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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是深闺梦里人》 作者:井上三尺

第26章 夺子(2)

  南琴立在松霖身后,离他咫尺之遥,他们难得有这一刻的宁静。他难得肯静下心来认真听她说几句话。她悄悄地瞧他,犹豫会儿,到底还是试探着伸出手,将他背上笔挺的长衫拂了拂,那衣衫本就未曾起褶。

  她只想找个借口碰他一下而已。

  她晓得,只有这时候,他才不会拒绝。

  文玉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婴儿,在转她自己的心思。

  奶奶说用针戳宝宝的肚脐眼能把宝宝戳死。

  缝衣针针眼那么小,那么细,戳进肚皮也不会有人察觉。

  他还流口水,睡相真难看!

  文玉一手缩在袖子内。那只手掌心里,来回搓着支亮晶晶、银灿灿的绣花针。

  谢念汐硬生生熬了一宿,及至快要天亮,方才稍微眯瞪片刻。背后家宅大门猛地一开,差点儿没把她给撞个跟头。念汐忙站起身,文妈在里边嚷,“都给扔出去!”

  几个身强力壮的用人稀里哗啦一顿折腾。把念汐房里的箱笼、衣物、各色私人物件全给公然扔到大街上了。

  念汐扶着酸痛的后腰,不惊不怒,冷眼瞧着。换了旁人或者会恼怒,甚至破口大骂。她却突然不气愤了、不发怒了,除去悲凉以外,反大感好笑。她所爱过的男人,她所嫁的家庭,就是这么个地方。弄了半天,就是这么个以众凌寡、破败腐朽的所在。

  这不好笑吗?

  三岁小孩才会做的事,这么个体面之家也做得出来?与泼妇骂街的格调有什么高下之别?

  东西抛完,大门“咣”的一声重重合上。念汐弯腰拾起地下一件衣裳,是件鹅黄底的素色旗袍,裙角缀朵合欢花。

  她就是穿的这身嫁入顾家之门的。今天,也只带这件衣裳走人。

  王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她了,大出意料之外。据这么算,昨天他那几句气话恐怕把人家害得不浅。

  “你……”

  念汐淡淡一笑:“我来自投罗网。”

  她接下来的举动更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进了宅子,连寒暄也省掉,开门见山说饿得头昏眼花,快扛不住了。王霆忙吩咐厨房备饭,念汐道个谢字,也不同他客气,埋头便吃。她吃得极香,哪有半点儿下堂小妾的凄凉模样?简直就跟大牢里刚刚放出来的一样。

  怎么,不伤心吗?

  不……不难过啊?

  这究竟怎么个意思,我怎么弄不懂?

  王霆自问阅人无数,阅女人更是多矣。可对这只小辣椒,实在揣摩不出个所以然。“饭还有的是,管饱。你慢点儿,别噎着。”

  念汐手指着盘蹄髈,含糊说道:“这不错,好吃。”

  “长生,让厨房再炖两只猪蹄。”

  她插口道:“炖烂点儿。”

  打硬仗以前不得养精蓄锐吗?没力气你怎么跟人斗?

  于顾严氏来讲,用“双喜临门”形容毫不为过。新添孙子,一重喜。轰走碍眼之人,两重喜。她心情难得大好,破天荒地竟不卧床了,天天将下边人支使得团团转。只管一心一意带孙子。一会儿嫌丫头手笨,一会儿嫌奶妈不仔细,一会儿说南琴冷淡,一会儿又大谈特谈自己做奶奶的一套心得。可任谁不知道作为文玉的亲奶奶,她当得怎样?

  文钦转眼就到百天,老太太早早吵吵着让给摆上“百岁酒”。松霖没空,只好交给南琴去烦难。傅南琴心里怎能不打翻五味瓶?当初文玉刚出生,老太太一听是个丫头,连抱都不抱,扭脸便回房。之后不管满月还是百天,都没办过酒宴。南琴曾跟松霖提过想办,松霖自也答应,可之后被老太太强行压下。

  如今她还得出面去给个小妾生的孩子操办百岁酒。

  南琴面上敷衍,不悦之情自不会流露半分。私底下恐文玉眼红,抱着闺女安慰道:“将来等你长大了,到出嫁那天,妈一定给你弄得风风光光,比你弟弟这两桌酒排场还要大得多,好不好?”

