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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自可成追忆》 作者:白衣萧郎

第18章 旧事萦怀 (4)

  这孟浪在酒楼等候已久,自然心中窝火,寻思当席羞辱她一番,以泻心头之火。孟浪看这娴雅妩媚的小小年纪轻轻,料定并无多少实才,一定要给她难堪,小小一来,这孟观察便兴师问罪了:“我唤了你多时,怎么抗拒不来?可知罪么?”小小也毫不示弱:“若说居官大法,贱妾与相公,暌隔天渊,如何敢抗。至于名公巨卿,行春遣兴,贱妾来迟去慢,这些风花雪月之罪,妾处烟花,不能自主,故年年、月月、日日,皆所不免。贱妾虽万死,不能尽偿,盖不独为相公一人而已。还望开恩垂谅。”这是今人撰写的《小小传奇》里的记叙,小小聪慧雅识,可见一斑。

  后说孟浪指着窗外怒放的梅花说:“今日雅集赏梅,就以此为题,敢请芳驾即席赋诗!”苏小小一眼看穿了这个孟观察使的脾气和为人,决定趁此羞耻一番这个狂妄自负的家伙,于是,她从容不迫地信口而吟:

  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

  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

  这首诗孟浪自然明白她的诗句中,既隐然有讨饶的意味,又不卑不亢,恰如其分,这个一向自恃多才的观察使,不禁也击掌颔首,赞佩不已,于是宾主开怀畅饮,千杯恨少,直至晓月侵窗,才命人恭恭敬敬地送苏小小回家。

  小小就像一朵高洁溢香的梅花盛开在西子湖畔。小小嶙峋的傲骨,幽幽的暗香,和这首梅花诗,千百年来,一直在文人雅士的心底荡漾,涟漪多姿。

  桃花流水杳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

  当我走过孤山北边这片郁郁苍苍的梅花林子的时候,这里的梅花已经不见。我抬头看天的时候,没有云。只有一片灰朦朦的世界。只有杨柳、白堤,长溜长溜的孤独守望。我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茫然地听风听雨,听西陵松涛,听杜鹃啼血,听那个娇小的女子一声一声幽幽地歌唱……

  隔着渺远的时空,我仿佛听到了西子湖畔那马车轰轰隆隆碾过的声音,有漠漠红尘,有宴宴浅笑,多少年了,这优雅的回旋始终都是这样地轻波微澜,委婉,凄美,让我既望眼欲穿又不敢走近。此刻,我在白堤不断徘徊,不敢再往前去。我怕打扰她的安睡。烟雨中,西陵桥畔那个六角形状的亭台正檐牙高啄,似乎就要凌空而起。

  当年,就在小小应孟浪之约的第二年春天,小小与一个朋友赏荷归来,受了些风寒,因调治不及,加之心境忧郁,以致病入膏肓。不久,正在十九岁年华的小小,就这样袅袅归西。曾受小小资助的鲍仁闻听此耗,当即着白衣白冠前来,抚棺大哭:“人之相知,贵乎知心,知我心者,唯有小小。”后遵照苏小小嘱托“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爱好山水”,葬于西泠桥下不远的山水极佳处,并在墓前碑上亲刻“钱塘苏小小之墓”,小小墓小而精致,上覆六角攒尖顶亭,叫“慕才亭”。后来,又有民间演义,鲍仁“埋苏香丘,日夜对望;结庐西湖,终不复娶”之说。可怜“桃花流水杳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空留墓茔对西风。“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倘小小黄泉有知,鲍仁此番心意,也当瞑目了。

  墓前杨柳不堪折,春风自绾同心结

  关于小小的墓茔,历史上几经变更。南宋吴自牧著《梦梁录》中提到:“苏小小,在西湖上,有‘湖堤步游客’之句,此即题苏氏之墓也”。明代书画家徐渭(1521—1593年)来此凭吊时,墓还完好。到清雍正十年1746年,“扬州八怪”之一的画家郑板桥到西湖西泠桥畔遍寻苏小小埋玉处不果,曾写信向熟悉西湖掌故朋友打听苏小小墓所在。根据《浮生六记》作者(清)长洲人沈复的记述,在西泠桥侧的苏小墓,最初仅半丘黄土而已,乾隆皇帝1780年圣驾南巡,曾询问苏小小墓。甲辰(1784年)春,复举南巡盛典,则苏小墓已石筑其坟,作八角形,上立一碑,大书曰:“钱塘苏小小之墓。”如今这苏小小墓,是在清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自命风流的乾隆第六次南巡到西湖时,新筑在西泠桥头的。沈复叹道:“馀思古来烈魄忠魂堙没不传者,固不可胜数,即传而不久者亦不为少,小小一名妓耳,自南齐至今。尽人而知之,此殆灵气所钟,为湖山点缀耶?”

