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释放自己

　　我不愿也不能对已往做出太多的评价，那个伴我共行一程的男孩，我会把你的温柔珍藏心底。

　　长久以来，我就一直深爱着蓝色。因为那是天空的颜色亦是风的颜色，我爱它如天的宽广和如风的自由。每每在纸上调出一抹蔚蓝，情绪波动的暗潮都点点融去，心境便有如这蓝色般明朗了。

　　我是极信缘分的人。和他的相识，是在夏日黄昏的校园中。如久候的心灵之约而至，风吹青藤，无数斑驳的光点跃上我柔软的发梢，满天淡红的霞光渲染着他的笑容，也从此绚丽了每一个相伴的黎明与黄昏。

　　我喜欢静静地听他低诉着他的梦想，听他说那个名字，一所著名的美术学院的名字。望着他卷曲的睫毛，我总容易醉在他的视野之中，任凭心底那份柔柔的眷恋在身边每一个角落悄然滋长着。

　　他在我耳边描述着未来的图景，那里正有我所向往的蓝色天堂，于是我和他一起学了画画，一起编织着梦想。

　　学画的日子很被动，原本并不喜好的东西，只为了他眼中那一丝温柔的鼓励，才说服了自己，勉强了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准备一次重要的比赛，我们每天要练三张素描，紧张地无暇顾及其他，快乐或不快乐也早已分辨不出来。

　　一天午后的画室中，心绪突然乱得无法下笔。所有的人都在用心画着，只有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他优美专注的轮廓，听铅笔落在画纸上“沙沙”的响，我没来由地一阵恐慌。整个画室的人都与他一样是要报考美术专业的，他们都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追逐着自己的梦想。而我呢？我不禁黯然。我又在做什么，在这儿忍耐着什么，我竟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实的答案。昏沉之中，我忽觉我已丢了自己，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也并非原来的我。看着面前的画纸与铅笔渐渐陌生起来，我明白了：我原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阳光片片从窗外洒下来，我转过头，悬铃木的浓绿，月季的嫣红，相思草的浅碧，便那么清丽的出现在眼前。我甚至嗅到了空气中流动着花的香气，草的香气和风的香气。更有天空那片久违了的蓝色，蓝得那般纯净，似乎整个人整颗心都将融入它。我蓦地感觉心疲惫不堪，原来我已不快乐好久了。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一瞬间感受到了释放自己的充实感。

　　不久后的一次绘画课，我对老师说不再画了。那是一位好老师，没有问我原因，拿了本画册送我。于是我抱了画册，微鞠了一躬，在众多不解的目光中转身离去，走出了他的视野。

　　圣诞节的前夜，下了晚自习，我独自走出教学楼。远远的，他站在校门口，背对着光线，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眼望着我来的方向。我停下脚步，黑暗之中我们就这么静立着。仿佛经过一个世纪的漫长，我终于缓缓地走到他面前。轻声地唤他的名字，他没有回答，只握了我的手暖在他手中，一如往昔的温柔却让我心痛。我抬起了头，专注地凝视着他的双眸正如他同样凝视着我的一般。我知道，他在等我给他一个离开的理由。许久的，我无言以对，他很耐心地等着。夜风轻吹，他暖暖的气息包围着我，一股炙热的气浪传遍我的全身。我默默地做着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永远也不能再跨跃那一步，因为在我和他之间还有另一个原本的我存在。“我想念我自己的天空。”他沉默着，不说话。是认可了我这个模糊得连自己都不懂的理由吗？我读到了他眼中浓浓的挫折与无奈，我的话竟让他湿润了双眼。聪明的男孩，你怎么不了解我自由的天性。我咬住嘴唇，慌乱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只是极微小的一步，刹那间却感觉到终此一生不得相见的距离。那一刻，他的手是冰冷的，我的心一阵狂烈的痛：我心爱的男孩，我怎忍心伤害你，却更不能迷失了我自己。我们都渴求一切能相恋亦能相守的真情，但我却不能为你放弃自我，所以我不愿意遮挡了彼此的视线啊……慢慢地，他放开了手，我所有的感觉在那一秒冻结。我知道，我已失去了面前这个被我爱着的男孩子了。黑暗中，有不舍的泪滴滑落脸庞。

　　往后的日子似乎不缺什么，又似乎总缺些什么，平平淡淡却又很深刻。心静的时候，坐看黄昏如水，云卷云舒；或听一首好歌，读一本心爱的书，很容易就会被感动，而心里的感受又远非流泪与感动所能形容得出的。曾经沉醉的日子里，忽略了好多东西，更忽略了自身的感受，几乎是忘了这许多简单的快乐。我想，如果注定要错过，就算是擦肩而过也是一种美丽，明朗的心情是懂得释放自己才拥有的。只是，我再没动过我深爱的色彩。我在静静守望着，守望着在保有对他不变深情的同时，让所有记忆化作从容的那一刻，我再重拾画笔，挥洒出一片灿烂亮眼的湛蓝，那是雨过天晴之后最最美丽的色彩。

　　这篇文字是我17岁那年里最生动的一页。将它成文，大半的原因是为那段曾经过于沉溺的日子烙下一枚印痕。我不愿也不能对过往做出太多的评价，那个伴我共行一程的男孩，我会把你的温柔珍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