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总有些青春要辜负

　　坏孩子的心，总是温软而又故作坚硬的。我和那些行事鲁莽，身居角落，成绩倒数的男生一样，可以勇敢地站起来声张，老师，黑板上的字写错啦！但却从不会用鄙夷的口吻对稍有残疾的同学说，嗨，你的腿怎么崴了？同样，我们可以将最硬的拳头放到纨绔子弟的鼻梁上检验牛顿的力学定义，但却从不会用柔软的巴掌来问候单亲家庭的孩子，喂，你的衣服怎么那么多补丁？

　　初中三年，大大小小的考试经历了无数次，我不曾受过一次表扬。但令我稍可自傲的是，每次学校的募捐活动，我总是第一个带头站上了讲台。我捐的钱不是最多的，但我是最踊跃的。很多时候，周围的同学会抱怨，捐款之后，自己便严重陷入了经济危机的恐慌状态。我一直无怨无悔，即便那是我一周的零花钱，或是将要用来给正在暗恋的女生买生日礼物的唯一经费。

　　我就这么善良而又极度张扬地度过了我的少年时光。无可非议，在中考的万人独木桥上，我被席卷得丢盔弃甲，遍体鳞伤。我断定，自己真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就算耗上一辈子的光阴去努力，去饱读诗书，还是无法实现我那遥远的作家梦。

　　于是，我开始放纵自己。抽烟，喝酒，打架，无所畏惧。当我觉得，自己就是最差的时候，实质，就已经堕落到了极至。父母的哀叹，同学的悲悯，挚友的怒斥，都无法更改我心中昼夜撕咬的自卑，以及莫名的希冀。甚至，对于这样善意的人群，我总是要故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因为，只有这样的孤傲和冷漠，才能保全住一位少年灵魂深处的最后的自尊。

　　我被心力交瘁的再次捆到了学校。他们举家外借，为我筹来一大笔腥红的钞票。于是，我成了自费生中的一员。我站在长长的队伍旁，看我的母亲顶着烈日，在一片熙攘的人群中，将那一叠事先点数清楚的旁听费塞了过去。将要去学校的前一小时，她坐在家中将那笔借来的费用，翻来覆去地数了许多遍。从始至终，她的动作都是那么坚定而又狼狈。

　　我真决心要好好读书了。因为每次虚度光阴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母亲那日点数钱币的样子。我努力了很长一段时日，终于再次决定放弃。两年多的课程我都丢弃了，今日要次拾拣起来，跟上众人匆匆的脚步，谈何容易？要知道，生活不是电影，永远不可能发生奇迹。

　　后来，在一次隔壁班的恶作剧中，我认识了一位中年语文教师。我以为，在清冷的办公室里，他定然要如其他老师一般，大肆地数落我的劣迹和无知，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极为洒脱地将我的犯罪工具丢弃在垃圾篓里，与我促膝长谈，他中学时当坏学生的光辉历史。于是，几个时辰后，他的传奇经历深深地吸引住了我，并成了我的好兄弟。

　　我将人生里第一篇文章修改了无数次，最终忐忑不安地将到了他的手里。半月后，正当我绝望之时，竟收到了他用红笔签改的手稿，以及报社邮来的样报。

　　看着那块齐整的铅字，我的泪水忽然奔涌而出。之后的路，如众人所想一般。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文科，并走上了文学创作这条艰辛的道路。

　　直到今日，仍还有很多迷茫的学生读者来问我，当年，你的学习成绩是不是已经出类拔萃？我笑笑，坦然地告诉他们，不是，我只是一个虚度光阴的坏孩子。可正是这样不可重来的历史，才让我深深地体会到，无法预测的命运之途上，总有些青春要辜负。而那些被辜负过的梦想，只要努力，都一定会来得及再次背上人生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