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十多年前的如鹃，也像馨儿这般年轻美丽。是她所就读的大学里，一朵有名的校花。采花者如狂蜂浪蝶似的前赴后继。

　　怎奈如鹃像朵开在幽谷中的百合般，静静地自开自落。因为她身边早已有了一位潇洒忠诚的护花使者，和如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宋书奇。

　　家世显赫的宋书奇深深地爱着美丽清纯的闻如鹃。因为两家是世交，所以没有兄弟的如鹃像依赖哥哥一样，自幼就与书奇玩在一起。两个人就这样，渐渐长大了。

　　宋书奇大如鹃三岁，他疼爱如鹃像疼爱自己的小妹妹。可在他心里，却早已不知不觉爱上这个爱哭又爱笑的小姑娘。只是内向的他，把这一切都埋在心底。

　　书奇和如鹃先后上了大学，同校同系但不同班。书奇比如鹃高两个年级。

　　美丽的如鹃一踏进校门，就成为男生们注目的目标，追求者无数。上课都有男生给她递纸条。如鹃吓坏了，单纯的她，还没见过如此阵势。

　　于是书奇自然而然担起了“护花使者”的角色。每天上学放学用家里的车接送如鹃。两个人金童玉女一般在大学校园中出双入对，引来无数艳羡的眼光。如鹃的生活从此平静多了，直到她认识了馨儿的父亲——温仲诚。

　　温仲诚是当时大学中的风流才子，常常舞文弄墨，且时有发表，迷得一帮小女生整天围着他打转。

　　温仲诚对如鹃早有耳闻。早就听学友们说过，新入学的一年级新生里，有个女孩绝色无双。温仲诚对此不以为然，认为那也只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可他最终却为这个想法，后悔不已。

　　那是在学校组织的一次文艺会演上，温仲诚和他的一班同学也坐在台下饶有兴趣地看着。演完了一个节目，一个梳了两条小辫子的女生报幕说：

　　“下面请大家欣赏古筝独奏……”

　　从后台走出来一个绝色女子，高高地绾起长发，穿了件晚清女子式样的衣裙。向台下笑了笑，坐在古筝前，轻抬手腕弹了起来。优美的乐曲如高山流水一般，从她手指间流泻出来。

　　温仲诚在台下看得呆了。他全身的每根神经都被台上那女孩吸引住了。他用手指着台上的女孩，喃喃地问身边的同学：

　　“你认识她吗？”

　　同学笑道，

　　“有谁会不认识她？她就是闻如鹃。”

　　温仲诚的脑海里轰地一声。他知道，自己完了。他所有的思想和感觉，都已被台上那个女孩子收去了。

　　会演完了之后，温仲诚闷闷不乐地回到宿舍。晚上，温仲诚一夜没睡。他连夜写了一篇文章倾诉自己对如鹃的爱慕和相思之情，第二天就投到了校刊。

　　温仲诚断掉了所有围在他身边女孩子的联系，成天注意着如鹃的去向。当他发现如鹃的身边有个潇洒的男孩，那个高他一级的宋书奇时，几乎绝望了。

　　温仲诚的文章在校刊上发出来了，立刻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

　　当他走在校园中，所有认识他的人虽然依旧和他打招呼，可看他的眼神却有些异样。那些倾慕他的女生更是如此。她们用恨恨的眼光看着和书奇出双入对的如鹃，又幸灾乐祸地关注着温仲诚。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为女学们谈论的话题。

　　一天，如鹃正和女友走在幽幽的校园小径上，女友忽然用手指着远处对如鹃说：

　　“看，那就是那个公开写给你文章，闹得学校里风风雨雨的风流才子温仲诚。”

　　如鹃悄悄抬起眼睛，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温仲诚。他瘦瘦高高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过来。鼻子上很有书卷气地戴着副眼镜，满脸满身的落寞。

　　如鹃的心不知为什么，轻轻地动了一下。

　　温仲诚这时也发现了如鹃。他加快脚步走过来，拦在如鹃面前：

　　“如鹃同学，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女友笑着说：

　　“如鹃，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聊。”

　　然后，丢下低着头满脸羞涩的如鹃，匆匆走开了。

　　“如鹃，自从那次在会演上见到你，你的身影就再也挥之不去。是你使我知道，这世间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如鹃低着头默默地走着，看也不敢看温仲诚一眼。他的话让她的脸儿发热，可又那么新奇。她和宋书奇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她一直把书奇当做哥哥。

　　“如鹃，相信我对你的爱是真诚的，好吗？”

　　如鹃看了他一眼，脸变得绯红，眼中却含了一丝略带羞涩的柔情。温仲诚一见大喜过望。

　　“晚上我请你看戏好吗？”

　　“不行，晚上我得回家。”

　　“那下周好不好？时间由你决定。”

　　如鹃红着脸轻轻点头。然后飞快地、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跑开了。

　　看着如鹃远去的背影，温仲诚兴奋得跳了起来。他一拳打在身边的一棵大树上，痛得他抱着手臂咧开了嘴。他甩了甩手臂，一路上连蹦带跳地跑回了宿舍。

　　温仲诚这几天整天兴奋得不得了，也紧张得不得了。掰着手指计算着日子。

　　他们约定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温仲诚早早等在如鹃的教学楼下，心急速地跳着。可是已到中午，还不见如鹃的影子。温仲诚有些心灰意冷，心想怕是如鹃不会来了。又等了大约半小时，还是不见如鹃下来。

　　温仲诚转过身垂头丧气地正要离开。忽听有人叫他：

　　“温仲诚！”

