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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个》文章合集》 作者:韩寒

VOL.598 学长阿福

<T<xt>小<说天?堂

作者/马木木

 

学长阿福

我上高一的时候,阿福上高三。

我上高二的时候,阿福还在上高三。

我上高三的时候,阿福变成了我的同班同学。

可是,我更喜欢叫他:学长阿福。

 

学长阿福的高中上了五年,漫长的高三更像把他上了。阿福常常这么说,边说边点上一根红塔山。大家纷纷开玩笑说,学校新来的小老师都得找阿福补习校史。阿福狠狠地吸上一大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儿来。

 

他吸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小学二年级,当别的小孩还在撒尿和泥玩的时候阿福已经开始了偷钱买烟的练习,并最终练就了一身无论出现在何处都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搜刮到方圆三十平米内香烟的绝技。

 

阿福第一次到我家玩的时候,我的同学们亲切地提醒我妈:阿姨,把咱家叔叔的烟什么的藏好,阿福快到了。 

 

1.

 

每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被家长寄以厚望,在名字的选取上就可窥见一二。阿福出生的时候恰好是全民渴望成为伟人的年代,于是阿福妈给他取了福伟,又幸福又伟大。但是,我们知道,往往希望越大就失望越大,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从来都只是老派春联的横批。

 

那你为什么不叫福大?我用中性笔戳了戳阿福的胳膊,笔尖在白色校服袖子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蓝色墨迹。

去,一边玩去!阿福正在政治课本的掩盖下看武侠小说,大概是看到紧张激烈的情节吧,他不太想搭理我。

我生气地努努嘴,继续在他校服袖子上涂鸦。哈,李福伟,李幸伟,李幸大,李福大,福大命大,叫李命大也不错哈!

 

后来,我就那么无耻地喊了他一段时间命大。他故意无视我了很久。

好吧,那我还是叫你阿福吧。最终算是我妥协了,没办法,同桌之间要相互友爱嘛,毕竟没有他的数学作业可抄,我的日子过得比较艰难。

 

算你机灵!他把作业簿丢给我,他才是头脑机灵的家伙,总能看穿我的小小诡计。

阿福,你知道么?我妈养的苏牧跟你重名呢!也叫阿福。我憋住不笑,故作严肃地小声说话,把脸憋得通红。

 

滚!他说这个前鼻韵母字的时候舌头在口腔里打了一个漂亮的四十五度转体。给狗改名!

可是,它已经叫了三年了,改不了啦!要不你改名吧,阿福?

 

滚!他的舌头又做了一个四十五度转体,可这一次却抻到了下巴。他愤怒地一只手握着下巴,一只手撩开窗帘,让正午的阳光打在我脸上。真是一个阴险的家伙。

 

我想不到这个家伙会成为我的同桌,更想不到他会成为我的好朋友。

 

第一次看见他搬着课桌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进教室的时候,我深深地觉得,讲台上这个同学有着跟我们不太一样的表情,我似乎嗅到了中年猥琐大叔的气息。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感觉很准,嗅觉也很灵敏。

 

阿福大我们三岁,当我们还是未满十八岁的小毛孩的时候,他已经是年满二十周岁的学叔了。他在这所高中上了五年,终于彻底惹怒了复习班的班主任,被流放到我们这个平行班来。

 

班级里流传着一个关于阿福的传说:如果把阿福丢进非洲大草原,阿福能迅速和草原上的所有母狮子成为好闺蜜,和所有公狮子成为好兄弟,一起打猎吃肉。 

 

2.

