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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江湖》 作者:吴飞飞

第46章 成人游戏

  ——毛毛的手放在我胸肋第三根的地方,他说:“我一直不知道你的腰的尺寸,原来这么细,为了这个,我曾经花很长时间去想,很费力。”

  毛毛的木屋子坐落在一个海崖半岛的树林里,是个天然大氧吧,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通往慰蓝色的大海。黑白凜冽的石头透露着一股灵性。屋外的林子里散布着几座大大小小的根雕,一些生活在海边的鸟不时鸣叫,有种难得的艺术气质的庄重。一条小路通往卢家的后院落。

  这里一到秋天,就能闻到落叶的味道,色彩的层次感很强,越往冬季,越看到薄冰和很高的云层,它们都会慢慢散去,像童话一样的唯美。然后,你会发现,镜子里的自已又老了……毛毛依在我身上轻声地说,他用手比划着,似乎在抚摸着那些梦幻中的远景。

  “那时候,你通常会做些什么?”我问毛毛。

  “日出前起床,日落后吃晚餐。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回忆,我的每一天都活在回忆中。”

  “你指的是你的还是我们的?”

  “我的回忆中只有你。”毛毛第一次对我说这么露骨的话,享受到骨子里去了,而且我明显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没有说谎。毛毛的手放在我胸肋第三根的地方,他说:“我一直不知道你的腰的尺寸,原来这么细,为了这个,我曾经花很长时间去想,很费力。”

  “很费力是不是想到后来就不想了。”

  “很费力也想。”

  接吻了,他的嘴还是很烫,我们常常停下来看看对方的模样,他甚至会睁着眼吻,我问他是不是不认识了,他说不会。

  “那你怕什么?”

  “怕把你放在嘴里化了。”

  我想,他是担心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我,因为我也常担心他不是他。

  他用了很长时间抚摸每个一地方,然后久久地含着我的唇,我开始流泪,梨花雨似得流泪,他一点点地吸吮……我们做爱,像梨花雨似得做爱……十几年后,我终于可以以爱的名义,做……爱。

  它没有多一点,没有少一点,刚刚好。

  完了,他说:“一直这样就好了。”

  “什么?”

  他半裸着身体,点了支烟,那烟从木屋子里升起,往窗外海的方向散去。我趴在他身上。他明显削瘦了。他的长发盖住了半个额头。伸手抚摸我脖子上的钥匙,轻声告诉我关于它的事,那气息扑在我的脸上,如此真实。

  “我以为它代表一大笔财富,结果我得到它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其实,西瓜头在出事之前,就已经把它取出来了,他以为我们都会死。我后来想,放个什么东西呢,我能想到的,只有那幅画。”

  关于画的记忆,让我羞愧,我甚至想不起是哪一天丢失了它……

  “你……怎么找到的?”

  他什么也不说。他说:“你总是丢东西,你终于有一天把我丢下了。”

  他还是这么纠结的一个人。

  “还记得凤凰吗?还有小号?”我问他。

  “我想想……”

  就在他费力地想的时候,一粒小石子打在墙上。出现了王军的笑脸。

  “咦!看来这世界就剩我是孤儿了。”王军玩世不恭地甩着一些石子,往我们这边摇了过来,他脸上洋溢着他特色品牌的笑容——调皮又阳光。

  “是啊,你从来就是这么多余,快,该忙啥就忙啥去。”毛毛说。

  “差点被车撞死。”王军靠着窗,满嘴嚼着草根子,挺着一付归去来兮的样子。

  果然,他的头上有一些新鲜血迹。

  我简单帮他包扎。包扎完,他们一同去屋外排查去了。木屋子里有个很像样的酒吧台,我调了一些酒,摆在桌上,自己开了一瓶威士忌,往嘴里猛灌一通,把脸喝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直打嗝。

  他俩进来,看着我直笑:“还没开席,你就喝大了。”毛毛洗了手,径直走到我身边,搂住我,很久,亲吻我的额头和被酒精烧红的脸,哎哟!他叫了一声,摸着脸:你的发簪!他抽出我头上的发簪,仔细地摩搓:女人,什么都可以拿来伤人。他的脸上被我的发簪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对不起,真对不起!痛不痛?”我的头发被他散了开来。头发一散开,更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素性搂住他的脖子不撒手。

