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剧终了。于是美丽的故事开始了(7)

　　后来我在日记里写，我收到了一份多么昂贵的情人节礼物：我看到了海，满足了很久以来的愿望，我被他的妈妈所喜欢，还听到内向的他说了好多感人的话……我说，我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姑娘！我的下一个愿望，就是春天时再去那个小城，去看我们的妈妈，去体验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后记就这样，有限的钞票成为了无限的甜蜜。一条毛巾的温暖、一部电影的感动、一张照片的回忆或者是一张回家的车票，都在这样的季节里成为永恒。然而无论什么样的礼物。

　　我要对你说，我的爱人，我十分十分的爱你，就让今天这样的节日作证。我还要告诉你，我不奢求海枯石烂，我只是期待，每一天，我们的生命因爱而光彩流离。只要彼此关怀，进而铭记。

　　嗨！宝贝

　　我在城市里长大，不是太富有的人家，然而也没有经历过贫穷。我看杂志上那些山村母亲辛苦抚育儿女的故事的时候会哭，我的他说我是多愁善感。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写故事的时候也会哭，因为有一种故事，虽然不是“逆境出真情”一类的主题，却同样可以打动你的一生。

　　生活由细节组成。在方寸的纸上，文字，以故事的名义记录我对你的依恋。就好像我听说国外有首歌叫《爸爸的宝贝》。

　　我就想，如果我会写歌，我就写一首《外公的宝贝》。我希望你在很远、很远的天上能够知道，我已经用23年的时间明白，人生的道路不在于命运，而在于幼年时所接受的教育，因为它影响了我们以后的抉择。

　　所以，我曾尽力通过文字告诉读者：你可以打破一个花瓶或是一面镜子，可是万万不能打破的，是一个孩子水晶玻璃一样的心。前几天我翻旧物，找出一盒旧得不成样子的录音带，带盒上有你苍劲的字：亮亮三岁。

　　我很好奇，就听了。听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因为我听到你在教三岁的我背唐诗。你教的是《春晓》，我不仅口齿不清，还用心不专，背到一半主动要求去吃饭。你哄我，说好孩子要坚持做完一件事，如果不坚持，那下一件也做不好。这是我所能找到的你给予我的人生哲理的第一课。

　　若干年后我去给我的师弟师妹们介绍考研心得，我说，考研很辛苦，所以很多人中途放弃。实际上，最后胜利的人往往不是最勤奋的也不是最聪明的，而是最有毅力的。所以，许多事，我们以为很难完成，其实只是因为我们不肯坚持。而这个道理，原来你在我3岁的时候就已经教给了我。后来我上学前班，放学途中和小伙伴们一起“拿”了人家晒在院子里的红薯。

　　之所以说“拿”不说“偷”，是因为你告诉我，我不是一个坏孩子，你知道我只是觉得好奇。你说以后不可以“拿”别人的东西，因为如果一个人心存善念，懂得悔悟，“拿”便是种一念之间的过失，是可以原谅的；而当一个人刻意去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时候，那就是“偷”，而不经劳动就获取成果的“偷”，是十恶不赦的。所以那个中午我们都没有吃午饭，你带我去给人家道歉，提出要给人家赔偿，弄到最后红薯的主人都不好意思了，非要送我一袋子红薯不可。

　　你嘱我铭记这些陌生人的善良，然后拿走了那个我“拿”过的红薯，回家摆在窗台上，直到腐烂。

　　然而红薯会腐烂，记忆会久存。直到今天，写小说、写论文，我始终坚持原创。别人赞我有职业道德，而我知道，我只是心存善念。小学入学的那天是你送我去报的名，路上说了很多话，关于谦让关于专心关于守纪。可是事实证明我的功课很不好：我的成绩在全班41个人里排35。

　　你去给我开家长会，回来后你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们老师说了，这个学期你是有进步的，只是别的同学进步更大一些，所以就显得你不是很突出。下次只要再进步稍大一点就可以了。”

　　这句话让我觉得很温暖，结果下个学期我就考了第25名。后来回学校看老师，她说你外公真是个好人，他一直强调你是有进步的，只是进步幅度不太明显而已。她讲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我始终微笑，然而心里有泪汹涌涨潮。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突然考了一次第一名，老师很惊讶，他们并不相信始终中游水平的我可以有这样神速的进步。那时候前三名的奖品是本子，虽然不高档，但拿在手里是种能力的象征。几乎所有孩子都喜欢那个印着小猴子图案的本子，可是每班只有一个，是给第一名的。偏偏那次考试我和班里一个成绩始终很好的女孩子并列第一名。

　　老师一点都没犹豫就把那个漂亮本子给了她，然后给我发了第二名的奖品。她发奖的时候说：“成绩需要真实，如果是假的，就算我给谁好本子，这个本子也是种耻辱。”班里的同学都用蔑视的眼神来看我，我很想哭，可是忍住了。回家讲给你听，你一句话不说就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那种印着小猴子的本子，递给我说这是老师补给我的。我很高兴，只是几个月后才知道那本子是你自己买的。也是那时你才告诉我，有时候总有避免不了的冤枉，可并不是每种冤都要去申诉。

