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背道而驰(3)

　　我虽然有些后悔不该惹毛何烨北，但是向来厚脸皮，偏偏在何烨北的事上就特要自尊，就是不愿意出口把人留住，只知道心里闹别扭，嚷着“走吧走吧，最好再也不要见他了，贝以南，谁让你说话不算话，让你蠢，让你犯贱，说不喜欢却还忍不住喜欢，人家早就拒绝你了”。

　　心里酸得很，何烨北走了有一会儿了，我还坐在原位一动也没动，在没骨气地掉眼泪，一边骂自己没用，一边又不争气地哭。

　　我想，我要有柒柒一半坚强就出息了，但是没有如果，所以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砰一声，桌上被砸了个大书包，何烨北去而复返地出现在我面前，傲着小脸，一手撑在书包上，一手压着桌板，俯下身来，朝我凑过脸，咬牙切齿道：“贝以南，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要说得出来，我就不喜欢你了！”

　　没想到见到人回来，我哭得更凶了，抓着何烨北的袖子，一个劲地往上蹭鼻涕。

　　何烨北边推我的脑袋，边气嚷：“旁边有餐巾纸你不擦，偏要擦我衣服上，你猪啊！这么笨！”

　　我移开脑袋，愤懑地瞪着他，将眼泪鼻涕全擦在了自己的衣袖上。

　　何烨北看着我，一张嘴慢慢地咧开，表情嫌弃得不得了。

　　“你脏不脏？”何烨北吞了口口水问我。

　　“不脏。”我死鸭子嘴硬，死不承认道。

　　何烨北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竖起大拇指，正经道：“贝以南，你就是太不拘小节了，所以我才不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你喜欢陆夏。可你没戏了，陆夏和小姜正热恋呢！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单相思。”

　　何烨北轻蔑地呵了声，抱着书包坐在位子上，斜眼微瞟着我：“热恋、喜欢、单相思，看吧，简单的物理题你不懂，这些你倒清楚得很！爱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说喜欢就喜欢，说相思就相思的。你说你喜欢我，其实只是你单纯地以为自己喜欢我，或许你根本不是喜欢我，只是一时新鲜、好奇，突然我这么一个符合你们女生众多幻想的人物出现，就自认为喜欢了。”

　　何烨北开始说起长篇大论来，意图给我洗脑，我听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半是困惑半是好奇地问了句：“那陆夏符合你的什么幻想？”

　　何烨北沉下脸来，冷漠地看着我，沉默了会儿，才慢慢地开口说：“我和陆夏是初中同学，初中我才多大，懂什么喜欢，以为有好感就是喜欢了，互相欣赏就是倾慕了，其实，谁知道呢。明明和你很聊得来、说喜欢你的人，指不定哪天就和别人在一起了，你想问个为什么，也不知道问谁。所以贝以南，如果真的喜欢，不可能那么轻易说出口的，对人说喜欢，是要负责任的。”

　　我想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听何烨北说过话，他看着我说“贝以南，如果真的喜欢，不可能那么轻易说出口的，对人说喜欢，是要负责任的”这句话时，棕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受伤。承诺一旦说出口，就难以收回，可我就是对着那双略带忧伤的眼眸，鬼使神差地说“何烨北，我想对你负责”。

　　我以为人家会被这样狼狈这么拿不上台面但是如此真挚真实、笨拙愚蠢却天真的我所打动，何烨北那小子却将物理复习资料砸在了我的头上，拒绝了我一厢情愿的负责。

　　“你争气点，期中物理要能考个七八十分，我请你吃饭。”何烨北扯开话题道。

　　我不以为意地噘起嘴，不屑道：“就七八十分，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提要求不是一般都提八九十分的吗？”

　　何烨北嘴角轻扬，冷笑道：“我倒想看得起你。”

　　我理亏，识相地从他手里接过习题，埋头苦干，心里唧唧歪歪地咒骂何烨北这人嘴毒且不上路子，怪不得他喜欢的陆夏跟别人在一起了。

　　但是那个“别人”跟何烨北比起来，我看还是何烨北更好些吧……

　　小姜同学在我心里一直是渣渣一般的存在啊！陆夏到底看上他哪点？难道是够渣？

　　6

　　很久都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到满足了。

　　何烨北和我整整待了一整天，虽然其间我一直是在被训着做题，但总觉得这些以前看起来很枯燥的东西，都变得异常有趣生动，连带何烨北那傲娇脸也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我想，我应该又在做梦了。就因为何烨北去而复返，又跟我说了几句心里话，我就忍不住觉得自己对何烨北来说应该是特别的。

　　何烨北不像是无聊得会理睬一个完全无关的人，或者跟个没半点关系的人讲真心话的。

　　我一直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想法所带来的粉色效应中，做起题来特别来劲。等何烨北出声说就此为止，让我回家时，我都还没从那兴奋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呆愣地跟着何烨北出了麦当劳，坐上公交车回家了。

　　这么美妙的一天，本来以为还会在周日继续，结果还没到家呢，半路上，我就接到了我妈的急电，说姜宝贝出事了，下午在市区玩的时候遇到流氓了，不知怎么的，就被打伤了，现在在医院躺着，他爸妈一听说就赶过去了，我妈让我补习完先别回家，直接去医院看人去，她一会儿也去。

