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两张银行存折

　　父亲去世后，家里欠下一大堆的债务，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我对母亲说，妈，大学我不念了，我的手里紧握着那张大学的录取通知单，手心里出满了汗。

　　站在阳光下的母亲依然是那么坚定和执著，她没等我说完便回答我，不行，人家是大学考不上，你是考上了，若上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父亲。

　　她对我说先在家里呆着，她去处理父亲的缮后事宜。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睡梦中，她从床上叫醒了我，对我说有救了，保险公司包赔了一大笔保险金，这下子，不仅可以还上欠款，而且足够你上学的学费，我将这些钱放在一张存折上，以备急用。

　　我也一下子振奋起来，从床上蹦下来欢呼雀跃着。

　　大学期间，为了对得起母亲和逝去的父亲，我拼命的学习，并且利用业余时间开始写稿，半年过去了，我有几篇文章零星的发表在几家杂志上。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母亲说祝贺我，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生活上紧张就给家里说，存折上钱还有。

　　母亲每月给我邮生活费，从不间断，慢慢地，我也养成了学校里的攀比之风，尤其是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女孩的家境很好，并且知书达礼，是我梦中的偶像，自然而然地，少不了金钱的开支。

　　我对母亲说想报业余实习班，需要一大笔钱，母亲电话里告诉我过两天邮给我，钱到后，我喜出望外，我告诉女孩我家境非常好，家里有的是钱，父母也很大方，需要什么就尽管说吧，接下来，我开始拼命地讨好她。

　　大一的下半年，学校里流行了买电脑，许多人都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微机，他们夜夜畅游在网上，过着潇洒无比的生活。

　　为了弥补心理上的欠缺，我将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问我是必须买吗？我说是的，这是学习用的，母亲犹豫了好半天告诉我，可以的，但需要半个月后钱才能取出来，我刚存了定期的，现在取不好。

　　半个月后，我如愿以偿地买到了电脑，那一刻，我欣喜若狂，我请了寝室里所有的人员去外面喝酒，并且那夜喝的酩酊大醉，然后躲在小酒馆的里面唱了一夜的卡拉OK。

　　那天，我遇到了本家的一个姑姑，她来市里看望在这里打工的儿子，由于路途不熟，正好要找人打听，却遇见了我，为了给母亲脸上贴金，我大方地邀请她吃饭，并且将她带到自己的寝室里，然后打开电脑让她看上面的各种图案，看着她脸上无比惊奇的表情，我兴奋万分。

　　她问我，你们学校管理真高级，还配电脑。

　　我说不是的，是我买的，她脸上立即晴转阴，自己买的，你哪来的钱？

　　我急忙解释说，是母亲给的，为了给她释疑，我还告诉她，是父亲去世后人家赔的钱，在一张存折里。

　　姑姑听完我的话，眼泪竟然掉了下来，你个傻子，那是你母亲骗你的，你父亲生前没有入保险，保险公司怎么会赔你们钱？那都是你母亲为了你好好上学骗你的。

　　她的话如五雷轰顶，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挣扎了好半天，我才勉强地送她走。

　　那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往事历历在目，我忽然明白了母亲的苦衷，为了使自己的儿子没有包袱的上学，母亲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只是儿子愚蠢，他没有明白母亲的含辛茹苦。

　　想着想着，我真想赶紧给母亲打个电话，给她道歉，并且告诉她我不是故意的，请她谅解。

　　后来，另一个思想在我的脑海里定格，我打定了主意，开始了另一番征程。

　　从第二天起，我利用夜自习的时间，去外面做家教，为了能够挣到更多的钱，我同时兼职了两份工作，这样子，利用业余时间，我每月可以得到八百元左右的收入，除下每月的两百元的开支，还有六百元的收入进帐，我将每月多余的六百元存入了银行，并且在上面署上了母亲的名字。

　　我卖掉了微机，需要写作时便去学校里的电脑上处理，只需要买个软盘，我照样可以撰取稿费；

　　我辞掉了女朋友，并且告诉她我家庭的真实情况，她哭哭啼啼地跑开，说我浪费了她的青春，原来，她欣赏的并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潇洒，现在，一旦潇洒退出江湖后，她也选择了离开。这样子，我又少了一大笔的开支。

　　我在电话里告诉母亲：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家教，并且获得了学校的奖学金，以后不要再给邮钱了，存折里的钱你自己花吧，现在儿子能够自立的生活啦！！

　　母亲电话里说：去外面挣钱可以，可别荒废了学业，同时要注意身体。

　　寒假回家时，母亲老了许多，她的手发白，我知道她一直在给人家洗衣服挣钱，为了这个家，她付出了太多，当时，我真想扑到母亲怀里大哭一场，告诉她不要再忙了，以后儿子养活你，但后来，我还是控制住了感情，我想，我大学毕业那年，我会用一份厚礼来回报母亲。

　　一转眼，四年过去了，我衣锦还乡，虽然我孑然一身，没有为她老人家找个儿媳妇回来，但我的心却很坦然。

　　回到家里，母亲到老槐树下迎接我，我告诉她，我已经在县里找好了工作，在县政府上班，离家近点，母亲说你怎么不留到城里，城里工资高点。

　　我扶母亲进门，从怀里拿出一份农业银行的存折交给她，我说，妈，这是儿子几年来给你存的钱，你收下吧，妈，你受苦了，你不用再瞒我了，一切我都知道了。

　　母亲接过钱，摇摇头告诉我：不，妈没骗你，的确有存折的，说完，她颤颤微微地走进里屋，不大会儿拿出一张农业银行的存折给我，上面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为了让我安心的学习，她白天去地里干活，晚上便给人家洗衣服，所挣的钱全部存到了存折上。

　　望着母亲风中纷飞的白发，我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为了圆那个在儿子心中筑成的梦，一个母亲，用几年的辛勤和艰苦，编织了一份天底下最美丽的谎言。

　　两张银行存折重叠在一起，在阳光下分外耀眼，我搀扶着年迈的母亲，走在阳光下，走在秋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