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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道家统治中国》 作者:林嘉文

第20章 顺应商业发展的需求:钱币铸造业的调整(1)

  因为穷,所以铸钱

  汉初社会的贫困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币制的混乱阻碍了社会经济的发展。面对这种状况,文帝朝果断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改造四铢钱,同时允许民间铸钱,努力扭转了自刘邦时期以来,社会上币制混乱的状况。

  文帝前元五年(公元前175年),刘恒做了一件惊人之举。他废除了“盗铸钱”的罪行,允许老百姓随意铸币,并下令全国改铸四铢钱。

  事情的源头还要从刘邦时期说起。汉朝刚刚建国那会儿,民间百姓的日子实在是穷苦万分,天子生活都十分拮据,稍穷一些的百姓家里更是早就揭不开锅了。这种状况反映到货币上就是,由于铜的产量太少,中央政府不得不去铸造又小又薄的钱。

  按照史学家陈直的说法,西汉产铜最丰富的地方在丹阳。可是在刘邦和刘盈执政时期,那地方一直被吴王刘濞控制着。之前讲过,汉初的中央政府是将关东诸侯国当作敌国看待的,所以中央政府自己没铜只能自认倒霉,刘濞没有平白无故支援中央政府的义务,皇帝也不好意思去腆着脸求人家给他点铜。

  中央政府既要节约那点儿少得可怜的铜产,又要铸钱,又不能让老百姓知道自己也揭不开锅了。思来想去,刘邦和他的智囊团决定将天下的铜币集中起来,然后重新铸钱。他们想了一个好借口来骗百姓交出手里的铜钱——秦朝的钱太重了。

  是呀,秦王朝富有四海,国力强盛,所以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铸造铜钱时用的铜就比较多,因而质量和体积都比较大——重十二铢,直径一寸二分。

  汉朝政府装出一副假惺惺体恤老百姓的样子,打着“秦朝的钱太重不方便大伙用”的旗号,骗走了老百姓手头那些分量很足的铜钱。汉朝政府这种做法很搞笑,明明是他们无能又好面子,却非要栽赃秦朝。

  其实早在秦朝,在铸钱上面偷工减料的事情就时有发生。到了秦末,通货膨胀很严重,于是就有富商私自铸造“半两”钱。这种钱又轻又薄,直径不过两厘米,重三铢,奸商们拿这些钱来骗老百姓,借之牟取私利。

  然而西汉初年铸造的钱币却比秦末的“半两”钱还不实在,重量仅及半两的四分之一。这种钱币轻薄大小如同榆荚一般,所以就有人将其命名为“荚钱”。考古发现证明了“荚钱”的存在,而且它确实又小又薄。山东临沂银雀山曾经出土过这种“荚钱”,山东章丘还发现过铸‘荚钱’的石范,考古学家从中明确了荚钱的规格大小,那种钱币用“粗制滥造”来形容都算是抬举了。

  自欺欺人,汉朝政府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铸造“荚钱”的主意显然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政策。长此以往,钱币的质量会急剧下降,新的问题就应运而生。可惜政府管不了这么多,那时候他们只认一个字——“穷”。这也算是刘邦时期的“大跃进”吧,全国人民都把自家铜币拿出来熔掉,再从炉子里捧出更多个又小又轻的铜钱。

  与这项政策配套的措施还有两条:

  第一,允许民间铸造轻便的钱币,也就是废除了“盗铸钱”这一条罪名;

  第二,将原先秦朝实行的一锭黄金为一镒,改为一锭黄金为一斤。

  果然,货币市场的混乱最终造成了大规模的金融危机。奸商们趁着市场上物资匮乏而囤聚财物,然后高价兜售,最终导致物价上涨,一石粮食要一万钱,一匹马要一百金。汉代一金约折合万钱,一百金也就是一百万钱。

