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巴西主权的捍卫者——古拉特

　　Δ毛泽东评点古拉特

　　我至今十分愉快地回想起去年八月你访问中国期间我们所进行的友好谈话。使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你在谈话中一再强调巴西人民维护民族独立的决心。在你离开中国以后不久，巴西人民掀起了一场保卫巴西独立、反对美帝国主义干涉巴西内政的斗争。中国人民十分关切地注视这场斗争，并且热烈地祝贺巴西人民所取得的胜利。

　　在你就任巴西总统以后，你不止一次地重申，巴西的外交政策是尊重其他国家的主权，不干涉其他国家的内政，并且同世界各国建立外交关系。这样的外交政策首先对于制止美帝国主义对古巴的干涉和侵略，保证拉丁美洲各国的独立发展，并且同社会主义国家建立友好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这样的外交政策，也肯定地有利于促进世界上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和平共处，有利于维护世界和平。中国人民和中国政府完全支持巴西的这种外交政策，并且将像过去一样，为进一步加强中国和巴西两国人民的友谊作出不懈的努力。

　　——摘自毛泽东《给巴西总统古拉特的信》。

　　Δ古拉特小传

　　古拉特，全名若奥·贝尔希欧·马库斯·古拉特，1918年3月1日，出生于巴西的南里约格朗德州圣博尔雅市，其父是一个拥有百万资产的畜牧场主。圣博尔雅地处巴西与阿根廷的交界外，与阿根廷的圣托梅市仅隔一条乌拉圭河。古拉特家的畜牧场就在圣博尔雅近郊，肥沃的草场和充沛的水源，使其家庭每年获利颇丰。古拉特也就在这水肥草盛的家乡享受一般儿童所享受不到的大自然的薰染，并接受相当正规的启蒙教育。

　　当他从家乡南面的乌拉关纳市的圣安娜中学毕业后，便考入位于巴西南部港口城市的阿雷格里港法学院，学习法律。那时他年方21岁，正是风华正茂之际。古拉特从西南边陲的小城市来到紧临大西洋的著名港口城，进入大学学习，使他的眼界扩大了许多，并且也注意到学校里的一切社会活动及政党的派别之争。通过6年大学的学习，使他成熟了许多，政治上也有了自己的倾向。当1945年毕业返回家乡经管畜牧场时，他已不再满足家中的富裕和牧场的喧闹了，他已经热衷于政治并积极行动起来。

　　1946年，古拉特加入了巴西工党，很快被选为圣博尔雅市工党执行委员会主席。他有着法律专业的文凭，又担任地方党的执委主席，加之富裕的家庭背景，使他很快在当地出类拔萃，引起工党及地方政府的注意。1948年，他出任南里约格朗德州司法部和内务部的秘书，从家乡又来到阿雷格里港。正当而立之年的他抓住了这次机会，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工作才干，他冷静的头脑、有条不紊的办事作风、强烈的法律意识和独立的个性，使上司对其颇为器重。同时古拉特不放松他的社会活动，1950年他当选为联邦众议员，第二年，又当选为工党南里约格朗德州组织主席和工党全国执行委员会副主席。此时他的名望已扩大到巴西全国，作为全国执委副主席，无疑对政府的决策有着深刻的影响。古拉特积极参与政府活动，大力支持当时的总统瓦加斯，并使其获得连任。瓦加斯对这个青年主席的倾力相助自然感谢不已。果然，1953年，古拉特相继被任命为劳工、工业、商业部长。这次他担任的国家政府部门的管理工作，较之早年的州司法部和内务部秘书工作，无异于天上人间。于是他凭着年轻气盛开始了他最初的政府管理工作。

　　20世纪50年代初，巴西为了保护民族工业和国家资源，颁布了一项石油法，规定国内的石油从勘探、开采到提炼都必须由国家垄断，禁止个人从事石油业经营，尤其不许外国投资商向巴西的石油企业投资。古拉特作为分管工业、商业的部长，极力推行石油法，并着手成立了巴西石油公司，有效地保护了巴西的民族工业和石油资源。古拉特的积极行动，表现了他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和追求民族独立的精神。

