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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赋评注·汉代卷》 作者:赵逵夫

第41章 僮约

  王褒

  《僮约》以口语形式,写一杨氏僮仆便了,桀骜不驯,拒绝为王褒沽酒,褒乃立券买仆,订下种种苛刻条款而宣读,便了闻之悲泣,悔其所为而屈服。《僮约》是后世俗体赋的开山之作,或不计于《汉书·艺文志》“王褒赋十六篇”之列。该赋分别见于《古文苑》卷一七、《艺文类聚》卷三五、《初学记》卷一九和《太平御览》卷五九八,后收载于《王谏议集》及《全汉文》,文字出入均较大。今据《古文苑》为底本而以以上各本校之。

  蜀郡王子渊[1],以事到湔上寡妇杨惠舍[2]。有一奴名便了,倩行酤酒[3]。便了捍大杖,上冢巅曰[4]:“大夫买便了时,只约守冢[5],不约为他家男子酤酒。”子渊大怒曰:“奴宁欲卖耶?”惠曰:“奴大忤人[6],人无欲者。子即决,卖券之!”奴复曰:“欲使,皆上券[7];不上券,便了不能为也!”子渊曰:“诺。”

  [1]蜀郡:西汉郡名,属益州,治所在今成都。褒下文自称资中人,而资中属犍为郡,此称蜀郡者,当是泛称。王子渊:《类聚》作王褒,《初学记》作王子泉,“泉”系避唐高祖讳。

  [2]湔上:指湔水所经行之地。湔(jiān),即湔水。源出今四川汶川县西南之玉垒山,东南至江阳(今四川泸州市)入长江。流经今汶川、都江堰、新繁、新都、金堂等地。上,《类聚》作“止”。

  [3]倩行(háng)酤酒:请让奴辈(指便了)去买酒。行,奴行。“奴”字承上省略。《御览》作“子渊倩奴行酤酒。”

  [4]冢巅:杨惠亡夫(即下句中的大夫)的坟头。

  [5]“冢”:《类聚》作“家”,误。约:约定。从下文看,指用劵约写定。守冢:看守坟墓。

  [6]奴大忤人:原作“奴父许人”,不可解,因便了已为杨惠家奴;《御览》“许”作“讶”,今据《全汉文》之理校而改。忤,违戾,抵触,不顺从。

  [7]欲使二句:谓打算使唤之事项,都写上券文。“券”字原缺,参《初学记》等而加。

  券文曰:“神爵三年正月十五日[1],资中男子王子渊,从成都安志里女子杨惠买夫时户下髯奴便了[2],决贾万五千[3]。奴从百役使,不得有二言。

  晨起洒扫,食了洗涤,居当穿臼[4],缚帚裁盂[5],凿井浚渠,缚落园[6],研陌杜埤[7],地刻大枷[8],屈竹作杷[9],削治鹿卢[10]。出入不得骑马载车,踑坐大呶[11],下床振头[12]。垂钩刈刍[13],结苇躐[14]。沃不酪,住[15]。织履作麁[16]。黏雀张乌[17],结网捕鱼,缴雁弹凫[18],登山射鹿,入水捕龟。后园纵养雁鹜百馀[19]。驱逐鸱鸟[20],持梢牧猪[21],种姜养芋,长育豚驹。粪除常洁[22],喂食马牛。鼓四起坐[23],夜半益刍[24]。

  [1]神爵三年:公元前59年。神爵(前61-前58),汉宣帝刘询年号。

  [2]髯奴:多须的奴仆。髯,两颊之胡须。王褒又有《责须髯奴辞》,所写当为同一人。

  [3]决贾:定价。贾通”價“(价)。原作”决卖“,据《御览》改。

  [4]穿臼:凿臼。臼(舂米的器具)以石凿空而成,故云。

  [5]裁盂:截取竹木制做盂、碗等家用小器皿。

  [6]缚落:缚扎篱笆。落,篱落,篱笆。同锄。

  [7]研陌:清理出田间小道(阡陌);杜埤(pí):堵填坑洼之地(埤)。研,碾压平整。杜,堵塞封闭。

  [8]地刻大枷:《古文苑》注:”大枷,连枷也,打谷制具。筑禾稼之场,刻画(划)地段,令广袤可运大枷打谷也。“

  [9]杷:同耙,农具名。耙有两类,一音bà,据《农政全书》,耙以破块,有方耙,有人字耙,皆有齿,如犁,亦用牛驾。一音pá,即耙子,有齿为钉耙,用以耙梳,聚拢柴草;无齿为粪耙,用以砸碎干粪或田里土块,用竹木或铁等制成。