  文玉冷然道:“他不是我弟弟。”

  南琴摸着女儿的头发,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轻声嘱咐:“这话可别叫人听见了。”

  文玉用力挣脱她的怀抱,跑开去。

  酒就摆在府上,拢共十桌,厅上五桌,院子里五桌。预备要请的宾客不少。有顾严氏的亲眷老友,凡从前稍有点儿往来的,无论贫富贵贱全下帖。然后就是松霖这边生意上的朋友,亦在必请之列。唯南琴娘家人及熟人刻意不通知。一则这生孩子没她的功劳,她面上无光。二则顾严氏也不喜欢这亲家,请来反倒尴尬。

  到了当天,厨下忙着生火造饭。家中里里外外布置得清洁齐整,焕然一新。仆妇帮佣天不亮便爬起来张罗。南琴把持大局,指挥得有条不紊。贺客络绎上门,送了好些个小玩意儿。大把封的红包,“长命富贵”小金锁,红红绿绿缎面小肚兜,虎头小鞋。一面说着“恭喜恭喜”。松霖陪着男客在外边抽烟,谈论些时事及生意经的话题。女眷们挨个上里间瞧宝宝,舌灿莲花夸一通。都赞这孩子生得好,白白胖胖,眉清目秀,极似他爹。也有人说其实更似当年的老太爷,这更合了老太太的心意。中午开席,奶妈将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看。气氛登时热烈起来。

  他们在里边吃饭喝酒,南琴还歇不得,文妈也跟外边候着,各处帮衬支应。想客人大概都到齐了,便去前门上打算嘱咐门房先将大门闭了再说。

  才到门口,就见有两人往这边行来。她吓得赶紧回头,慌道:“老李,快把门给关了!小姨奶奶跟她那奸夫砸场子来啦!”

  谢念汐提气纵声,断喝:“晚了!”

  话音未落,已将文妈揪过来,啪啪便是两耳光,顺脚踹翻在地。文妈自打早晨起床,水米没沾牙,被她这通下马威,揍得眼冒金星,半晌爬不起来。旁的人都踌躇不决,不知如何应付才好。且有个本地着名大流氓王七少在小姨奶奶身边镇场,谁有胆量轻举妄动?

  可今天王霆并非主角,至多算个帮凶。他双手抱胸,往旁侧一站,笑问:“哎,用不用我陪你进去?”

  “不用,替我顾守退路。”

  “嗻。”

  念汐抬头挺胸,气势昂扬一路杀入府中。王霆瞥见文妈垂头丧气,哼哼唧唧扶着墙。他不禁莞尔,幸灾乐祸道:“怎么样?女中豪杰吧?”

  哈哈哈。

  顾松霖近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已过了当初初涉商海赔本赚吆喝的艰难时期。继而再添幼子,于他现在的年龄,更懂得珍惜父子亲情。因此平素温文寡言之人竟难得地春风满面、谈兴奇佳。

  待众人皆都入席,他率先端杯站起,朗声向大家道:“承蒙诸君赏光,驾临寒舍,顾某人何其幸甚?在座的许多是我长辈,冲着九泉之下家严的情义,对我这做小辈的多所提携,松霖铭记在心,不敢忘怀。还有的是我朋友,平时于我多有帮助,在此跟各位道个谢字。这杯酒,我先干……”

  正说到兴头上,戛然而止。他面上的微笑忽地冻住。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花厅门口俏生生立着个女子,这女子桃花眼,弯月眉,盈盈一握的杨柳小蛮腰,可谓艳惊四座,笑中带杀。

  大家皆错愕,不久便回过味来。莫不是传说中顾家的下堂小妾?那个名动一时,与顾家少爷和道上公子纠葛不清的红牌倌人?这下好,有戏可看喽!

  谢念汐似笑非笑,目光如电,缓缓掠过,终在奶妈怀里的孩子身上停顿片刻。松霖放下酒杯,暗怀警惕,心说:南琴怎么搞的?如何放她这个时候进来呢?

  他又哪里猜得到傅南琴的用意?

  念汐抬腿跨过门槛,一面拍手,一面旁若无人走至桌边,不慌不忙道:“顾先生,孩子亲娘都没到场,你如何就开席了呢?”

  松霖嫌恶,可还是要先把脸面顾到,其他私下再论,便道:“今天是老太太给孩子做百天。你要理论可以,咱们改日再谈。”

  “别改日了,择日不如撞日。这么喜庆的日子,就今天了。”不等他插口,即刻接着道,“方才听顾先生说,要多谢朋友们平素相帮,否则没有今天顺风顺水的局面。可先生想必忘了,助你重整旗鼓、东山再起的人里头,你最该谢的那个却被你扫地出门无家可归、骨肉分离、不得见面。若说得好听呢,这叫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说得不好听呢,这就叫恩将仇报。始乱终弃、反复无常、恩将仇报,三样你都占全了,不愧为一代奇男子,谢念汐佩服!”

  她字字反语,句句讥讽。顾松霖本就拙于言辞,没她的口角噙锋,给她一顿抢白,不知如何对答才好,面上青一阵、白一阵。顾严氏早在边上听得冒火,“别不要脸了。一个窑子里出来的姐儿,也好意思邀功?你邀哪门子功?”

  念汐冷笑道:“我功劳大了。帮松霖清库存盘活死账坏账是一笔,让药行扭亏为盈,有没有?运货路上遇匪,末后安然将货要回我有一半功劳。关照惠历年积下的大笔欠款由我想法子全数追回又是一笔。里外里算起来,往小了说也有二十万的银子。若不邀,这功可不都给人私下吞了吗?我为什么不邀?我不但要邀,还要邀个清楚明白!”