　　没有什么能比正直诚信的行动更具有说服的力量。果然，从那以后我一直考第一名，老师开始喜欢我，生活变得明媚起来。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写作文，叫做《我最喜爱的一种植物》，我写的是《我家的扶桑花》。我写这种花的颜色与味道都很温柔，我喜欢的是它安静不浓烈，所以有气节。老师不相信是我写的，在我的作文后面写评语：“文字很好，希望是你自己所写。”

　　我拿给你看，你又生气了，洋洋洒洒在老师的评语后面写了更长的一篇。那时候我才知道你的字很好看，不过语气也激烈，说的是你可以作证那是我自己所写，还说作为一名教师要懂得保护一个孩子的骄傲云云。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在我心中留下阴影，因为你告诉我，老师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表扬我的作文写的好。后来老师居然很真诚地向我道歉，并在很多年后，她都对你心存敬意。

　　她在我考上大学后说：“你要感谢你的外公，他是个有着质朴理论的教育家。”她这样说，我信。

　　读初中的时候我升入省重点中学，那里人才济济，我连共青团都入不了。你很关心这件事，看我后来心灰意懒并多少有些叛逆的样子，你正色道：一个人可以有不同的信仰，但如果没有信仰那将是很可悲的。一个人，总要有点目标。失败是必经的路程，然而放弃是懦夫的行径。

　　你说你信仰了一辈子共产主义，或许有些事情有些人让我们很失望，可是只要信仰本身是好的，我们就可以约束自己，先让自己意志坚定、行为谨慎，再通过言行去让周围的人感受这种信念本身的有力量……是因为你说的这些道理，使我从来没有放弃对于信仰的坚持。只是到你去世的时候我都没有入团，这成为了我很大的遗憾。不过幸运的是，到了高一才最后一批入团的我，在大学里第一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那年恰逢“非典”，我和其他党员一起冲在第一线，我们一起洒消毒水、替同学查体温、送高烧同学去医院……最危险的时候我们一起被隔离了，那段日子我真的很恐惧，可是我想我是共产党员，我是你亲亲的宝贝，于前者而言这是我的责任，于后者而言，我相信你即便不在了，却从未放弃对我的庇护。这样说有点唯心了，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相信你在遥远的天上，一定看着我，为我高兴。妈妈说，在这个家里，你和外婆是最宠我的人。

　　这个我知道。妈妈生下我后去读大学，我是在你们的目光中长大的。是你们从给我换尿布到教我唐诗宋词，以及，教我做人。2003年的秋天，当我站在讲台上给我的学生讲中国古代文学时，我依稀看到你，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微笑。你的表情，就像二十年前听我用稚嫩的童音背《春晓》时一样。那一刻，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你在冬天的一个夜晚离开我。

　　是在你离开我之后，我终于明白：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愈合的伤，不是爱情如昙花的衰萎，也不是友情带血色的背叛，而是，我的亲人，你离开的时候，对我如切肤的痛！尽管，我从殡仪馆回来的路上没有哭，此后也没有在人们面前哭。可是，在我所有拥有骄傲的时刻，我都会记起你。我只允许自己在那些空闲的午后，在温暖的阳光里静坐着想你。因为，那些温暖的阳光会让记忆变暖，让泛滥的泪水不至于结冰。我想，我能做的，就是把对你的依恋放在心里，然后，在每个假期，回到海边的家里，用白天的时间陪外婆聊天，用夜晚的时间写作。

　　我和人们一起嘲笑自己的晨昏颠倒。没有人知道，我只是希望，在我还可以守在外婆身边的时候，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使她觉得不孤独。前几天打电话回家，我对外婆说我想念她。

　　她很开心，她说如果将来我在济南有了自己的家，她每年都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她说她只要看到我，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会觉得快乐。外婆耳背，她听不到我的啜泣声。可是，那是多么幸福的哭泣。

　　因为，我知道外婆她不喜欢这个干燥的城市，可是她为了我，肯颠簸470公里那么远的距离！我是个喜欢冥想的孩子。冥想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你，坐在我面前，微笑着注视我。是的，是的，我知道，我是你的宝贝，是你们的宝贝。而你们，是我的爱，是这一生里无以替代、深似海洋的爱……

　　预备，飞！

　　三月的阳光里，我边吃饭边看朋友的信，开头的一行大字就令我喷饭：春天，是各种动物……的季节。

　　那个晚上打电话给他，问他：你信上的省略号是什么意思？他说你猜呢？我笑说你不要逼我说那个最庸俗的字眼。他笑了，隔着几千里的电话线，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暖。他说：春天，是各种动物都美丽的季节。因为这样的天气里，所有的动物都会为爱情而打扮。如果你见过两只兔子的对视，你就会知道，在那只雄兔子的眼里，母兔子就是他最明媚的春光……色彩春天来了，那些鲜艳的衣裳如花朵般绽放：晶莹的雾蓝、浅芥末绿、浅丁香和碧透的湖水蓝、珊瑚红一起构成了一个比去年春天更灿烂的季节。这样的灿烂，是属于年轻的。