 

阿福,你是怎么惹怒复习班班主任的?无聊的自习课,我用笔尖戳戳阿福问。

咳咳,这事儿不赖我。阿福一脸的无奈。

 

原来,复习班的班主任恰好是阿福第一次读高三时的班主任。那时候,阿福爱上了班级里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成绩最优异的森林系姑娘林木森。阿福铆足火力对姑娘展开各种追求攻势,戒烟攒钱给姑娘买各种小礼物,写各种深情荡漾的诗歌体情书,制造各种出其不意的小浪漫,顺利讨得姑娘的欢心。可是,教导主任告诉我们:早恋是没有好果子的,早恋成活率是很低的,早恋是很影响学业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果然,莫名其妙地谈起恋爱后,阿福的成绩“嗖嗖”见长,森林系姑娘的成绩却一落千丈,从大榜的第一位直线降落到三十名开外。

 

原本将姑娘当重点大学苗子培养了两年半的班主任看到此情此景真是痛心疾首,恨不得弄死阿福。于是,老师先是使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招数,把阿福召见到主管德育(几乎就是全职抓早恋分子吧)的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开始长达五小时的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没想到,这次加长版谈话反倒为阿福和姑娘争取在一起增加了稳固剂。

 

甚至后来还开过一次全校的教育大会,不点名地批评了阿福和姑娘。教导主任说:有些人现在觉得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你们有没有想过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们还会在一起吗?不在一起了,你们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见面就不会觉得尴尬吗?

 

坐在台下的阿福心想:领导不愧是领导,想得好长远啊。

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们应该还是会在一起的吧?阿福问姑娘,姑娘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示意阿福不要说话。

 

阿福觉得能够冲破层层阻碍在一起的才是真爱,港台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很傻很天真的学霸姑娘对此竟也表示了赞同。

在多次在小墙脚约会被抓后,老师使出了杀手锏,叫家长。

 

阿福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被叫到学校,被四十多岁的老师教育了一个多小时,走出校门就犯了心脏病,直接上了救护车,抢救了大半宿。

这件事让阿福受到很大影响,决心做个乖孙子。可是,他又想当乖孙子,又想当好男友,鱼和熊掌他都想要。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等美事?

 

最终,还是姑娘提的分手。给出的分手理由是两人星座不合适。看着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涕泪涟涟,阿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虽然不敢苟同什么狗屁星座理论,却也只能从了姑娘。

 

临别,阿福决定问问姑娘自己心里一直想不明白的那个小疑问:你为什么叫林木森这么古怪的名字啊?跟一片小树林儿似的,好茂盛的样子啊。

姑娘被他的话逗乐了,道出原委:小时候,有一个脸上有大黑痣的算命先生上门给我算命,说我命里缺木,名字必须多点木,压一压。所以,我爸就给我取名林木森了。

哦,六个木,是挺多的。应该是压住了吧?

算是吧,一直也挺顺利的。那先生算得挺准的,说我十八岁的时候会爱上一个人,然后,我就遇到你了。说到这里姑娘又哭了一通。

 

呃,对不起。阿福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要道歉,明明被甩的是自己啊。忽然间他觉得那个传说中的算命先生好像一个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句道歉终究是要由他说的,父债子偿嘛。他问:那先生的大黑痣是不是长在左半边脸上?说话还有点大舌头?走路还有点跛脚?

 

森林系姑娘点了点头,都是肯定答案。你怎么知道?

 

我,我猜的,算命先生都长那个样子嘛。嘴上那样说,心里却还是骂了一声:F**k! 那先生是阿福他爸。

那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啊?阿福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

叫林小红啊。森林系姑娘答道。

哦。阿福沉吟了一下,没有做声,心想:还是叫林木森别致点,老爸也算干了件为人民服务的好事儿。

两人在和平友好的气氛中完成了分手。

 

回家的路上,阿福点上了三根红塔山,祭奠自己夭折的早恋。三个月没抽烟了,忽然这样一次抽三根还真有点受不住,差点把肺咳出来,咳得满脸眼泪。

 

后来,同学们纷纷传说阿福因为失恋在小路边独自痛哭流涕。只有阿福自己知道那是自己逞强一口插三根烟闹的,跟失恋没什么关系。谁没失恋过啊,没失恋过的青春是不完整的。这年头,没失过十次八次恋爱,都不好意拿出来说。

 

分手后,姑娘考上了一所北京的一所边缘院校,阿福复读了,继续读高三。

那个班主任就认准了是阿福骚扰的姑娘,害得姑娘没考上清华北大,害得班主任失去了那一年的高考状元辅导奖励,因此将阿福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确实算是阿福惹怒人家了。

 

但要说这件事赖不赖阿福,不好算,数学老师没教过我们,感情的账目要怎样清算。

我一边继续抄阿福的数学作业一边想:阿福也真是倒霉啊,六个木姑娘应该只是跟他玩玩吧? 