　　我一开始还纳闷呢，想说谁是姜宝贝呢？呆了会儿才惊诧起来，那不就是小贱姜同学吗？

　　从小到大，特别是初高中，姜程瑞进入青春叛逆期后，我就没少听说他和人打架的事，也没少见他受伤，医院也陪他去过几次，但是也没见我妈他们急成这样。

　　我本来觉得我妈他们小题大做了，可坐一旁的何烨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机看，神色莫测地幽幽道：“姜程瑞今天和陆夏在一起吧，今天出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到他在等陆夏。”

　　我太阳穴猛地跳腾了几下，咬了咬发干的嘴唇：“我妈电话里好像没说陆夏也被打了，可能已经分开回家了吧，你不用担心……她……”

　　“在哪个医院？”

　　没等我说完，何烨北就一把打断了我的话。

　　我老实地报了医院的名字，然后偷瞄着何烨北，那人脸上的担心遮都不遮一下，头望着窗外，愁眉紧锁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陆夏吗？

　　看吧，再理性的人，也会有感性的一面，忘记自己说过什么话，只凭感官行动。这个嘴上说这么小懂什么喜欢，让我不要轻易谈喜欢的人，这会儿竟然把他对某人的喜欢表现得这么明显。

　　“何烨北，到了医院，要陆夏没事，你去把她抢过来吧。”

　　我忍不住出声道，何烨北沉默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我，问：“你刚说了什么？”

　　“让你把陆夏抢过去，你不是喜欢她吗？正好，她如果和小姜分手，小姜和柒柒说不定还有希望。”

　　何烨北愣愣地看着我，似乎很不理解我说的话。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别觉得我这是让你去做小三，我是觉得，一个人真心喜欢另一个人，第三个人是抢不走的。要你去抢了，陆夏跟你，就说明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小姜，更喜欢你。如果抢不走，那就相反。”

　　事实证明，十七岁的我真的不懂爱情，想的东西都太表面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两个人若想在一起，不是互相喜欢就可以的。两个人不在一起，也不一定就不喜欢了。

　　何烨北默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别过头去，只是嘴里闷哼着：“你能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吗？”

　　我撇撇嘴，不再多说。

　　当事人都不怎么上心，我瞎掺和个什么。

　　又坐了没一会儿，医院就到了。我给姜阿姨打了电话，她正好在医院。问到病房，我就和何烨北一路往前冲了。

　　进去的时候，只见到姜程瑞在病床上哼唧哼唧，跟他妈撒娇喊疼，没见到陆夏。看何烨北一脸担心的样子，我凑到姜程瑞那边看了他的伤势后，偷偷问了他陆夏在哪儿。小姜说是给他买晚饭去了。

　　姜叔叔还在路上没来，我妈也没到，姜阿姨被喊去给小姜拿药，让我陪小姜一会儿。

　　她一走，我就毫不顾忌地掀开姜程瑞的上衣看。这厮伤得比我想象的严重，身上多少淤青就不数了，他腹部还绑着纱布。

　　姜阿姨出去前说小姜被人用金属刺伤了小腹，伤口缝了十几针。

　　“怎么一回事？”

　　我头皮发麻地将眼神从姜程瑞那带血的伤口处移开，心有余悸地问道。

　　姜程瑞不以为然地笑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去买东西回来看到陆夏被小混混围着，就上去和他们闹了起来，结果没想到那群混混还挺有胆的，下手够狠的，我就挂彩了。”

　　“你说你和陆夏在一起，怎么老能遇到混混？不会是你为了英雄救美买通人演的苦肉计吧！不然怎么遇了第一次不算，又来一次。”

　　姜程瑞拿眼横了我一下，懒得理我，视线突然投向一旁没说过话的何烨北，当即眯起眼睛，又开始犯贱挑衅了。

　　“哟，什么风把何天才都给吹来了？”

　　何烨北哪有他那么幼稚，理都不理他，只是朝我看了眼，冷淡地说：“我走了。”

　　他本来就是来这儿看陆夏有没有事的，现在陆夏没事，他的确没什么必要待这儿了。

　　我干脆地对他挥了挥手，正想说“你走吧”，结果被小姜一脚踹了屁股，踉跄了一下，朝何烨北扑了过去。

　　“贝以南，你也走吧！陆夏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待这儿碍事！最好把我妈也带走，才没来多久，就一个劲儿唠叨我，神烦。”姜程瑞不耐烦地朝我吼道。

　　我拍了拍屁股，愤愤地瞪他：“你要没躺这儿，谁吃饱了撑着来这儿看你。一会儿我妈也来了，你到时候也这么一脚一个，踹完你妈踹我妈，把她们全部踹走得了。那些痞子怎么不把你给戳死啊，太贱了。”

　　我真生气了，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还想骂过去，被何烨北给拉住了。

　　何烨北朝我挤了挤眼，我下意识地望向门口，就看到姜阿姨正站在那儿一脸错愕地看着我，她旁边还站着我妈。

　　我窘得不得了，尴尬地对她们笑了下，然后捂着脸就跑了，出病房的时候还不忘跟我妈说声：“我先回家了。”

　　我妈看着我的眼神，那叫一个震惊哦！敢情她看的不是自家闺女！

　　何烨北紧跟着我出来，我们俩没走多远，都能听到姜妈妈训姜程瑞的声音。

　　无外乎“谁让你放着小贝不要找女朋友的，看把小贝气得。你才多大，就想有了媳妇不要妈的，小贝就骂你，要不是看你躺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我都想揍你了”此类云云的话。

　　我听得头皮发麻，脚步一直跑到门口才停下来。

　　跟上来的何烨北一脸玩味地看着我，戏谑道：“你和他是娃娃亲？”

　　“你才娃娃亲！还童养媳呢！”我没好气道，完全没了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