　　然而，古拉特的举措，威胁到国内某些人的利益，他们纠集了几十名陆军军官，联名签发了一份《上校宣言》，在1954年2月向政府发难，威胁总统，要把古拉特撤换下来，否则发动军事政变。总统瓦加斯无奈，只得把上任一年的古拉特的部长职务免去，但保留了他联邦众议员的身份。总统的软弱与谦让，使心怀叵测的军人更加大胆，8月24日，反动军官塔沃拉发动军事政变，瓦加斯被迫自杀。

　　工党在总统去世后召开全国大会，推选古拉特为工党全国执行委员会主席。古拉特对军事政变者极为愤恨，他坚强地领导工党对反动分子进行坚决的斗争，号召全党及全国人民反对军人政府，揭露美国在军事政变中的一切阴谋。在工党及其他革命政党和全国人民的强烈谴责中，军人政府无法执政，于是决定在1955年举行全国大选。古拉特被选为副总统，兼任参议院议长。

　　1960年，全国又举行一次大选，前任总统库比契克被夸德罗斯取代，古拉特仍然当选为副总统。在巴西，总统和副总统是分别选举的，古拉特作为副总统候选人，积极支持夸德罗斯，把自己作为夸德罗斯的竞选伙伴。夸德罗斯的竞选纲领中提出争取民族解放、独立和进步的问题。这与古拉特的竞选纲领十分契合，古拉特提出保卫工人利益，发展民族工业、反对美国垄断资本，支持古巴革命。由于两人政治观点的一致，这一届政府的外交及内务政策受到世界各国的密切关注，中国政府也予以高度评价。

　　夸德罗斯政府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把外交关系转向世界所有国家，特别是第三世界国家。他首次授权其驻联合国代表，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组织中的合法权利。古拉特副总统于1961年8月13日应董必武副主席邀请，率巴西贸易代表团访华，与我国签订中国人民银行和巴西银行支付和贸易协定。这次访华具有深远的意义，对扩大中巴的贸易，提高巴西在世界的地位无疑有极大促进作用。

　　然而，古拉特万万没有料到，他在出国访问期间，巴西国内政局发生巨大变化。8月25日，美国指使巴西反动势力发动政变，总统夸德罗斯被迫辞职。古拉特在东方国家接到国内紧急电报后，立即乘机返回巴西。根据宪法规定，总统空缺时，由副总统继任，古拉特前去，尚不知是凶是吉，但作为一个爱国者，一个肩负民族解放事业的国家领导人，他必须立即回国，稳定局势，挽救巴西于危难之中。

　　古拉特回到巴西，立即召开会议，但右派势力操纵了国会，于1961年9月2日通过一项宪法修正案，旨在削弱总统权力，将总统制政府改为议会制政府，即在国家政府中另设一名掌握行政权的总理，总统通过总理的提名来任命内阁，而且总统如果要免除内阁总理和内阁部长的职，必须在国会众议院表示不信任内阁的情况下才能实施。对三军的指挥权总统要通过总理来行使。这项修正案经国会通过，使巴西自1889年以来出现了第一次议会统治。古拉特只能同意，并于1961年9月7日就任总统。

　　尽管宪法修正案中削弱了总统的权力，但古拉特作为一届新政府的总统，加之他有着上十年副总统的工作经验和声望，他一上台得到巴西人民的支持。在外交上，他继续推行独立自主的政策，加强了与中国的友好关系，密切了欧、亚、非、拉各洲国家的往来。他并不刻意地与某一制度的国家交好和疏远，无论苏联、还是美国，古拉特都注意改善彼此的国际关系。他与苏联建立贸易经济关系；他致信美国总统肯尼迪以融洽两国感情；他访问美国发表演说再一次阐述他捍卫巴西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古拉特总统的鲜明的外交思想，深得毛泽东的赞许。1962年1月7日，毛泽东致信古拉特，说古拉特的外交政策“首先对于制止美帝国主义对古巴的干涉和侵略，保证拉丁美洲各国的独立发展，并且同社会主义国家建立友好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有利于促进世界上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和平共处，有利于维护世界和平”。

　　古拉特的国内政策也是在他这种强烈的民族独立意识指导下制定的，他为了发展本国经济，限制外国资本，制定了一些改革方案，如他向议会提出土地改革方案，由国家征用一切庄园未利用的土地分给农民，以改变全国12000万农民中1000万农民耕种别人土地的现状。古拉特提出由政府创办公私合营的巴西电力公司，以打破外国资本对电力的垄断。他签署了限制外国资本利润外流的法令，以保护巴西的投资额，极大地遏制了外国企业从巴西牟取暴利后汇出国外的行为。