  [10]鹿卢:即鹿栌、辘轳,利用轮轴原理制成的一种安在井上汲水的木制工具。

  [11]踑(jī)坐:犹踑踞、箕踞。坐时两脚张开,形似簸箕。也可形容随便、轻慢或不拘礼节。呶(náo):喧哗。

  [12]振头:摇头不语(与上大呶相反),全句指起床后懒洋洋地不愿去干活。

  [13]垂钩:钩本作钓,从《艺文类聚》改。垂当通捶。《方言》卷五:”刈钩……自关而西或谓之钩,或谓之镰。“《全汉文》径作捶钩。刍:喂牲口的草。

  [14]结苇:编苇为席。躐(lièlú):躐本作臘,显为形近而误,今从《全汉文》而改,指践而剥麻缕。躐,践踏;,麻缕。麻秆必沤而后始可剥皮,以左手捉杆,以右手剥持,下楼端以右足践住。

  [15]沃(yù)不酪,住(cù)(mó):沃,通饫,宴食。酪,乳酪;,精纯的酥酪。《古文苑》注:”亦美浆醍(tǐ)醐(hú)之属。“醍醐,作乳酪时,上一重凝者为酥,酥上加油者为醍醐。此言家奴当甘于粗淡之食,不得希求美饮美食。住,限止。

  [16]织履作麁(cū):制作鞋履。《方言》卷四:”屝、屦、麤,履也……丝作之者谓之履;麻作之者谓之不借,粗者谓之屦……南楚江沔之间总谓之麤。“麤,同”麁“,俗作粗。

  [17]黏雀:用一种顶端涂上粘质用以捕鸟的竹竿捕雀。张乌:张网捕乌鸦。《公羊传·隐公五年》:”百金之鱼,公张之。“何休注:”张谓张网置障、谷之属也。“

  [18]缴(zhuó):拴在箭上的生丝绳,这里用作动词,指用带着绳子的箭射击。弹:用弹弓射。凫:野鸭(下文”雁鹜“,则指家雁,即鹅和家鸭)。

  [19]后园纵养雁鹜百馀:原作”浚园纵鱼,雁鹜百馀“,今据《初学记》《类聚》等改。

  [20]鸱(chī)鸟:鹞鹰之类凶猛的鸟。

  [21]梢:原作”捎“,今据《初学记》《类聚》等改。

  [22]粪除:清扫。

  [23]鼓四:即”四鼓“,俗称”四更“。旧时一夜分成五更,丑时为四更,即凌晨一时至三时。

  [24]益刍:为牲口添加草料。

  二月春分,被堤杜疆[1];落桑披棕[2],种瓜作瓠[3],别茄披葱[4],焚槎发畴[5],垄集破封[6],日中早熭[7],鸡鸣起舂,调治马驴,兼落三重[8]。

  舍中有客,提壶行酤[9],汲水作[10],涤杯整案[11]。园中拔蒜,斫苏切脯[12],筑肉臛芋[13],脍鱼炰鳖[14],烹茶尽具。已盖藏,关门塞窦。喂猪纵犬,勿与邻里争斗。奴但饭豆饮水,不得嗜酒。欲饮美酒,唯得染唇渍口,不得倾盂覆斗[15]。不得辰出夜入[16],交关伴偶[17]。

  舍后有树,当裁作船,下至江州[18],上到煎[19],主为府掾求用钱[20]。推纺恶败棕索[21],绵亭买席[22],往来都洛[23],当为妇女求脂泽。贩于小市[24],归都担枲[25],转出旁蹉[26],牵犬贩鹅。武阳买茶[27],杨氏池中担荷[28]。往来市聚,慎护奸偷,入市不得夷蹲旁卧[29],恶言丑骂。多作刀弓,持入益州[30],货易羊牛[31]。奴自交精慧[32],不得痴愚。持斧入山,断椠裁辕[33]。若残,当作俎机、木屐及彘盘,焚薪作炭[34]。垒石薄岸[35],治舍盖屋[36],书削代牍[37]。日暮以归,当送干薪两三束。

  [1]被堤:覆土加埂。杜疆:断绝田边的空地。

  [2]落:《古文苑》注”谓去其附枝及朽蠧者。“披棕:剥取棕皮。披:分开;扯撕开。

  [3]作瓠(hú):作,培育。瓠,《古文苑》注:”壶也。“壶通瓠。王筠《说文句读》:”今人以细长者为瓠(瓜),圆而大者为壶卢,古无此别也。“

  [4]别茄披葱:《古文苑》注:”菜茹别其种而植……葱披散而植之。“茹,蔬菜的总称。按各本皆作”茄“,或章樵作注时所见古本有作”茹“者,故云。然仍当以作”茄“字为是。

