在唤我了，他说他很孤独……”

　　伊流川惊恐地抬起头，脸色在月光的照印下白得像纸：“你想干什么？”

　　“本来还有六分钟的，可是……”我扫了一眼那些埋伏着的警察，凄厉地笑了一声，“反正我的病迟早要死的，流川你放手吧……”

　　然后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我一仰头，像枚子弹般朝河里坠去。

　　伊流川绝望的吼声冲破我的耳膜：“臭老鼠……”然后夜空里就一直回荡着“老鼠老鼠老鼠老鼠……”的尾音，像是能撕裂一切。

　　我弯起嘴角苍白笑了一下，然后脸向着河面急速飞去。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我伸出手……狄，我提前了时间下去，你能找到我吗？

　　突然，头上响起一阵惊呼声，我仰头看去，只见另一个白色的身影跳下桥护栏朝我飞奔过来，带着不顾一切的气势。他朝我张开手，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落水的前一刻，伊流川终于抱住了我。他嘴巴贴着我的耳朵，软软的话如水般漾进了我的心：“如果，我把你从他的手中抢回来了，就再也不要离开我身边了好吗？”然后他死死地抱住了我，和我一起沉进了黑洞洞的河里。

　　“嘭咚！”

　　那真的是很响很响的一声，响到盖过了一切，不过究竟有多响我也弄不太清楚了。因为当我沉进水里后，本身过多贫血又加上缺氧，不一会儿就昏迷在伊流川的怀抱里。

　　但是我却能清楚地记得伊流川怀抱的温度，那是能让冰淇淋流泪的炙人温度……

　　我微笑着，眼泪混着河水一起消融，Good bye，My dear！

　　“不放！”尹狄赖皮地把我的脑袋搂得更紧了，“即使你真的有了别的男朋友，即使你真的不再喜欢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五年后我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尹狄缓缓抬头，惨白的脸庞被浓稠的血液染红。他的一只手垂落在地，握着血石板的手指僵硬冰冷，弯曲成一个无奈的弧度。

　　……尹狄本就黯淡的眼眸此刻接近死灰色，他僵硬地别过头，看着满地的血石扳指从胸腔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米琦……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都是出于喜欢你。”尹狄的声音通过手机幽幽传来，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不知道吧？就像我永远都不知道你有多恨我一样……可是，尽管你会恨我，尽管你要离开我，我还是要那样做。因为，我是这么深地喜欢着你，深入骨髓……”

　　……尹狄眼神淡漠地看向远处：“无所谓了。为了她，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尹狄的身子猛地一震，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湿湿的：“地下那么黑那么孤单，我只是想陪着你，这都不可以吗？”

　　“我已经没有我了。”尹狄缓缓转身，努力扳开我扯着他衣角的手，“我的生命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的。你没有了，我就没有了。”说完，他一狠心，终于打掉了我的手。

　　我被困在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里，四周全是雾，冲天的雾，我找不到出口。这是怎么了吗？是我遗失了回家的路了吗？！

　　我的心里裂开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往里灌。好冷，我蹲下身，狄，我好冷，你带我回家吧……

　　“米琦，米琦……”我听见一个暖暖的声音不住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有我在，你不会再感到孤独。”

　　我猛然抬头，伸出手胡乱摸索着：“狄？狄你在哪里？我是米琦呀……狄你带我离开这里吧，带我永远离开这里……”身边的雾慢慢退去，在我的眼前赫然出现一条泛着金光的路，而路的尽头，是一身白色骑士服的尹狄。

　　尹狄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的笑容被光晕衬托得格外明亮。我看见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戴着白色手套曾不断给予我温暖的手：“来，到这边来，我带你离开……”

　　我欣喜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朝尹狄飞奔过去。就在我距离他只有一米远的时候，我猛地停住脚步，然后张开双手朝他扑了过去。可是，就在我以为我已经拥抱住他的时候，却悲哀地发现拥抱着的只是一团空气，没有尹狄！什么也没有！

　　“狄，不要！”我无助地蹲下身，撕心裂肺地喊，“你还是丢下我了对不对？该死！”

　　“我从来就没丢下过你。”尹狄的声音突然响在我的身后，“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身边。”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回头……

　　在原来我站过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一扇高大的黑色铁栅门。而尹狄，就站在铁栅门的那一边……无穷尽的黑暗在他的周身涌动，我看见他颀长的身子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

　　“狄……”

　　我拔腿朝尹狄那边跑，却怎么跑怎么跑都去不到铁栅门那里。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尹狄最后一丝笑容漾在嘴边，“等你爱完这辈子，等你下辈子的生命……”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慢慢隐没，最终沉入了黑暗里。