  然后,就看到王军异样的目光。他依着厕所门,盯着我们,目无表情。

  是嘛,几天前,我还说要嫁给他。我啥也不说,我用力地喝酒。

  他们也用力地喝酒,然后都不时瞅着我笑,他们说高中有个叫米三的,个子矮也就一米三,暗恋我很长时间,说我当时还给他送过一张名信片,上面写着:我们放声歌唱,为青春,九死而不悔!那男生坐在第一排,常常拿它出来偷看,常常看得心绪激动,常常不由自主地笑出声,结果他被班主任领到课堂的最后一排罚站,一堂课下来,被几个坐在最后一排的调皮男生画得脸上黑一道红一道,一付中国农民被欺压的样子。两人说完,几乎笑背过气去。

  “咦!我们班的事,你们怎么会知道?”

  “那人后来被开除了,因为偷女生宿舍的内裤。就是被我们几个抓住的,还记得吴老贵吗?那时候跟他曾经师从沈伯还拜过把子,他有一年,带人去抄她爸的厂子,不,咱爸的厂,结果聋了只耳朵,我们在一个胡同里撒过尿,把一个老妈妈吓晕过去,哈哈,我那时怎么没揍过他,太便宜他了。”

  “我曾经想过,我们很穷,穷得只能租个人家住的天台棚,那里常年喧闹,治安不好,小巷子有年轻人打架砍人的时候,我们就抱着流浪的猫在天台上数星星。”我对毛毛说。

  “那我呢?”王军问。

  “你就是那只猫啊。”毛毛回答,他露出了微笑,笑着瞅着我——真是太美好了。

  “我怎么成猫了?”

  王军话一出,被我扔了一个花生米到他头顶,正中,反弹出来。

  “会死人的。”他说。

  毛毛也扔了一个到他头顶,正中,还发出“卜”的声音。

  “他奶奶的茄子。”

  “哈哈!”毛毛笑了,我终于看到他的笑。

  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手,问:“你手冷不?”

  他反抓住我的手:“你手才冷,来,我来暖暖。”手被他放进胸口,里面滚热,心脏的跳动力非常强。

  说起画画的事,王军问毛毛是不是一直都在绘画,难道立志做画家不成?毛毛说:以前以为自己是个艺术家,所以天天画,现在觉得做个老师是他的人生梦想,他学着用画笔指挥的样子,调皮地望着我。

  看着他俩喝酒的样子恍惚隔世,我问:“咱们这是哪?”

  毛毛一把搂过我,半睨着跟我说:“你又担心了,在一天就是一天,哪都一样。”

  这话说得一点喜感也没有,听到心里,反而徒生伤悲。

  这天,过了夜半,居然还下起了雨,算是春雨吗?天空似乎有点轰鸣声,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十几年后的第一次相聚,我们重返了亲密无间,朋友总是老的好。

  大家正尽欢。红中来了。他双手插着口袋,他那样子用啥来形容,我在语言中还找不到对应的词,像悠闲自得?成足在胸?自信满满?还是胜券在握?好像都有一点。

  他快速地舔舔嘴唇,松了松肩膀,说“晚上好,先生和女士们。”他一笑,我觉得麻烦就大了,摆平了那些帮派的人,他还想在这里捞点收获。他一直盯着毛毛,毛毛也盯着他。

  红中手动了动,那一刻,我也以为他肯定会掏一把手枪出来,他站在我们面前,明显比我们看上去精神和有力。王军马上把毛毛挡住,那动作像是老早就设计好的。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把红中当朋友,不过,他转过头从桌上拿起酒杯的时候,我觉得他也许可以信任。

  毛毛也拿起了酒杯。

  “藤果先生?”

  “是。”

  从侧面,我看到红中左屁股上别着的一把手拷,那手拷随着红中身体的摆动会发出轻微的声音。我想它不是白白带来的,没人喜欢玩这个。本来他和毛毛相互喝了一口酒,我们应该松口气了,但是,根本没有,这就像现在的婚姻,走入家庭之后,总以为松了一口气,其实只是危险的开始。

  “藤果先生是日本人?……是正宗的日本人?”红中还保持微笑,这种微笑随着时间的过去,会慢慢变得阴暗。

  “不,我是中国人。”

  红中坐在了王军的旁边,两人的状态一对比,不管从衣装、肤色和眼神的高度,就明显看出了政府官员和平民的历史性差距,事实上,这种差距至今还在加大。红中刚一抬手,王军就紧张地把眼下的酒杯碰倒了,掉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红中只是伸手去抓一把花生。

  “那花生是我妈从家乡拿来的,这种嚼到嘴里的清香,其他地方不可能有。”我打破这种气氛。

  然后我接着说:“红中,你是来喝酒的,还是来抓人的?”