　　古拉特的一系列改革措施，有利于巴西民族的进步事业，得到全国人民的拥护，也受到世界进步国家的大力支持。1963年1月6日，巴西公民投票，否决了议会制统治，恢复了总统制统治，古拉特作为总统拥有了全部权力。

　　令人遗憾的是，古拉特的改良并没有动摇社会的根本制度，一些皮相的措施只能缓解一时或某一方面的危机，从全国总的经济形势看，国内形势在日益恶化，通货膨胀率从1959年的38%上升到1962年的51%，外债达30亿美元。为了扭转经济形势，古拉特提出“三年经济复兴计划”，人们起初寄以厚望，但事实上古拉特已走入了经济怪圈，再无回天之力。到1963年底，国家总的经济增长率由上年的5.3%下滑到1.5%，较之1961年的10.1%，更是目不忍睹。而通货膨胀率又高扬至86%，到1964年头几个月攀升至120%，创巴西历史上最高水平。生活费用比1963年上涨70%，1964年初三个月，又涨了两倍。土地改革只能成为一纸空文。一时间民心沸腾，保守派势力也伺机策划倒阁，图谋再次发动政变。

　　古拉特也深感焦虑，面对重重危机，他宣布了几项法令，以稳定政局，吸引进步力量支持他的政府，但这些法令，仍是以前改革内容中的重复和具体化，面对如此怨气腾天的巴西人民，他的措施再没有吸引力了。

　　1964年3月下旬，在海军中出现了两派势力的斗争，民族主义思想和右翼势力的冲突十分尖锐。古拉特行使总统权力迅速解除右翼势力的代表海军部长莫塔的职务。这一行为导致了右翼分子的极端报复。3月31日晨，来纳斯吉拉斯州州长平托煽动驻该州的第四军发动叛乱，打响了推翻古拉特的第一枪。第二天，驻圣保罗州的第二军也揭竿而起，使叛军的力量徒增一倍。古特拉一时惊慌失措，竟未能及时调动部队前往平叛，终于失去了对军队的指挥权，政府瞬间垮台。1964年4月4日，古拉特乘飞机逃往乌拉圭的首都蒙得维的亚，惊魂未定，他思前想后，最后放弃了一切政治手段，不再从事政治活动。有生之余的十几年间，他失去了以往的政治热情，在南美各国过着逃亡的生活。

　　1976年12月6日，古拉特在阿根廷逝世，终年58岁。

　　Δ作者点评

　　古拉特的政治生涯不算太长，但却经历了数次政局的变化。每次总统的更替，都是军人发难，以军事政变来达到颠覆政权的目的。古拉特的总统位置也是这样坐上去的，同样是这样给拽下来的。作为一国之主，他高扬起民族的独立大旗，以实际的努力把巴西的民族进步事业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尤其是他所奉行的独立自主、平等互利的外交政策，使巴西摆脱了美国的操纵，获得拉丁美洲地区的和平环境，从这点来看，古拉特的成功是值得肯定的。

　　然而古拉特又失败了。他的经济政策未能获得很好的实施，他的国家长期出现经济危机，通货膨胀，国内右派势力猖獗，这一切对古拉特的政权造成威胁，而他竟无所措，最终酿成逃亡国外老死他乡的悲剧。究其原因，古拉特不是没有人民支持，不是没有领导才干，更不是没有国际声援，而是他的政治思想上的偏狭，以为只要发展了民族经济，争取了巴西的独立自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忽视了国际国内的阶级斗争的残酷性，忘记了两位前任总统下台的方式，而放松了对敌对势力的警惕，更没有抓住军权来遏制右派军人的叛变行为。在国会通过的宪法修正案中，容忍总统权利的削弱，而在后来恢复总统制时，又不能精明地运用总统权利打击敌对势力，自己酿成的苦酒，便由自己一人独饮了。

　　巴西拥有辽阔的国土，丰富的自然资源，优良的港口，漫长的海岸线，与众多国家接壤的良好地理位置，加上勤劳勇敢的人民，她应该是一个富饶美好的国家，然而她缺乏一位优秀的政治家，缺乏一位卓越的国家领导人，巴西就总在贫困的阴影里徘徊。古拉特的独立自主的政策终究未能彻底改变巴西的面貌，这不能说不是巴西人民的遗憾。

　　【刘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