　　温仲诚的心一阵狂跳。他迅速地转身回头，只见如鹃正翩然走下台阶。温仲诚大喜，赶忙奔过去。

　　原来，如鹃是对来接她的书奇谎称去同学家玩，让他先走，才一个人溜出来的。

　　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温仲诚说：

　　“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都在想你，甚至梦中也是你的影子。”

　　如鹃脸红了，

　　“咱们赶紧去看戏吧，晚上我必须早些回家。”

　　“好，走吧，晚上我送你。”

　　两个人走出校园，留下了一路欢快的笑声。

　　看完戏，天已经黑了。温仲诚把如鹃送到家门口。温仲诚看着星光下的如鹃，她在黑暗中是那样美丽。温仲诚忽然一把抱住她，把她紧紧拥在怀中。如鹃挣扎着推开他，红着脸跑进大门。

　　如鹃就这样悄悄地和温仲诚相爱了。爱得轰轰烈烈，欲罢不能，已经再没有人能把她和他分开。

　　但即使和温仲诚爱得最热烈的时候，在如鹃的心底也总是不停地出现一个人的温柔眼眸，温柔微笑。如鹃过了好久才弄清楚，那就是从小就被她当成哥哥的宋书奇。

　　当如鹃终于在临毕业前，把她和温仲诚相爱的事告诉家人之后，立刻遭到强烈的反对。如鹃的父亲对如鹃的恋爱如此生气。因为他与自己的世交，书奇的父母，在几年前就已开玩笑地说过，要把女儿嫁给他们的儿子做儿媳。

　　当时虽然只是玩笑，但见如鹃和书奇在上大学后出双入对，俨然一对金童玉女般的情侣。两家以为自己的儿女真的在恋爱了。如鹃的母亲就曾悄悄试探过如鹃：

　　“你觉得书奇怎么样？”

　　如鹃答，

　　“很好呀，他就像哥哥一样疼我爱我。”

　　“他对你那么好，干脆嫁给他算了……”

　　“妈——”

　　如鹃撒娇地捂住母亲的嘴，不让母亲再说下去。于是如鹃的母亲也误以为如鹃对书奇的确有意。宋家人已在暗暗准备聘礼，只等如鹃一毕业，就把如鹃迎娶过来。

　　这件事书奇也是知道的，只有如鹃还蒙在鼓里。

　　书奇早就已经深爱如鹃了。在她还是个小姑娘，跟在他后面缠着他带她一起放风筝。和他一起跟小朋友捉迷藏过家家，如鹃扮新娘，他扮新郎时。书奇就已被如鹃的一颦一笑牢牢拴住了。

　　在内心深处书奇早已认定，他今生最爱的人，只有那个爱哭又爱笑的女孩闻如鹃。当他知道父母准备迎娶如鹃做他的新娘后，他喜不自胜，兴奋得几天难以安睡。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内向的书奇从没把这件事对如鹃提起。只是每当看到如鹃清纯美丽的笑脸，他总会有种深深的幸福感，想象着如果拥有了如鹃，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书奇万万没有想到。正当他已经毕业，在父亲的公司工作，并准备迎娶如鹃的时候，半路杀出个温仲诚。

　　如鹃终于向家人摊牌了。

　　这件事不仅如鹃的父母很生气，书奇的父母也很吃惊。这么多年来，如鹃一直和书奇形影不离，他们早已认定，如鹃是宋家的儿媳妇了。怎么突然之间，一切都不对劲了？

　　书奇痛苦不堪地找到如鹃：

　　“那是真的吗？你和温仲诚之间的事？”

　　如鹃默默地点点头。

　　书奇的身体晃了晃，他连忙用手臂扶住桌子：

　　“如鹃，你知不知道？在你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了你！你是那样可爱，那样惹人怜惜！你早已深入我心，无人可替代了。”

　　如鹃的眼泪刷地流下来，她用小拳头雨点般地捶打在书奇胸前，哭着喊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她哭得说不下去了。

　　书奇任由如鹃捶打着自已，他幽幽地问：

　　“真的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如鹃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她无力地靠在书奇胸前，拼命地摇头，泪珠洒满了书奇的衣服。如鹃泣不成声地说：

　　“太晚了，一切都不可能了，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书奇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用双手温柔地扶住如鹃肩头，柔声地对她说：

　　“无论怎样，我都祝福你，能够永远幸福！”

　　书奇推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径直回到自己家里。他劝说自己的父母不要再责怪如鹃。宋书奇毕竟是爱如鹃的。只要如鹃能够幸福，他决定退出。可是留在这里，每个地方都有如鹃的影子，一草一木都是回忆，他受不了，书奇决定出国留学。

　　没想到，他的出国手续竟办得出奇地顺利。一个月之后，他登上了飞往大洋彼岸那个陌生国度的飞机。

　　如鹃毕业了，在毕业后的第三天就和温仲诚结了婚。

　　如鹃的父母对温仲诚很不满意。他一贫如洗，甚至还要靠如鹃的收入来维持家计，而且他们也觉得很对不起世交宋家。于是，一气之下断绝了如鹃的经济来源和与她的关系。

　　温仲诚和如鹃搬到了一间租来的小屋里，两个人由浪漫的恋爱进入了现实的生活，虽然过得清贫，倒也相亲相爱。

　　如鹃毕业后，到一家报社做了记者。而温仲诚也分配到一家出版社工作。

　　几个月后，他们的女儿出世了。温仲诚和如鹃一起抱着女儿，开心得不得了。女儿在襁褓中对他们笑了，笑得那样美丽。

　　如鹃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温馨。她希望心爱的女儿，能够在充满爱和温馨的环境中成长。

　　几年过去了，小温馨在一点点长大，越来越像她的母亲闻如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