 

3.

 

也许是阿福的深情最后被传得太过神话,也许是阿福非凡的个人魅力太过超群。在他第三度读高三的时候,遇到了疯狂追他的姑娘梁涓涓。

 

梁涓涓给阿福写的第一封情书是通过我的手转交的。

那天,阿福有点怀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塞在课桌膛里的情书。

杨小马,你耍我,是吧?

没有,没有,真没有。我慌忙解释。

那这是几个意思?阿福扬扬手,指指情书。

那是梁涓涓写给你的,不是我干的。写得挺好看哒。我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你丫看过了?!阿福生气的时候耳朵通红,像喝醉了酒一般。

她让我帮她把把关……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你怎么不帮我把把关啊?!

 

这一点,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同桌应尽的责任。梁涓涓是我们这个班级横截面积排行榜上勇站第一把交椅的人,是F4之首,所谓F4就是FAT 4的简称,制作这种排行榜绝对只是为枯燥的高三生活加点欢乐的气氛,并没有任何歧视胖子的意思。

 

你把这信给我退回去!这一个下午阿福每句话都带着惊叹号,震得我一抖一抖的,差点吓尿。他大概是真生气了吧。数学作业都没借我抄,这让我十分苦恼,当真看不懂log函数图像啊,永远分不清底数真数啊。

放学后,我在阴暗的小角落里叫住梁涓涓,把信塞回她手里:他不要。

那我怎么办?我这些信怎么办?她冲我吼着,拉开书包给我看,我傻了眼,整整一书包的粉红色信封满满登登地排着队。

 

你太能干了,加个油,我先回家了。我灰溜溜地火速逃离现场。任凭她在后面又哭又叫。

阿福,你不知道,梁涓涓给你写了一书包的情书,准备对你狂轰滥炸呢。我小声告诉他。

滚!他对我使出一字令。

其实她挺不错的,就是丰满了点。

滚!他有段时间没抻到下巴了。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滚滚拱!到第三个字,果然,又抻到下巴了,字音都变了调了。

 

阿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我证明了一件事:哥是有追求的,不是随便一个妞就能把哥拿下的。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可是,以后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4.

 

越过坎坎坷坷的高中,阿福终于和我同年上了大学。

可是,他外婆的积蓄都给他交高三复读赞助费和那次心脏病发导致的搭桥手续住院费了,再拿不出一毛钱供他上大学。

 

阿福白手起家,在那个漫长的暑假开始了打工生涯。在经历了建筑工地搬砖、饭店端盘子、人民广场派传单、超市促销矿泉水、武术拳馆当陪练等诸多艰辛工作后,他发现刮刮乐才是来钱比较快的手段,但是靠运气,那段时间他运气不错,在狂刮了200块大洋的刮刮乐之后,他终于刮足了大学第一年的学费。

 

但是,当他站在学校宿舍卫生间里洗完头,望向镜子的那一刻,他傻了。

镜子里分明出现了F4之首那丰满袅娜的身影。梁涓涓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是我悄悄瞄了阿福的填报志愿,然后悄悄透露给梁涓涓的。我是红领巾,我们做好事不求回报,从不留名。

杨小马!是不是你干的?!阿福的声音穿过1400多公里的山山水水,砸到我的鼓膜上。

 

什么?我没干什么啊。镇定,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同时也提醒自己,阿福真是个机灵的家伙,一下就猜到是我干的了。

梁涓涓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他扯着嗓子明知故问着狂吼的时候声线特别迷人,让人想到崔健或者鲍家街43号什么的。

 

这么巧啊,你们好有缘分啊!

猿你妹粪!

好了好了,要友爱哦。我去上课了哦,阿福,拜拜。

我果断挂断电话,把他的那个一字令生生切断在听筒里。

几分钟后,收到他的短信:杨小马,我跟你没完!