  这一切都是民间随意铸钱惹的祸,当政府开始对民间私自铸钱的行为解禁,并要求将钱铸小铸薄的时候,奸商们就敏锐地嗅到财政空虚的状况。而且,民间私自铸钱这一行为的解禁,导致市面流通的钱币变多了,货币贬值,这正是商人们趁机哄抬物价以赚取钱财的好时机。

  整个刘邦时代经济发展的最大特征就是抑制商业。刘邦和历史上诸多靠农民起义发家的领袖在建国后的想法一样:国家穷,商人坏,团结人民大包干。

  整个汉初社会在刘邦时期走上了以重税和无理规定打击商人的道路。

  然而惠吕时期就有所不同了。国家经历了刘邦时期的大生产,经济状况大有好转,于是政府对商人的管控放松了许多。尽管依旧不允许商人的子孙们进入仕途,但却废止了对商人的苛捐杂税。

  可是在货币政策上,国家奉行的仍是刘邦的老一套。然而这恰恰是刘恒所不能容忍的,他认为这些全都是扰乱市场经济的不良因素。

  刘恒刚刚执政的时候,民间制造荚钱的人越来越多,这使得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越来越小、质量越来越差,整个货币铸造业变得极不规范。私铸者处处牟取私利,新铸造的钱币中被掺入了大量的铁和铅,整个货币市场完全被扰乱了。

  面对这种情况,刘恒在前元五年的四月下令,要求所有铸钱者一律改铸四铢钱,却仍在钱币上标明是“半两”。这种四铢钱的钱范1952年在甘肃陇西县的汉墓中被发现过。

  四铢钱自然是四铢重,一铢是一两的二十四分之一。因而四铢钱只是一两的六分之一,根本没到半两重,只是秦朝半两的三分之一,但确实是比过去的荚钱重了不少。

  四铢钱依旧是允许百姓自己仿铸的,由此一来,心怀叵测的诸侯王和投机分子也就打起了这行的主意。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吴王刘濞和上大夫邓通——一个是日后掀起吴楚七国之乱的诸侯王,把持着丹阳铜矿;一个是刘恒面前的宠臣,把持着蜀郡的铜矿。司马迁在《史记·平准书》中特别强调这二人,意在说明刘恒允许百姓铸造四铢钱的失策。

  毋庸置疑,刘濞和邓通确实因此聚敛了富可敌国的财富。按照史书的记载,允许民间铸钱一事发展到最后,天下的铜钱几乎全都是刘濞和邓通这两家铸造的。可以说他们二人垄断了钱币铸造这个行业,铜矿和精良的铸币技术都被此二人垄断。然而反观刘恒改造四铢钱的措施,真的一无是处吗?

  不见得。

  首先,用铸造荚钱的铜铸造四铢钱肯定是正确的。钱币的质量有了统一的相对较高的标准,可以借此控制货币不再继续贬值,从而维护货币的购买力,最终起到抑制物价过快增长的作用。

  其次,民间私自铸钱是不可避免的。尽管文景年间的生产力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可国家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毕竟刘邦、惠吕留下的烂摊子真是一堆一堆的,中央政府恐怕还没有足够的财力来铸钱,依旧需要依靠民间财力的支持。直到武帝建元四年(公元前137年),刘彻下令改铸三铢钱的时候才重新禁止民间铸钱。

  既然必须要依靠民间财力铸钱,那么整个产业被刘濞和邓通两个人把控,远比让民间广泛地铸钱要好。尽管这样会使刘濞和邓通两人暴富,但无法否认的是,此二人对铜矿和钱币铸造的把持,使得市面流通货币的质量得到确保,至少质量达到了同一水平,这就不会进一步造成货币市场的混乱。

  如此说来,刘恒改铸四铢钱是尽力做了一件好事,至少笔者是这样认为的。可惜,有一个人不买刘恒的账,发表了长篇大论来抨击刘恒的货币政策,此人就是贾谊。

  贾谊的忧虑

  面对刘恒在货币方面的改革,贾谊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认为,只要开放民间铸币,掺假就不可避免,且维护货币秩序的相关法律并不完善,铜矿也没能够牢牢掌控在中央手中。在贾谊看来,刘恒的货币改革就是一场灾难,会动摇帝国的统治。