  [5]焚槎发畴:在田里焚烧砍伐的枯茬烂叶等以发养土质。古人有春耕前”火田“的习惯。槎,通茬。畴,原作”等“,据《初学记》改。

  [6]垄集破封:堆聚灰土(做底肥),翻开坚封的田土。集,齐。

  [7]日中早熭(huì):《汉书·贾谊传》:”臣瓒曰……日中不熭,是谓失时。“熭,暴晒。

  [8]兼落三重:《古文苑》注:”落当作烙,谓烧铁烙蹄,令坚而耐踏。“

  [9]行(xíng)酤:犹行斟、行酒,依次斟酒。酤,一宿酒(一夜酿成的酒),也泛指酒。这里用后一义。

  [10](bū):本指下午饭。申时(下午三时至五时)曰晡,申时饭曰。此泛指饭。

  [11]案:带短足的食盘。

  [12]斫(zhuó):砍,削。苏:通”蔬“,蔬菜。脯(fǔ):干肉。

  [13]筑肉臛(huò)芋:断切肉做芋羹。《古文苑》注:”筑与祝同,断也。“臛,肉羹。芋,原作”芊“,据《初学记》改。

  [14]脍鱼炰(pǒu)鳖:《诗·小雅·六月》:”饮御诸友,炰鳖脍鲤。“炰,蒸煮。

  [15]倾盂覆斗:盂、斗,均指酒器。此言不得放纵饮酒干杯。

  [16]辰出夜入:犹言早出晚归。辰,通”晨“。

  [17]交关:结交,结识。

  [18]下至江州:江州,西汉巴郡县名,郡治所在。地当今重庆市区嘉陵江北岸。下,原作”上“,据《初学记》改。

  [19]上到煎:煎,汉代湔氐道(秦汉时少数民族地区设的县称道)的简称,属蜀郡。故城在今四川松潘县西北。煎,通”湔“。上,原作”下“,据《初学记》改。

  [20]府掾(yuán):《古文苑》注:”郡之吏胥。“亦即郡府的属吏。用钱:章樵注”庸,直(值)也。“

  [21]推纺:缉织。索:用为动词,搓捻绳索。

  [22]绵亭:地当在西汉广汉郡绵竹县(今四川德阳市北)。该县出竹,性柔韧可为绳席,故有绵竹之名。

  [23]都洛:广汉郡之新都(今属成都市)、雒县(今广汉市北)。洛通雒。

  [24]贩于小市:《古文苑》注:”膏沐之物,小市所缺。“

  [25]枲(xǐ):大麻的雄株。只开雄花,不结子,故亦称花麻。纤维可织麻布。这里泛指麻。

  [26]转出旁蹉:挑担买卖出入小路。旁蹉,小路。

  [27]武阳:西汉犍为郡属县,地在今四川省彭山县东。

  [28]杨氏池中担荷:《古文苑》注:”杨氏池产荷,其茎茄,其花芙蓉,其实莲,其根藕,皆可贩卖。“

  [29]夷蹲:同蹲夷,谓箕踞而坐。古人坐时席地,坐则跪,行则膝前,足皆向后,以是为敬;若伸两足则手据膝,若箕状,为傲慢不敬之态。夷,倨(jù),傲。旁卧:侧卧。也是对顾客不礼貌的表现。

  [30]益州:汉武帝时置,下属九郡。但文中所指当为九郡之一的益州郡(武帝元封二年置),其地大部在今云南境内,辖二十四县,郡治在滇池(今云南晋宁东)。

  [31]羊牛:本作牛羊,从《御览》改(”牛“与”州“谐韵)。

  [32]自交:主动使自己。”交“通”教“,使。

  [33]椠(qiàn):《论衡·量知》:”断木为椠,析之为板。“供书写使用。辕:车前驾牲口的直木。

  [34]若残三句:《古文苑》注:”残,馀也。俎机以盛肉。屐,渠戟反,木履也。彘盘,喂猪之牢。断截之馀木,当用作此,又其下则薪而烧之以为炭。“牢字疑误,当作”槽“。《御览》机作”几“,屐作”履“,盘作”槃“。及,原作”反“,从《御览》《王谏议集》及《全汉文》改。

  [35]礨(lěi)石薄岸:垒积石块做堤以逼岸,来防洪水。礨,通”垒“,堆砌。薄,迫。

  [36]治舍盖屋:以便在山里伐木、作器和烧炭。

  [37]书削代牍:《古文苑》注:”削木板也,古人以书,欲更书则削去之,故谓之削牍。编木为之。“牍,木简。

  四月当披[1],五月当获[2],十月收豆。多取蒲苎[3],益作绳索。雨堕无所为,当编蒋织箔[4]。植种桃、李、梨、柿、柘、桑,三丈一树,八赤为行[5],果类相从,纵横相当。果熟收敛,不得吮尝。

  犬吠当起,惊告邻里,枨门柱户[6],上楼击鼓[7],椅盾曳矛[8],还落三周[9]。勤心疾作[10],不得遨游。奴老力索[11],种莞织席[12]。事讫欲休,当舂一石。夜半无事,浣衣当白。若有私敛[13],主给宾客[14]。奴不得有奸私,事事当关白[15]。奴不听教,当笞一百。”