  接下来,是深度地沉默。

  毛毛说:“先喝点酒吧,来到这里都是朋友。”

  毛毛和红中两人又旁若无人似得干了几杯,谁想到红中其实酒力并不够,几杯下去脸就红彤彤地,直达脖子根,原来他的酒和他的麻将一样烂,怪不得老不能升职。我说他:其实在政府工作有时也要悠着点,别太敬业,若升不了职,可以搞得别的什么灵活战术。

  他叹气了。他说:“警察嘛,拿命混命,还老是不被群众理解,群众嘛,他们老把一些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所以工作很难做。”

  “比如说你。”红中指着毛毛,“十年了,做啥做不出成绩,像这样躲在这里教几个日本孩子,这叫什么?那孩子一哭一告状,再加上一些蛮不讲理的家长,我可受不了。”

  他们聊着。我趁去厨房的时候,快速地思考毛毛被抓时会怎样?若被抓回去之后,关于爱和如何接下去爱的问题。在逃十年,在量刑上,估计是要花上些钱的,还有,上次小号的保释款我还一直没动,这钱哪怕管毛毛在监狱不挨打也很好了,反正我一定要等了,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话可说。还有一件事就是:如果,事情结果之后,我告诉毛毛,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早就知道,他会怎样?他会说:是我把他投进了监狱。——是我,把自己爱的人投进了监狱。

  我回到位置上,第一就是问毛毛:“你怎么想的?”

  他们刚讲到关于品酒,毛毛脱下外套,蛮在行:“十年,二十年,它们的区别就在于……你问的什么?”

  “你怎么想的。”我挺冷静的。

  红中举起了杯:“今天就喝酒来的。”

  他这一说,又在杯酒中延长了很多时间,直到红中问起有关我那起钥匙的事,那玩意他还真上心了。

  “你们跟我以前捣过的帮派不同,他们散;你们还知道建立基金,那么一大笔钱,本来想用来干什么的?”

  “买岛。”毛毛和王军两人大笑,他们笑当初的张狂和单纯,红中也笑:“现在倒好,充公了,那个叫西瓜头的,我们抓了。所以说梦想照不进现实。”

  被我脱下的钥匙托在手上,我问他们像什么。

  王军拨了拨:“像钱。”

  喝了几瓶红酒,红中也没有走或者抓什么人走的迹象,话题不可避免的转向真诚和道义。红中说他佩服小号,那男人讲义气,重感情,做为一个警察,他也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小号的命运会这样。他气愤地说:“那家人后来连火化费都不肯出。”

  红中敬我酒,来,干。

  喝到后半夜,海浪声几乎呼啸而来,红中才把到这来的秘密告诉了他们:接到线报,青帮有人今晚会来。原来,他一直在磨这里时间,玩的就是一箭双雕,这回,他把该抓的都抓齐了。何必说出来呢?

  等下去就知道。

  果然,没多久就响起了枪声,一粒子弹“唆”打在窗框上,正好伤了毛毛。红中很生气:“这帮人老是不按时上班,不会又少人蹲点了吧。”拿起电话就拨:“喂!再不来,就会被打死了……到了,到了怎么还有打进来的子弹……我靠,原来是你们的枪走火,我这里可是好几个人民群众,你们能不能把我当回事啊,我十代单传!”红中说。结束不到十分钟的枪战后,他冲出屋子,红胀着脸,对门外的警察一通大骂,可惜,大家都各干各的,没人理他,他只好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我看到被逮捕的是江雪和她手下的一帮人,毕竟是老相识,她对毛毛那仇恨的目光久久没有停歇。

  她还扬言:我会出来的,我会要你的命的。

  我问毛毛,告密的人倒底是谁。

  他说:李烟红打的电话,西瓜头给的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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