要友爱哦。我嬉皮笑脸地回复道。

 

后来,我还得知当天出现在镜子里的不止一个梁涓涓,还有梁涓涓的妈。据说,阿姨一边拉着梁涓涓的手,一边拉着阿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以后,涓涓就交给你了,你们要相互帮助,相互友爱啊!当时就把阿福吓傻了,胡乱答应了下来,事后才想这叫TMD什么事儿啊。

于是,每次想到这件事,他都要打电话来狂喷我一顿,因为罪恶的源头在我。我不偷看他的志愿,就没这些事儿了。 

 

5.

 

整个大学四年,当我们这些臭不要脸的家伙跟家里伸手要学费要生活费要零花钱的时候,阿福都是一个人在天桥上摆着地摊度过的。他先后卖过日杂小百货,卖过盗版磁带光碟,卖过过期报纸杂志,卖过山寨名牌衣服,卖过纸壳子做的皮鞋。四年下来,他勉强维持着学费和生活费,并且和天桥辖区的城管大哥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没把自己折进看守所,我们觉得是个奇迹。

 

在创造这个奇迹的时候,他一直过着清苦的日子,除了日常必要的吃食,他唯一的奢侈开销就是买烟,万年不变的红塔山。

 

但是,只有我知道,四年来,每年九月他都会托在北京的同学给他买一份21克的爱尔兰咖啡蛋糕送到六个木姑娘那儿。因为他喜欢那个蛋糕的那句广告词:真正的爱从未中断,也不会消失,它永远在守候下一刻就要坐到对面的她。

 

我倒是觉得他被商家的广告忽悠了,21克的榴莲飘飘更好吃一点。我把我这个真实的想法告诉阿福,阿福皱了皱眉头,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口味这么重。还好我家林木森不像你这样。

我哪样?你把话说清楚。

 

你?品味很独特。他边说边点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红塔山。

那时,我们临近毕业,面对渺茫的前途,大家都有点茫然。

虽然都签了三方协议,但心里多少都还有点不甘。

 

他还是想去北京,去找林木森。至少不能让四年21克蛋糕白白浪费了啊,我得讨个说法。他故作倔强的样子,让我想起《秋菊打官司》里的巩俐阿姨。

我呢?我不知道。

杨小马,你知道吗?21克是灵魂的重量。

 

哦,我还活得好好的,没称过。不过,阿福,你懂好多啊。我叼着一根嗦了蜜,不太着调地嬉皮笑脸道。

我觉得,我跟林木森分手的时候,她把我的灵魂一起带走了。他说得很慢,慢得都不像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的话。

 

所以,这是一个鬼故事?我一边问,一边捏他的脸,明明还有触觉的。

鬼你大爷!哥刚刚创造出来的情绪,都被你丫打乱了!去捏你自己脸去!

好端端的,玩什么深情嘛。阿福,要不要吃根糖?我看他的烟燃到烟屁股,就快烫手了。

他没有说话,被烟狠狠地烫了一下,下意识地缩缩手。

我看见他的手指头已经被烟草熏染成黄色的了。 

 

6.

 

阿福应聘成功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他原本学的是质量技术检测专业,最终应聘的是一个生态开发区筹备办公室科员的工作岗位,正式上岗之后发现所负责的具体业务是电子烧锅炉。

 

原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应聘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岗位,干的果然也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活儿。

阿福,你们电子烧锅炉,需要手动填煤吗?工作几个月后,我在电话里传达了我们众多同学内心深处的大大的疑问。

 

我们是用天然气的!阿福一副很鄙视我没文化的语气。

哦,就是手动加气呗?我继续提问。

上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学呢?阿福没好气地反问我。

哦,子曾经曰过的,要不耻下问嘛!我洋洋得意地回答。

谁是下?嗯?你还给我解释解释,咱们俩,谁是下?

要有爱哟。我想起几年前逗他的那句话。

滚!他使出惯用的一字令。

咱们的下巴最近还健康吧?

死开!他这条老狗学了新花样。

我就不死开!

你死不死开?!

我就不死开!

好吧,那我死开!