　　骗子！你又骗了我！骗子……你骗我离开了你身边，骗子……

　　一滴泪从我紧闭的眼睛里流下，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居然是伊流川那张憔悴疲惫的脸。

　　眨眨眼睛，视野越来越清晰，在伊流川的身后我还看到N张熟悉的面孔……伊流影的、林森的、封岚的、秦汐的、医生的、伊夫人的、甚至尹夫人的……他们全都看着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已经……回到现实中来了吗？刚刚那都……只是梦吗？不会的！狄我不相信你就这样丢下我了！

　　我艰难地转动着脖子，发现整个病房都挂满了粉红、粉蓝、粉黄色的气球，窗户上柜台上摆满了鲜花，而我自己正睡在一张铺着白色鹅绒毯的床上，身穿那件有着一对蝴蝶形翅膀的“婚之嫁纱”……

　　如果不是伊流川那个粗鲁的家伙一拳砸向我的脑袋的话，我一定会认为这是梦：“你这只臭老鼠！要是再没醒的话我就每天折磨你，鞭尸也要把你鞭醒！”说完，他扑上来死死地抱住了我，紧得我无法呼吸。

　　“伊流川……”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笨蛋！说过叫我流川的，别告诉我你睡了一觉脑袋就被猪偷偷替换了！”伊流川一边说着一边撇过头来，当他的吻落下来的时候，我的世界一片阳光……无数粉红色的小泡泡围绕在我的周身旋转着、旋转。然后幻化成一对大大的粉色翅膀，带着我在蔚蓝的天空翱翔……

　　病房里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响声可以淹没一切。我这才猛然清醒，病房里不只是有我和伊流川两个人啊！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着手心里的戒指脸变成了红灯，恨不得能钻到地下去。这个臭小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吻我！而我居然……居然没有推开他！

　　“订婚戒指。”伊流川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其实在你昏迷的时间里我就已经跟你举行过订婚仪式了，虽然医生说你可能不会再醒过来……可是，既然你醒来了，就在也不准离开我身边了，听到没有你！”他恶狠狠地瞪我，眼神却说不出的温柔。

　　“可是……”我咬紧了下唇。可是我有病啊，也许随时都可能死去，也许……对不起猪头川！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我真的很高兴，真的……

　　“按病人的复原情况来看，半个月后就可以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了。”医生一脸慈祥地笑，慢慢朝病房口走去，“对了尹夫人，在这之前，有些事你得配合我去做。”

　　“嗯，好的。那么淑荟，我先跟李大夫去一下。”尹夫人朝伊夫人歉意地笑笑，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仇恨、有怜悯、有愧疚、有悲伤……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我也无法说清。

　　我只是拼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伊流川：“她的意思是……”

　　“嗯。她说尹狄死之前她曾答应过要捐赠骨髓给你的……她不想食言。”伊流川把他的额头抵住了我的，眼睛晶亮如宝石，“从今以后，我会用我的整个生命去爱你……”

　　我看见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伊流影突然眼光就黯淡了下去，封岚和秦汐的脸也黑沉黑沉，空气里涌动着无数的火药分子……

　　精明的伊夫人立马看出了苗头不对，尴尬地笑笑：“好了，孩子们都出去吧，让这两个家伙在这里面甜言蜜语！真够酸的！”说着，她强行把封岚、秦汐、林森和伊流影推出门去。

　　微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满房间都漂浮着花香。既然我和尹狄的约定是下辈子，那么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爱伊流川。

　　这样想着，我一扫先前的阴霾，挤眉弄眼地看伊流川：“猪头川！看在你这么诚挚的份上，我就赏你一次亲吻我脚尖的机会吧。哈哈，哇哈哈哈……”说着，我朝伊流川伸出了一只脚。

　　“臭老鼠！你病一好就想找抽了是不是！”伊流川阴郁着脸，扑上来就要揍我。

　　我赶紧跳下床，满屋子乱蹿，花瓣裙摆在空中拉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喂，刚刚究竟是哪个猪头说会用他整个生命去爱我的呀……”

　　“那我只亲嘴，别的地方都NO……”说着，伊流川眼疾手快逮住了我，一边贼笑着一边把俊脸朝我凑近。

　　我一记铁板栗子砸在伊流川的脑袋上：“臭小子你想找死吧？！嗯？我问你是不是想死……”

　　“该死的三角形手！”伊流川抱怨归抱怨，不过却是一脸幸福的表情，“喂，臭老鼠，我们去渡蜜月吧，怎么样，去渡蜜月吧……”

　　“啊……疯子。”我白了伊流川一眼，然后倒在床上装尸体，不管伊流川怎么大吼大叫就是不吭声。

　　伊流川却斗志昂扬，拼命对着我的耳朵吹气：“我决定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泰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