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苦咖啡

　　“咖啡凉了。”我说。

　　“我喜欢喝冷咖啡。”他望着我。

　　冷冷的苦咖啡，真的不用加糖吗？

　　炉灶上传来了“咕嘟”“咕嘟”的响声，我跑到厨房，关上火，取下了咖啡壶。回到客厅，仿佛一切都因为这壶滚烫的咖啡而变得温暖起来。绿色的天鹅绒窗帘从房顶一直垂落到地面，有些压抑。

　　他就安静地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出神地望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我知道你喜欢喝咖啡。”我很灿烂地笑着，随手拿过两只杯子。咖啡黑黑的，浓浓的，冒着热气。

　　“它只是从一个本来就很小的空间，流向了另一个更加狭小的空间。”他愣愣地看着咖啡杯里的咖啡在慢慢增多，“咖啡的形状是由外界决定的。”又是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别假深沉了。”我依旧灿烂地笑，按下了身边那台音响的Paly键。“我绝望的泪水不再等待着奇迹，如同黑暗的青春点缀孤零零的星……”又是郑智化的歌，那么悲哀。我伸手，想要换一盘磁带。

　　“不要动。”他的话吓了我一跳，“郑智化的歌很好听。”我缩回了手。“其实，悲哀有什么不好呢？只要他能唱出我的心就足够了。”他淡淡地说。

　　我习惯性地盛了一勺满满的伴侣，想倒进他的杯子。“不，我不要。”于是，白花花的伴侣融进了我的那杯咖啡，于是，我的咖啡便不再是刺眼的黑色。“那么，糖呢？”我问。“也不要。”我不解地看着他。“我喜欢black coffee。”他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张笑脸与我不同。“你不了解我，就像你只知道我喜欢喝咖啡，却不知道我的咖啡从来不加伴侣和糖。”我又笑了，只是不再灿烂。

　　“想听故事吗？”他不等我回答就讲了下去。

　　“有一个男孩，在他的记忆中，爸爸妈妈就是在不停地争吵中度日的，在他年少的日子里，家，这个温暖的名字没有给他一刻安宁。那是在男孩15岁那一年的事。那是一个大年三十的晚上，邻居家早已充满了笑声，而他却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爸爸妈妈莫名其妙地又吵了起来。那晚，爸爸砸了很多东西，甚至拿出菜刀要杀妈妈，男孩出去阻止，却被爸爸强行推出家门，只甩下一句：‘不许回来！’男孩的这个春节便是在路灯下伴着眼泪度过的。当然，第二天，男孩又回到了家，只是这个家的概念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仅仅是一幢空房子而已。从那天起，爸爸就整夜不回家，妈妈就总是骂这个男孩，拿他出气……”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点亮晶晶的东西。“那个男孩……”“对，是我。”他肯定了我的猜测，“他们彼此恨对方，而我更恨他们，我恨透了他们。”

　　我想改变话题，“不加糖的咖啡苦吗？”“咖啡就是咖啡，无论你加多少糖，都不能掩盖那涩涩的苦味儿。何必要自欺欺人呢？

　　音响中的磁带转到了最后一首歌，依然是郑智化略带苦涩的声音：“因为我们要长大，因为我们要成熟，因为我们要长大成熟才能保护自己……

　　“咖啡凉了。”我说。

　　“我喜欢喝冷咖啡。”他望着我。

　　冷冷的苦咖啡，真的不用加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