  三件事,件件正中顾松霖亏心处,他一时哑口无言。顾严氏气得浑身颤抖,不肯容她再揭痛处,厉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小婊子给我打出去!”

  守在厅上的用人,不少都想接着瞧热闹。可老太太的话不能不听,有几个笨拙的就略动了动,仿佛要冲上来拿人。谢念汐自怀里赫然拔出柄明晃晃的匕首,冲着他们道:“敢?”

  “谁要上来,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没点儿防备,我会闯这龙潭虎穴?当我傻?

  一句话,将众人震慑当堂,个个目瞪口呆。顾家的人早见识过姨奶奶的狠辣也就罢了。这众多宾朋瞧得真是瞠目结舌,噤若寒蝉。心说这小女子怎么这等厉害!

  松霖对她,既怕又恨,勉强沉住气,问:“你到底想怎样?”

  她持着刀,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顾松霖直直瞪着她,没有半点儿要让开的意思。

  念汐嫣然一笑,道:“把孩子给我吧。”

  “孩子姓顾,是顾家人。我绝不会给你!”

  “你会。”

  松霖手指指定她鼻尖,“你在家纵着性子胡闹我忍了,在外招蜂引蝶不守妇道我也忍了。可今天你公然无理取闹我不会再忍!”

  “终于说到了点儿上。正要跟你论一论这个招蜂引蝶的故事。你说我无理取闹,我倒认为我理由充分。孩子是不是你顾家的还两说呢,究竟姓王还是姓顾,你未见得当真知道。”

  什么?

  他一阵晕眩,几乎当堂站立不住。

  姓王还是姓顾,你未见得当真知道。

  姓王还是姓顾,你未见得当真知道。

  姓王还是姓顾,你未见得当真知道。

  这话来回在脑子里一遍遍地过,一次比一次更响亮。接下来的话,他听得真切。

  “其实我尚没脱籍时,就已和七少好上了。坊间那些闲话,你自己多少也听过一些。只不过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不足为外人道。你不知,别人不知,只有我知道、他知道。”

  她边说,边留心观察他的细微表情,果然眼角抽动,额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

  她趁势继道:“我是孩子的妈,孩子是谁的,世上没人比我心知肚明。今天就要借着这个场合跟大家宣布,这孩子的的确确是七少的儿子。他自己也都承认啦。我将话挑明,一者要让儿子认祖归宗,不能够入错家谱。二者是为不想坑骗他顾家阖家老少。不然,替别人养儿子,做百天,将来让别家的孩子承继香火,这顶绿帽子岂非戴大了吗?”

  举座忍笑,顾家上下愤怒尴尬兼而有之,老太太更险些背过气去。顾松霖陡然一个耳光,重重甩过,正中她面颊。她即刻反手还了一巴掌,清脆响亮。

  你若不仁,我便不义。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踩我一脚,我还你一刀。

  纵使现在松霖不认为文钦真是王霆的种,可她将话撒出去,就已把他的退路给堵得死死的。孩子不论长相还是别的,完全跟那个七少没半分相似,却像极了他。

  谢念汐,你好狠!

  顾严氏何尝还能坐得住?起身夺过奶妈怀中的婴儿,恶狠狠道:“小杂种,我摔了他!”

  说着就要往地上掼,松霖与念汐神色齐变。松霖离得近,眼明手快,一把拉住。阻了一阻的瞬息,谢念汐心电疾转,高声道:“这孩子的爹是王家七少,爷爷乃上海滩有名有姓的道上前辈、青帮门下的大人物。倘若蹭破点儿皮,你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顾严氏本是个缠小脚没见识的乡下婆子,脾气虽恶,可平生最惧的有两样:惧官,惧匪。念汐报出王霆家世,登时把她给吓住,便不敢动了。老太太将孩子往松霖手里一塞,恨声道:“给她!”

  他明知这是自己亲生儿子,岂肯割舍?

  顾严氏喝道:“你想把你妈气死啊?要做这活王八?给她!”

  松霖颜面丧尽,看事态也由不得他不交出去,只得含垢忍辱、不情不愿地将襁褓中婴儿递给念汐。说来奇怪,文钦一入亲妈的怀,便骤然醒来,笑逐颜开,咯咯乐个不停。

  念汐望着这张胖嘟嘟的小脸,心中一阵甜蜜、一阵温暖。多天来的悲愤都烟消云散了。

  她抱着孩子走到门边,轻描淡写道:“诸位,少陪了。”

  念汐这一闹,大获全胜,趁着众人不曾回过味的当口,气势昂扬夺路行出。文妈跑去向太太告状,南琴却拦住她叫她置身事外,甭掺和这烂摊子。谢念汐走到庭前,忽瞥见宝瑟忙忙地跑出来,立在廊下巴巴望着她。她一招手,道:“宝瑟,跟我走。”

  宝瑟听到这话,如闻天籁之音,出笼的兔儿一般速速跑到跟前,喜道:“姑娘,我跟了你去,就算露宿街头也甘愿。”

  “下堂妾大闹百岁宴,争亲儿夫妻撕破脸”,第二天新闻就上了小报头条,全城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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