  [1]披:纷披,草木禾苗茂盛而枝叶开张貌。

  [2]五月当获:《御览》“五”作“九”,疑误。获,《古文苑》注:“谓麦也。”又《御览》此下多“抈夌窖芋,南安拾栗、采橘,持车载辏”三句共十四字。抈(yuè),折断。夌,当作菱。南安,犍为郡县名,即今四川乐山市。

  [3]蒲苎:蒲,香蒲。花粉入药称蒲黄,根茎可食,叶可制席、扇等及包裹用。苎,苎麻,亦简称麻。

  [4]蒋:菰(苽),即茭白。此指其叶。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种枣》:“作干枣法:新菰蒋,露于庭,以枣著上,厚二寸;复以新蒋覆之。”石声汉注:“菰蒋是‘茭瓜’(茭白)的叶子。”可以编席。《韩非子·十过》:“缦帛为茵,蒋席颇缘。”箔:《类聚》《御览》作薄,同。指养蚕用的蚕帘(竹筛,竹席)。

  [5]赤:通“尺”。

  [6]枨(chéng)门柱户:《方言》卷三:“枨,法也。”郭璞注:“救倾之法。”又“枨,随也。”郭注:“枨柱令相随也。”即撑持门户使关闭牢实。《类聚》作“抢门拄户”。抢,挡。

  [7]鼓:《古文苑》云:“一作柝。”《类聚》径作柝。

  [8]椅盾曳矛:椅通倚,《类聚》《御览》作持,《初学记》《全汉文》作荷;盾,《御览》作“楯”;矛,原作从金从矛(古“矛”字)。今按楯通盾;荷盾,当作倚盾,荷字当是倚的形误。

  [9]还落:环绕。还通环,《类聚》径作环;落通络。此言以盾蔽身,以矛刺贼,来回多遍巡警防盗。

  [10]疾作:努力劳作。

  [11]索:尽。

  [12]莞(ɡuān):俗名水葱、席子草。

  [13]私敛:私房钱。《类聚》《御览》均作私钱。

  [14]主给(jǐ)宾客:主人即用以供待客人。

  [15]关白:禀告。

  读券文遍讫,词穷咋索[1],仡仡扣头[2],两手自搏[3],目泪下落,鼻涕长一尺:“当如王大夫言[4],不如早归黄土陌,蚯蚓钻额。早知当尔,为王大夫酤酒[5],真不敢作恶[6]”。

  (《古文苑》卷一七,《四部丛刊》本)

  [1]咋索:因惊怪而口中结巴之声。

  [2]仡(yì)仡:章樵注:“仡,音屹。恐畏不能言狀。”扣:通叩。《类聚》《御览》径作叩。

  [3]搏:拍,打。

  [4]当:犹“傥”,假使。《类聚》《御览》及《全汉文》作“审”,义为确实、果真。

  [5]为:原缺,据《类聚》及《初学记》补。

  [6]作恶:恼怒。

  评

  《文心雕龙》指出:汉赋既“繁积于宣时”(《诠赋》),而“王褒构采,以密巧为致,附声测貌,泠然可观”(《才略》)。汉赋至王褒而作风始变,出现刻写细腻、寄于情愫的新气象。不仅见之于其代表作《洞箫赋》,即于其俳谐赋《僮约》《责须髯奴辞》亦可见出。

  “《僮约》谐放,颇近东方”(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题辞·王谏议集》)。本文是一篇用谐谑手法写的寓言赋,本意在告诫强奴不可欺弱主,但客观上却把奴隶所受的非人待遇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文分三段。首段介绍写约缘起,二段是买僮奴的劵约“正文”,末段是僮奴便了听毕宣读后的反应。首尾两段风趣幽默,对比强烈。此僮始则不仅不为客酤酒,且叨叨怨言,惹动客人盛怒之下要来调治他的念头。但天真的便了竟要求新主人把凡要他干的活都写清楚,于是新主人洋洋洒洒七百来字,一口气把能想到的从早到晚从春到冬活计全都“上劵”。这一来,便了才傻了眼。可怜他又叩头又打嘴,“目泪下落,鼻涕长一尺”,并说出一番令人心酸掉泪的话来。中段内容使人想起《齐民要术》,而艺术上四言为主,铺排比《诗·豳风·七月》有过之无不及;习用口语,读之亲切,如“振头”、“作麁”、“雨堕”等。

  本篇与下文《责须髯奴辞》为王褒的两篇奇文,以谐谑赋开启后人示范来者,如晋石崇《奴劵》、宋黄庭坚《跛奚移文》等。颜延之《庭诰》举入文人轻薄之例而讥之,实未深察文心。

  (范三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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