  贾谊此时虽然正满腔抑郁地待在长沙国,但他那颗满怀政治热情的心却片刻都没有离开过刘恒。针对刘恒提出的改铸四铢钱、允许民间私铸钱币的货币政策,贾谊给刘恒上了一道奏折,讲了以下四点内容。

  第一,贾谊认为,这种货币政策归根结底是在引诱老百姓犯罪。

  贾谊谈到,一旦政府放开对民间私自铸钱的管控,铸钱就会变成许多人牟取利益的手段。即使是目前的法律规定铸钱的时候禁止掺假,违者要处以黥刑,仍会有多数人知法犯法,从而节约成本来牟利。

  秦汉的钱币和我们现代的纸币不同,它的面值是和铸造过程中花去的铜的价值相等的。也就是说钱币铸造本身是不盈不亏的,然而在实际过程中,由于铸造钱币的同时还要消耗其他的人力、物力,这就往往使得铸钱成了亏本生意。

  当整个社会广泛地兴起铸钱业的时候,就说明铸钱业内部有办法可以盈利,而要盈利,唯一的途径就是向钱币中多掺假,而且只需要掺入很少的铅和铁就能获得很高的利润。贪财之人往往都是亡命之徒,为了获得丰厚的利益,他们宁可冒着被黥面毁容的风险也要去尝试,政府就是惩治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

  贾谊还强调,由于老百姓违规铸币都是偷偷摸摸的,这就会使得涉案人员数量大到难以排查。过去一个县可能会有数百人因此而被判刑,因为这些事而受到政府审讯和监控的就更多了。

  明明知道禁不住百姓犯法,却非要设立法令,这难道不是在诱使百姓犯罪吗?纯粹是自找没趣。

  第二,关于钱币的法律太不完善,这就会导致币制失去标准。

  贾谊认为民间不同地区用的铜钱轻重不同,而市场又是自由流通的,这最终会造成市场币制的混乱,弄不清轻钱币和重钱币怎么相互兑换。

  而且政府要统一币制本身存在着难度。强硬手段必然遭受强大阻力,经济改革不同于政治改革,它需要一个合理、可操作的法律来维护,这个法律的制定和施行需要政府。将铸币权下放到民间,就意味着政府放弃了对经济改革的管控权,会扰乱市场秩序,扰乱币制。

  第三,贾谊认为,政府必须要控制铜的流通。

  贾谊提出,解禁民间铸钱的行为必然会对社会结构造成影响。许多从事农耕的人会因此转业去从事非法铸币,试图以更小的成本获得更大的利益。因而质量低劣的钱币每天都在增加,而粮食产量反而在减少。

  好人会经受不住非法铸币带来的巨额利润诱惑而犯法,老实巴交的人也会因被别人搅和进来而受到刑罚。国家虽然不能广泛地对百姓施以刑罚,但面对这些问题,政府总归是要拿出方案来解决的。

  贾谊不支持再次禁止民间铸钱,因为这样会导致钱币的数量变少,单个钱币的价值就会上升。这样一来,会有更多的人甘愿冒着犯法受刑的风险,试图从事非法铸币。即使政府将“私铸钱币判处死刑”列入法律条文中,可能都无济于事。

  既然私铸钱币防不胜防,国家就应该转而从铸币自身想办法。要铸币,先要有铜。政府之所以不能垄断铸币业、不能够提高钱币中铜的纯度,就是因为中央政府没有铜矿,铜都在民间和诸侯王手里呢!只有掌控了铜的流通才能真正控制铸币业。

  第四,贾谊认为,如果按照他提出的方法解决货币问题,会有以下七点好处:

  1.政府把铜统一从全国收管起来进行支配,民间也就不会乱铸钱,扰乱货币市场,同时政府也可以减少对老百姓施以黥刑的次数,从而推行德政;

  2.假钱少了,老百姓也省去许多担忧;

  3.那些参与铸币的人会重新回归农业生产;

  4.铜被政府管控,那么政府就可以多积累铜来驾驭轻重,钱币轻的时候大量收购,钱币重的时候就大量散发,这样就可以使钱和物达到平衡;

  5.可以通过对大臣赏赐的铜制品的数量、质量来区分贵贱,还可以用铜来打造兵器;

  6.掌握钱币之后可以调控市场、调剂缺余,抑制自由经济和商业;

  7.控制多余的财物,可以争取到更多在匈奴和汉朝之间犹豫不定的百姓。

  此外,原来担任灌婴骑从的贾山也上书刘恒。他认为,让百姓获得铸币权就等于让百姓瓜分了帝王的权力,拥有钱财是身份显赫的标志,而只有皇帝才能决定一个人的身份贵贱。

  既然钱财能够使人显赫,那就必须让它把握在君王一人手中,而不能让百姓和君王共掌权柄。要是老百姓都可以完全凭借自己发家致富,混进上流社会,那天子的权威就会被削弱。

  贾谊和贾山的话确实是按照专制王道那一套讲的,显而易见,这和刘恒的治国思想不太相符。

  贾谊一再鼓动刘恒要严厉地抑制商业发展,加大政府对民间商业的干预,这是刘恒不能接受的。一来,商业繁荣才能快速为国家积攒财力;二来,讲贵贱、重农业是儒家的那一套,刘恒信奉黄老之学,尽管黄老之学没有单独提到过对于商业的态度,但是道家既然要顺应“民之自然”,而商业发展又是民间发展的必然,所以自然不能排斥商业。

  纵观中国的历史,抑制商业发展一直都是导致社会落后的原因之一。资本的加速流动是刺激生产力发展的最佳手段,尽管传统社会的性质是以王道立基,导致政府不能公开地、大规模地鼓励商业的发展,但社会没有活跃的商业就不会有进步。

  刘恒不比贾谊,后者是一头扎进儒家经典里的书呆子,考虑问题都是单线的;而前者作为汉帝国政治的操舵手,不能够单单以某种理论来处理社会所有的问题。

  贾谊、贾山的话本质上就是鼓吹独裁。当然,儒家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诗经·小雅》),独裁本身就是儒家的重要理论,这一点我们不能批评贾谊、贾山。但毫无疑问的是,道家的黄老之学远没有儒家那么热衷于独裁。刘恒是开明之君,要用黄老之术治理国家,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二贾”的这些主意的。

  实质上,刘恒的货币政策在短期内还是有效果的。允许民间铸币其实是一种政策赌博,想要让益处大于弊端,就要懂得见好就收,不能让民间铸钱的势头扩大。

  这样设计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难以精准完成。

  果然,刘恒“放线”太长,终于勾住两条“大鱼”,可惜“鱼线”怎么收都收不回来了,他们的分量都太重——这两条大鱼一条叫邓通,另一条叫刘濞。

  世上从没有永久的赐福

  没人能想到幸运之神会阴差阳错地降临到“黄头郎”邓通的身上,邓通的发迹是突然的,这也就预示着,他日后也将突然地失势。果然,坐拥蜀地铜矿、富可敌国的邓通因为得罪了太子刘启,而最终在景帝朝被活活饿死。他的人生悲剧告诉我们:世上从没有永久的赐福。

  关于邓通,不论是在《史记》还是《汉书》中,其人都被列入“佞幸”中。说到底他并非一个坏人,他的悲剧是刘恒的性格弱点造就的。

  邓通的划船技术高超,并因此在刘恒的宫廷中担任了黄头郎。黄头郎就是宫廷中的船夫,因为古人按照五行学说认为土能克水,土的颜色是黄色,所以宫廷船夫的头上都围着黄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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