那之后,阿福有三次与死神亲密接触的机会,差点死掉。

 

第一次是中秋节的时候,他跟着单位领导一起出席中秋宴会,陪着领导喝了不少酒,借着点酒劲儿死皮赖脸地非得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说想感受感受领导平时坐那儿的感觉,同样喝高了的领导竟也允许了。许是一车人都喝高了吧,晃晃悠悠地刚开出二十来公里,就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里。

 

领导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摔折了手臂外侧的桡骨。阿福比较惨,直接被甩出车外,掉进沟里,磕破了相,眉骨断裂,外加脑震荡。多亏那年水小,所以没有呛死。如果是赶在2013年的秋天,恐怕阿福就直接变身水鬼了。

 

第二次是过了年的春天,脑震荡似乎还没完全痊愈的阿福忽然觉得腹痛难忍,在忍了两天之后,他分辨出这种疼痛和姨妈痛不一样,和拉肚子疼不一样,和岔气疼也不一样,他肚子疼到了医院里,一番检查做下来,直接迅速排除了不可能发生在男子汉阿福身上的附件炎、异位妊娠破裂,诊断结果简单明了:阑尾穿孔。

纳尼?阿福看着病历本上这简单的几个字,直接吓晕了过去。其实,也不算吓晕,是因为不小心听到穿白大褂的四眼男跟主任说:如果延误诊断和治疗可引起严重的并发症,甚至可能会造成死亡。

 

感谢上帝,感谢真主阿拉,感谢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保佑,感谢白大褂四眼大哥和小护士妹妹的妙手回春,我又活过来啦!阿福在日志里这样写着。给他留下评论,看到他回复,我们才知道他刚刚从手术台上爬下来。

第三次是2013年的秋天,连续几天的霪雨下得人心思烦乱,生态开发区的通讯塔台被淋出了故障,打不出电话,上不了网,除了睡觉什么也干不了。阿福一觉接着一觉地睡了个昏天暗地。等他终于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已经变成水中一片小小孤岛了。

 

莲花河的大水直接淹到了开发区办公室的二楼。他如果稍稍晚醒来一会儿,就又直接变身水鬼了。

阿福毕竟还是见过世面,斗过城管的人,他镇定地拢了拢睡觉压乱的头发,果断伸腿试了试水深,给出结论:水及膝盖,可以趟水出去。

 

他这样行动起来,一步一步,趟过洪水,发现原本堆在房间一角的垃圾全都漂在水面上,而垃圾下面是一条一条的小鱼。

我了个擦!聂处!咱们快来捞鱼啊!他大声呼唤着他的上司,一个姓聂的处长。

说了多少次,叫我聂哥,不要叫我的职务。上司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过来。阿福奋力趟到那房间,看到的场景令他忍俊不禁。四个领导正架着高高的桌子打麻将,三个和他一样的科员正在努力捞鱼。

小李啊,你睡醒啦?也快下水捞鱼吧!丁师傅还在厨房等着鱼下锅呢。茹主任放下手中的二饼指挥着阿福。

领导,咱们今晚是红烧还是清蒸啊?大厨丁师傅趟过来问。

 

一盆红烧,一盆清蒸,小一点的就裹上面粉鸡蛋,油炸!剩下的,抹上盐晒成鱼干儿!茹主任吩咐道。

阿福在心里想:领导不亏是领导,这心胸可真开阔,这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这心可真大啊!水都过膝盖了,还能想出这么多吃的花样呢,真是思维敏捷,令人钦佩。

 

7.

 

我们都知道活在这片土地上有如打游戏时选择了hard模式,但是阿福的那一版本似乎是harder外加4个加号模式,异常艰难,万事皆不顺。总结成两个字,就是:命苦。

 

水退了,但是阿福他们的开发区被划定成了省级泄洪区,不会再投资建设了,这让阿福有点苦恼。

借我点钱吧,我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调动调动。阿福面露难色。

我把钱打到他的账号上。希望能把他从水里捞出来。

 

几个月后,他把钱打了回来。

这年头,送礼,没人敢收啊。小马,我带了几条鱼给你,就放在你家门口。你好好做了吃吧!我出差的时候,他给我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回到家,门口堆着几条狗鱼,已经臭了。

 

 

 

马木木,青年写作者。@一头装睡的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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