  古吴墨浪子将苏小小的生前住所与身后归宿,都定位于西泠桥畔。而到北宋时为止,《苏小小歌》说的“西陵”,尚未和湖上“西泠”关联在一起,而是借如今叫做“西兴”的古渡名,泛指钱塘江岸,也就是杭州人说的“江干”。《方舆胜览》和《真娘墓诗序》都说苏小小墓在浙江嘉兴县。清朱彝尊根据史料考证,力说嘉兴的墓是“正宗”。朱在咏嘉兴苏小小墓中云:“苏小墓前秋草平,苏小墓上秋瓜生。同心绾结不知处,日暮野塘空水声。”《西泠韵迹》是一篇小说,不是史实,故事只是古吴墨浪子凭空杜撰的。因为在此之前,关于苏小小的具体事迹根本毫无记载。由于“西陵”和“西泠”谐音的缘故,再加上古吴墨浪子的小说,所以世人也就把西泠当作苏小小的埋骨之地了。红颜已逝,至于究竟骨埋何处,我们大不必再去小题大做,就遂小小的愿吧,西陵佳处,山水清嘉,小小可以安息了。

  小小就这样幽幽地躺在西湖边上,一抔黄土,几椽风雨,一躺就是千年。如今的小小墓前,悬有六副柱联,分别是“桃花流水杳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金粉六朝香车何处,才华一代青冢犹存”、“灯火疏帘尽有佳人居北里,笙歌画舫独教芳冢占西泠”、“几辈英雄拜倒石榴裙下,六朝金粉尚留抔土垄中”、“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着西泠”。仿佛招魂的风幡,在日夜不停地低诉,有零落断章,落寞愁绪,满天飞舞。

  “墓前杨柳不堪折,春风自绾同心结。”小小用她痴情的女儿心铸就了一个不朽的传奇,青春的美是如此脆弱,死亡却最后成全了美。历代文人雅士每每徜徉于湖光山色,无不凭悼着她的一缕芳魂,凭吊的诗文更是不计其数。

  “苏州杨柳任君夸,更有钱塘胜馆娃。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白居易在《杨柳枝词》里,说钱塘边的苏小小都胜过馆娃宫里的西施了。白老更在《杭州春望》中写道:“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白老把对小小的爱慕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也煞是可爱。徐渭的《苏小小墓》诗:“一抔苏小是耶非,绣口花腮烂舞衣。自古佳人难再得,从今比翼罢双飞。薤边露眼啼痕浅,松下同心结带稀。恨不颠狂如大阮,欠将一曲恸兵闺。”慷慨大义的情绪在字里行间流露着。宋代康与之的《长相思》:“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烟雾中,春来愁钉侬。

  郎意浓,妾意浓,油壁车轻郎马骢,相逢九里松。”绘声绘色地追忆往昔恩情。沈原理的《苏小小歌》:“歌声引回波,舞衣散秋影。梦断别青楼,千秋香骨冷。青铜镜里双飞鸾,饥乌吊月啼勾栏。风吹野火火不灭,山妖笑入狐狸穴。西陵墓下钱塘潮,潮来潮去夕复朝。墓前杨柳不堪折,春风自绾同心结。”是在追忆往昔,还是在对景伤怀?清代朱彝尊的《梅花引》(苏小小墓):“小溪澄,小桥横,小小坟前松柏声。碧云停,碧云停,凝想往时,香车油壁轻。溪流飞偏红襟鸟,桥头生篇红心草。雨初晴,雨初晴,寒食落花,青骢不忍行。”是风物依稀,美人不再的惆怅和无奈?

  在众多的凭吊诗中,最有代表性的一篇,当属李贺的《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这阙词对境伤情,幽兰带露,宛如秋水双瞳,小小生前的婉媚清姿,楚楚含情,仿佛历历在目。可是佳人还是不在了,油壁车,红罗帐,不见了,几百年过去了,这个命薄的女子已长眠黄土。在萧萧风吹雨的暗夜里,是谁在泪零如丝?其哀叹芳魂不永,痛感死生异路,真情难酬,夙愿难结之情,溢于言表。鬼才写鬼诗,心里的落寞是相同的,或许李贺以多病之身写到小小长眠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想到自己的身后凄凉吧。宋代严羽称评此诗为“鬼仙之词”,一点也不为过。

  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着西泠

  苏小小的形象本身就是一个梦。或者说是文人心中一个绮丽的梦。

  这个女子才貌绝伦,志高趣奇,又非常看重感情,且豪爽仗我们的名流雅士才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塑造一个合乎自己理想的女子。于是小小形象在后人的笔下越来越空灵,越来越出尘,越来越飞扬了。在后人的典章演义中,小小一路声名鹊起,“苏小门前花满枝,苏公堤上女当垆”、“苏家弱柳犹含媚,岳墓乔松亦抱忠”,一度在东坡武穆之上。以至有好事者,将小小的名字镌刻在印章之上。

