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个人上路

　　那一年，终于一个人跑了趟黄山。回来许久，念及一路上得到的帮助与关爱，心中的感激竟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哗哗地流淌……

　　心里想着撒哈拉沙漠，背着行囊浪迹天涯，但说出口的却只是：“妈，我想约几个同学出去玩一次。”于是三三两两骑车带可乐巧克力话梅开心果在附近的公园转一天。大学生呢，旅游则是普而通之的事，任何大假小假都有人见缝插针的出去玩。我呢，便在大一的国庆节时，势不可挡地想出去走走了，一鼓作气买张票逃往黄山。

　　一

　　安庆下船，一番长途汽车的折腾再到贵池，已是人去车空。给一满口鱼腥味的老太太缠着要去住店，烦不过快快跑到路中的指挥台上。有一会儿，年轻的警察在指挥车辆，我坐在台阶上慢慢看地图。先中了最近的师专去住：学校最安全也最节省。地图还给警察。兜里有他画的路线。走远了，又回头挥挥手，热心的警察远远地又叫又跳：“找不到就回来呀！”心里顿时热乎乎的。

　　师专出乎意料的小，快快就转了一圈。招待所住满了。踱在板报前左顾右盼，一会儿从另一面探出个头来，就笑笑打了声招呼。女孩子脸红红的、羞羞的。后来就被她带去了宿舍。

　　二

　　大清早女孩子一直送我到大路上，就撵了她快去上课。等车一直到中午，整个大街又逛了一圈。买了本《废都》在闲闲地看。有人问：“是导游小姐吧？”摇摇头继续看书。“出门不要轻易和人交谈，不要见义勇为，不要乐而好施，不要拿钱包出来……”我在慢慢念叨走时朋友为我做的“不要篇”。

　　“小姐是导游吗？几点的车呀？”又有人问。很奇怪怎么人出门后多有茫然感。

　　有老大爷坐在身边，连同两个硕大的花盆。他说一个人呀，路熟吗？“不要紧，我是导游嘛！”一得意便脱口而出。

　　“噢。”老大爷点点头：“新来的吧，我说怎么看着眼生呢。我是黄山管委会的主任。你们也归我们管。”吓了一跳，顶头上司呀！

　　老大爷一直引导我走到黄山大门。又给山上旅馆打电话，说有一女学生只身走黄山，到时安顿一下。他叮咛着，临走又似不经意地自言了一句：“总有孩子在生活中受挫，一人到黄山转悠，其实孩子家，路长着呢！”老头看看我。

　　我赶紧应和：“那是，那是。”

　　三

　　漫山遍野地跑，因为不是旺季，人不是很多。风很大，7清清冷冷的，是从毛孔里吹进去激荡了一番才出来。很是清爽，真也是尘念俱消。

　　脚下是深壑，看不到底。岩头只容一人面对空谷，就坐过去了，也不敢往下看，坐着才能时刻感知自己和大地有联系。

　　惊见白云朵朵从谷底被挥舞出来，一点点飞升，袅袅娜娜，体态轻盈，一尘不染的，不是透明的不均匀的轻絮，而是纯洁清丽的，如煮熟的鸡蛋白那般。抓不住也握不盈，只能看她招摇又飘逸地从眼前飞略。有仙在挥动她的水袖了，不用动，她只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容颜。挥吧，于是眼前白茫茫一片。人，就那么痴痴坐着，不能言语。总有手在招引，过来吧。心里定定的，便有归宿感。正迷惑间，忽一下云没了，雾没了，天地又一片清纯。观音肃然，罗汉拜揖。猛然一惊，朋友们在旁边直笑。他们不让我去呀。不去呀，要好好活着！生活真好，怎么可以再以小悲小愁斤斤计较去打扰呢。人一下清爽了许多，如撇下多年的负担。

　　四

　　是在温泉与朋友分手的。他们要去舍县看牌坊，我对这种压抑人性的东西除了想破坏之外别无其他兴趣。再者口袋钱也不多了，得快快返营。有飞机，但不会让口袋只有五十六块钱的人去飞；有码头，只能坐船在内湖看看风景，离长江呢，尚百十里有余；火车，只能中转，每个城市都可以直达黄山，但要回去，不负责！口袋的钱是不够的。走了一圈，很多学生样的人，便知道有救了。当然不会乞讨，卖碗呀！在黄山上买了很多的木碗，打算送给朋友们的，看来友情还是重要，此刻可解燃眉之急。

　　是在一楼小厅里摆着碗，一个人又慢慢把玩，样子很像是旅游观光者在鉴赏得意之藏——是有些害羞。有人过来，很好奇地看，边聊天边偷偷兜售生意。人吓了一跳，问去哪，该先把中转的车票买了的。大大羞了一下：“对不起，这种有箭头两边对列时间的车次表看不懂。”人又吓了一跳，很紧张的：“你一人出来，车次表都不懂？”瞪眼看了半天，烦不过：“算了，我来送你回学校吧！”大喜，快快抽出毛票两张，买冰棒两个以示庆祝。

　　于是给人带着又走千山万水，竟一路吃喝玩乐地回了学校。人走，送至车站，挥手问：“下次还一人出去吗？”

　　“去！”我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