　　是当你放下所有心灵上的重负时，那潮水般倾泻而出的快乐。那种灿烂，就像爱情的颜色。爱情是什么颜色的？那个时候还没有羽·泉的这首歌，但是他曾经问过我：爱情是什么颜色的？说话的时候他拥着我，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那时我以为这就是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直到后来，当那个叫方菲的女孩子站到我面前时，我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了一个像阳光一样明媚的女孩。

　　那天她穿着明黄色的衣裙，上面是碎碎的小花，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贴着20岁的标签。那天我没有在他的面前哭。我只是，只是给他们我最后的笑脸，然后转身走开。在我的身后，没有人看见，泪水是怎样地滑落。我的爱情就这样走远了。仓促地，甚至没有等到我告诉他答案——那个我终于知晓的答案：爱情，原来是彩色的。也是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长久以来，我的世界竟然只有黑与白！冬天，我穿黑呢的大衣；夏天，我穿白色的长裙。

　　永远不变的色调，让我单调，也让我安全。而他之所以爱上我，也是因为新生报到那天我穿着一条“静安鸿翔”的白色长裙。后来他告诉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你的沉静，如碧潭的水。

　　于是就相爱了。那年我过生日，他送我好大一束花：紫色的情人草与白色的百合。附着的卡片上写着席慕容的诗：“你青青的裙裾，在风里飘摇，倒映在我心中，又象一条温柔的水草！”

　　如此这般的属于爱情的味道，不热烈，却绵长。直到大三的一天，他严肃地问我：谢然，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么安静、这么坚强、这么理性？为什么你总是用黑与白给自己包一层壳？你不肯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所以我摸不透你的心。你从不大喜大悲，永远都是这种淡淡的从容的神气。在你身上，我感受不到年轻的气息。他说：谢然，我们分手吧。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万劫不复！

　　于是我们分手了，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爱上方菲。那个女孩并不漂亮，然而如他所说，她拥有最灿烂的色彩和最真的性情。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从不患得患失，从不背负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责任。她穿着最鲜艳的衣裙，在春天的风里就像一条温柔的水草。而这一切，都是年轻的权利。是在那一天，我一个人在灯火阑珊的步行街上走了很久，看着“淑女屋”、“江南布衣”、“ESPRIT”等等的专卖店里散发出柔和的灯光。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从我身边走过，鲜艳的青春洋溢在我周围。

　　于是我想起了我的成长：从小到大，人们都说谢然是多么的优秀，钢琴可以九级，文章可以获奖，进了大学可以拿一等奖学金，然后第一批入党……我在众人仰视的高度里小心翼翼地生活，惟恐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一切。所以，高处不胜寒。而这一年，我才只有21岁。可是如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我开始了重拾色彩的日子。渐渐地，我开始和朋友毫无顾忌地说笑，开始穿彩色的衣裳，开始化淡淡的妆，开始——年轻。

　　一年后我毕业，按照专业方向进入一家外资企业的推广部。又过了两年，我成为了那家公司中国区最年轻的经理。然后，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和他相遇了。这一次，我们是谈判桌上的对手。

　　还记得那天我身上葡萄紫色的衣裳和我的神采飞扬、他的惊讶与众人的赞赏。连对手都要说：谢小姐，你真人比杂志上的还要漂亮。也记得那天晚上的宴会上，他说起已经和方菲分手——因为离开的是我，所以他与方菲的世界里总是有我的影子。他问我：“谢然，你还爱我么？

　　如果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没有说谎。然而，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虽然我不能完全忘记他，但我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更何况我坚信：人的幸福，不会只属于初恋。所以，那天，我轻轻举起手中荡漾着红酒的酒杯，微笑。然后告诉他：“下个月，我要订婚了。”说话间，我想他会看到我手指上钻石的光芒。我没有骗他，就像他从没有骗我一样。细节几天前读杂志，读到这样的一句话：越是细节越珍贵。说的是衣裳，然而让我想到了爱情。

　　年少的时候，我们对细节并不在意，也就从未在细节上经营我们的爱情。那些不经意的语言，那些不肯付出的关怀，就如尖锐的刀刃，一点点，割碎我们的梦想。以后，或堕落，或爬起，又有谁知道：谁是谁的天使？我是不是你的天使？和唐晔恋爱的时候我大一，像江湖中传说的坚硬的核桃——还没有开窍。

　　我以为爱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简单到就是一起吃三餐，就是一起上自习，就是学习累了，一起去学校的小树林坐一坐，或者去不远的实验影院看场电影。那个时候流行什么电影？似乎是《TATANIC》吧，很多女孩子走出影院的时候梨花带雨，只有我是例外。他问：你为什么不哭？要是我沉到海水下面，你哭不哭？我突然就想逗他：为什么要哭？你当真以为你值得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