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致北大学子：师生恋与麦当劳

　　中国学生，尤其是我母校北大学生的聪明才智一直让我自己感到惭愧，他们无疑是世界上一流的青年才子，若不出意外正常发展下去一定能成才。当然，任何才子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有欠缺才可爱。

　　在非典高峰时来京，第一天我就住在了北京大学。在华生活的几年中，始终与北大密切相连，在这里我接触过来自城市的、农村的、富裕的、贫穷的学生，以及与日本老师风格很不同的中国老师，同时也走访了许多外地大学。现在，我想谈一谈对中国高校的几点看法。

　　首先是师生缘崩溃问题。中国高校的老师与学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疏远，地理上的和心理上的，就像外交方针似的，坚决贯彻互不干涉原则。在课堂上，每一个老师都按照教务处的规定去“考”学生，包括点名、作业、小测验、期中论文、期末考试等。为了获得学分和较高的分数，每一个学生也尽可能应付老师给的考验。两者都是被动的，被考试、被点名、被学分、被上课、被老师、被学生……老师与学生都各忙各的，没什么实际的交流。老师忙出差、开会、应酬，学生忙考GRE或TOEFL、社团、实习，而真正在学术上的交流已经不多了。我明白，对一位学者来说，参加国际会议或在媒体上发表文章很重要；我也明白，对一位学生来说，参加社团和实习丰富简历，好好准备考好GRE很迫切。但即使如此，是不是不应该忽视在课堂内外师生之间的交流呢？那个地方，毕竟是个大学。

　　其次是大学行政化问题。我要表达的情感与师生缘问题一致，就是请大家不要忘记一个基本事实：那个地方，就是个大学，不是企业，也不是政府机构。不管是老师、学生还是校领导，本质上都有资格，也有理由在相对自由、民主、开放的学术环境里求知、做事。“课堂民主”跟“党内民主”同样重要，否则后果堪忧。但我认为，今天的大学离这一本质不断疏远。学生去一次教务处办手续要花很多精力和时间，甚至金钱，简直与在行政机构办手续一模一样。部门及个人的贪污腐败时有发生，学生对老师拍马屁式的送礼也屡见不鲜。至于所谓官方网站，直接让人联想到政府部门的网站。拜托了，大学的网站不是搞政治宣传，而是思想交流的地方，能不能搞得有趣一点，轻松一点，而不要简单自言自语。

　　最后，我想对正读本科的学生们提点建议。大学生活对一个人的人生来说无疑是最自由的。大学之前，大家只能“被”义务教育；大学毕业，走进社会之后，又要“被”利害关系，都是没有自由的阶段。只有大学时期既能摆脱义务，也能不受利害所限。但愿大家不要把大学生活设计成要么与义务阶段一样，要么与利害阶段一样。被“师生缘崩溃”和“大学行政化”卷进去，不如与老师进行不能说的恋爱、不如在教务处门口进行示威和抗议、不如好好地解放自己。能否享受青春，完全取决于你。

　　我平时习惯把大学毕业生介绍给企业，但常常会遭遇尴尬。企业家抱怨北大毕业生不靠谱，只懂无用的理论，缺乏生存和社交能力。被我介绍过去的同学也抱怨，不知如何与同事共处，不想服从无能的老板。最终，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让学生在校期间培养相关能力和技巧是十分重要的。

　　日本大学生基本不住在校内，而是在外面租房。国立大学的学费一般一年50万日元左右（1人民币＝15日元左右）。最贵的私立大学医学部一年要付600万日元。拿东京私立大学文科这一比较平均的水准算一下：学费一年100万日元，房租一个月6万日元；吃饭一天2000日元，交通一天500日元，一年就需要260万日元。家长只负责学费和房租的一半，即130万日元。剩下130万日元从何而来？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孩子打工赚钱。

　　要是东大、京大等着名大学的学生，以家教为主，省时间，高效率。但这类工作一般不可能一次教很长时间或每天都做。平均下来，一次3个小时，一周2天，月薪7.2万日元。普通大学生则在麦当劳、肯德基、便利店、餐厅等服务场所打工。平均下来，一个小时900日元，一天5个小时（周末12个小时），一个月上25天的班，14万日元。东大学生和普通学生之间的开支应该差不多。前者怎么弥补呢？一年86.4万还达不到130万这一基本费用呢。普通学生做不了家教，东大学生却能胜任在麦当劳的工作。答案，可想而知。

　　赚钱是压倒一切的目的。日本学生都清一色说，上学比工作期间更辛苦，既要学习，又要打工，疲惫不堪。但肯定的是，拼命兼顾学习和打工的四年大学生活绝对有利于提高生存和社交能力。当然，大学生无法集中学习研究也带来负面后果。若一个人想当学者，集中学习是最佳渠道，但这个不现实，除非你是富二代。

　　中国大学生想象一下，如果自己住在校外，吃在校外，坐车上下学。最大开支应该是房租，即使与同学合租，一个月怎么也需要1000元吧；吃的话一天平均30元，交通费一天平均5元，一个月至少需要2000元。加上学费，一年需要3万元左右。

　　而现在，住宿费一年才1000多元，交通费先不算，吃饭一天15元，一年不到1万元，住在校内节省了三分之二的费用，国人应该感谢祖国体制。请想象每年要负担3万元的情况，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承受得了孩子一年3万元的开支，那怎么办？不上学了？也不现实。上大学是中国绝大多数人的唯一出路。假设父母承担一年2万元的经费，那孩子要赚1万元，一个月就是830元。家教一个小时30元的话，需要教27个小时；在麦当劳打工一个小时8元的话，打103个小时的工才可以。

　　东大学生只有一个月做24小时家教加上在麦当劳打工34个小时，才能达到生存需求。假设中国大学生要住校外，北大学生能做一个月27个小时的家教或者在麦当劳打103个小时的工吗？考虑到中国劳动力密集的就业属性，完全依靠某一种方式不太可能，只能打几份工。

　　打工赚学费或生活费的大学生不是不存在，只是在现有国情下掀起大学生打工潮流的确不现实。最直接的原因或许是，连大学生都要打工，那些农民工在哪里劳动呢？因而，大多数学生利用实习这一最为实在而保守的方法，先积累工作经验，后为就业铺好路。

　　我只是建议，几个有勇气的北大精英携手走出校园，在外合租，边学习边打工，一定变得更“牛”。这不仅能锻炼人，能给自己独立的空间去学习、思考，还能为青春恋爱提供更多的便利。总之，对以后走进社会益处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