  才子袁枚在《随园诗话》里曾载:“余戏刻一私印,用唐人‘钱塘苏小是乡亲’之句。某尚书过金陵,索余诗册。余一时率意用之。尚书大加呵责。余初犹逊谢,既而责之不休,余正色曰‘公以为此印不伦耶?在今日观,自然公官一品,苏小贱矣,诚恐百年以后,人但知有苏小,不复知有公也。’一座冁然。”袁枚的这番话说得痛快之至。尽管这句话为鲁迅所不悦,但其并不影响小小在文人骚客心中的地位。

  余秋雨在《西湖梦》里说:“世界没能给她以情感的报偿。她并不因此而郁愤自戕,而是从对情的执著大踏步地迈向对美的执著。她不愿做姬做妾,勉强去完成一个女人的低下使命,而是要把自己的美色呈之街市,蔑视着精丽的高墙。她不守贞节只守美,直让一个男性的世界围着她无常的喜怒而旋转。最后,重病即将夺走她的生命,她却恬然适然,觉得死于青春华年,倒可给世界留下一个最美的形象。她甚至认为,死神在她19岁时来访,乃是上天对她的最好成全。”

  由情至美,始终围绕着生命的主题。这个才貌绝伦、志高趣奇的弱柳女子,并不因为自己情感的受挫而自暴自弃,而是将自身的这种美,在更广泛的层面延展,广大。而更有幸的是,这种美在小小最美丽的年华里戛然而至,它没有将这种极盛而后即将走下坡路的美呈现给世人,苏小小让美完成了一个转捩,作为一个梦想,一种精神,一幅圣符,深深地镌进历史,留在一代又一代文人的脑海。

  宋人笔记载,西泠之坞苏小小芳魂不殁,往往花间出现。宋时有司马才仲,在洛下梦一美人搴帷而歌,问其名,曰:西陵苏小小也。问歌何曲?曰:《黄金缕》。后五年,才仲以东坡荐举,为秦少章幕下官,因道其事。少章异之,曰:“苏小之墓,今在西泠,何不酹酒吊之。”才仲往寻其墓拜之。是夜,梦与同寝,曰:妾愿酬矣。自是幽昏三载,才仲亦卒于杭,葬小小墓侧。这,大概算是文人对苏小小最炽烈的一个梦想罢了。

  苏小小诗作,才情俱佳,但古时妓女,文不乏如苏小小者。如严蕊、鱼玄机、薜涛、朱淑真等,这些落魄的女子,多半湮没不闻,只有少数见之野史或几个诗人词客笔下。为何历来文人独对小小青睐有加呢?最后我想应该注意到小小十九而卒,如果真的红颜白发了,那么还会有几个男人去关注的呢?正值芳华的小小就像一株明艳的桃花,从正月一直盛开到二月,到三月,到三月的时候,后面其他的月份突然就抽掉了,那株桃花,就那样,一直灼灼地在三月里盛开着,千百年不凋,不败。

  自始至终,我想用温暖的词汇来编织这个绮丽的梦幻。比如,从开篇到结束,我一直在试图用“伎”代替“妓”,尽最大的小心避免一个瘪偻的意象扰乱我的视觉。我想让故事完美,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然后整晚整晚地做着那个南齐时候乘着油壁车,青骢马的优美梦境。春天的燕子忙着衔泥筑巢,杨柳婆娑,野花很美,这样想着想着,我居然就甜甜地笑了。在这个春日的下午,我看到她纤秀的身影依然在风中摇曳,她幽幽地唱着歌,朝我一路走来。

  妾乘油壁车,郎跨青聪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嫁得文人胜帝王

  试上山头奠桂浆,朝云艳骨有余香。

  宋朝陵墓皆零落,嫁得文人胜帝王。

  她不过是东坡身边的一个小妾,却得到了东坡一生的宠爱;她不过是历史上最卑微的一个女子,却得到了历代文人的景仰和爱戴。每当读起清代诗人何绛的这首诗,总能生出许多的感慨。

  史料上,关于朝云的身世,一直有两个版本。

  一个是说她是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因家境清寒,自幼沦为歌妓,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年),苏轼被贬为杭州通判。一次偶然的机会,东坡与几位文友同游西湖,在一次宴会上看到了轻盈曼舞的王朝云,被朝云清丽淡雅,楚楚动人的气质所打动,后即娶为妾,倍加宠爱。

  据传,东坡那首著名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装淡抹总相宜。”就是当年东坡看到朝云的心动之作。想象一个春日的下午,东坡唤上几个诗朋文友,品酒赏花。眼前的西湖烟雨迷蒙,水光潋滟,与佳人的一颦一笑,宜浓宜淡的妆容,是多么的神似。面对如花佳人,酒性正酣的诗人,不仅为之情动,遂挥毫泼墨,写下了这首千古绝唱。故对于这个说话,我是比较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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