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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分离》 作者:周国平

第40章 裘山山:一个夜晚发生的事

  1997年5月28日的夜晚,我是在西藏日喀则的一家医院里度过的。

  我在这家医院采访,提出想和护士一起值班,院方一口答应了。于是这天夜里,我就在外科病房守着。虽然已是5月底,但在西藏,在西藏的夜里,天气依然很冷。我抱着一杯热茶,守着炉子,和护士小殷聊天。

  小殷是个北方姑娘,个子高高的,脸庞红扑扑的,健康开朗,也善谈。我问她在外科当护士是不是比其他科更累呢?她说那倒不一定,但比其他科的的紧急情况多。比如5月12号那天,是护士节,我刚参加完医院的歌咏比赛,还来不及看分呢,就来了个急重病人,我只好跑步到科里,跑得比唱歌还要喘。她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像在说一件好玩的事。“什么病?”我问。“车祸。”她说,当时情况可糟了,瞳孔一大一小,昏迷不醒。现在呢?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还是嗜睡,腿肿得发黑,我用热水给他泡也缓不过来。我们给他上了特护。主要是车祸之后没及时送来,又冻了一下。如果不是一个道班工人发现,可能就没命了。肇事司机逃逸了。

  我想,这个姑娘不知见过多少生死了。我又问,你们什么时候最忙?小殷说,每年年底。为什么?小殷笑道,新兵进藏啊,总有大批患高原反应的。把所有病房都住得满满的。怪不得她笑,她一定认为我这个老兵应该想到这一点。

  我们聊了一会儿,小殷看看表,说马上要到休息时间了,她得去查房。我便和她一起去。外科总共有十来间病房,大部分房间已熄灯休息了。走到其中一个黑了灯的病房时,小殷推开门打亮灯说,喏,就是靠窗户那个。我看过去,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床头柜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大概是用来喝水的玻璃瓶。我说,没人来看他吗?小殷说,他一直不说话,我们也没办法通知他家人。小殷走过去,给他掖了掖被子。他就像荒原上的一根草,我忽然想,小殷她们,就是照在他身上惟一的阳光了。

  我们关上灯退出来,走到一间亮着灯的病房,见几个兵在玩儿扑克。我注意到其中一个兵将两只胳膊架空,抬得很高,小殷像幼儿园老师吆喝孩子们那样大声说:“睡了睡了,不想睡就给我搓棉球去!”几个兵并不害怕,嬉笑着说:“好啊,好啊,只要你肯。”小殷说:“快关灯了!每天都不自觉。”几个兵就把扑克收了。动作倒是快,几下就上了床。小殷发现还少了一个,就问:“17床呢?”几个兵说:“不知道,可能看电视去了。”小殷生气地说:“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们回到护士办公室。窗户上竟然有只苍蝇,到底是夏季了。小殷拿起一张旧报纸向它靠近。我说:“你进来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最难忘的事吗?”那只苍蝇往上移了移,小殷够不着了,只好脱了鞋踩上凳子。踩在凳子上的小殷说:“它也缺氧,飞不动。”小殷“拍”的一下,把苍蝇给拍死了,给我的感觉拍的不是苍蝇。小殷又说:“最难忘的事?一下说不上来。”

  我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笨,但它是个可以讲故事的问题。小殷从凳子上下来,把报纸扔进字纸篓,然后很仔细地洗手,好像刚才她是用手抓的苍蝇。

  “有一年冬天,”小殷开始讲故事了,我知道会这样。怎么可能没故事呢?小殷说,“其实还不是冬天,刚10月底。下了一场大雪,特别大,可以算是雪灾了。我们医院送来了5个被冻伤的军人。那时候我还在手术室,并且怀着孩子。5个伤员里,有4个军官,1个士兵。他们是在探家回来的路上,遭遇这场大雪的。上路先是迷了路,然后又陷住了。他们就下来步行,路是走对了的,但还是全部冻伤了。”我问:“不走不行吗,不能就在车里等吗?”小殷终于洗完了手,一边擦一边点头道:“厉害。5个人送来后,分别被截了肢,有的是脚趾头,有的是脚后跟,最厉害的一个截了小腿。”“不截不行吗?”我再问。“不行,”小殷说,“那样会一直坏死上去,影响到健康肢体。”

  我不再问了,心里有些难过。

  小殷给我的茶杯加了水,说:“知道不,那个截了小腿的,是我的朋友,一个军医。”一个军医?我心里一动,“他叫什么?”

  小殷说了一个名字,是我不陌生的。

  小殷说:“当年我们一起到内地医院进修过。他进修医生,我进修高护。他人特别好,当时如果没有他,那几个人可能会伤得更厉害。”

  我看看小殷,觉得她很平静。这中间应该有故事的。我想,如果他们是恋人呢?那会怎么样?那可能就会有个有些悲壮的爱情故事。不过我又想,这样的爱情故事除了我这种所谓的作家,谁会喜欢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想问她。她和他之间,有故事吗?小殷没察觉我的心思,继续说:“他们后来恢复得都不错,很快就出院了。我那个朋友结婚后,还带着他的妻子、孩子上医院来看过我们呢。住了三个月的医院,和我们医院所有的人都有感情了。那个兵后来也结婚了,他是写信告诉我的。”

  我正想不出该怎么开口,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小殷职业性地跳起来冲出门外,很快就没了人影。我也跟了出去,看见医护人员簇拥着一辆担架车进了急救室。过了一会儿小殷跑过来对我说:“要输血,我得去叫护士长。”我知道护士长住在医院外面,就说:“我和你一起去。”小殷说:“好。”我俩拿上电筒就往外跑。

  天很黑。西藏的夜晚通常都有大月亮,但偏偏这天晚上没有。我和小殷互相拉扯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出医院。路上小殷告诉我,送来的是个小战士,施工时开挖土机,挖土机翻了。小战士本来可以跳下来的,但他想保机器没有跳,结果被压在了机器下面。“伤重吗?”我问小殷。小殷说:“肯定重。6点受的伤,一直昏迷到现在。”“6点就受了伤,那为什么现在才送来?”“太远了,100多公里的路,路况差,天黑还不能开快。”“他们部队在哪儿?”我问。小殷顾不上回答我,因为护士长家已经到了。护士长是个藏族人,家就在医院外面的一所藏民院子里。小殷冲着院子喊道:“护士长!护士长!”最先回应她的是狂吠,接着灯亮了。“走吧,我们回去吧。”我说:“你不等护士长出来?”她说:“不用等,她会马上来的。她已经习惯了,经常被我们半夜叫醒。”

  果然,我们刚回到科里,护士长卓玛就来了。卓玛一来就上了等在那里的救护车,到附近的采血点采血去了。小殷告诉我,他们医院每次输血时都是现去采集,因为没有好的贮存设备。医院为此在当地建立了一个比较固定的献血人群,以备急用。

  救护车消失在黑夜里。我想象着汽车开进寂静的村落,一些村民从梦中惊醒。他们爬起来,他们一定都是些健壮的农民,披上衣服,纷纷到车上去献血。他们也许会问,是谁受了伤?也许不会问,已经习惯了。或者他们根本就还在睡梦中,在睡梦中就将他们的鲜血融入他人的身体,挽救一条生命了。

  我为这个想象感动,想说给小殷听。回头看,见小殷正伏在桌上,急匆匆地为那个伤员办理住院手续。我一下觉得自己真是个局外人。对小殷她们来说,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了。只需要工作,不需要想象。

  我凑过去看,看见了那个伤员的名字和部队代号。我随口问这个部队在哪儿?小殷说在羊卓雍湖那边。我心里一惊,又问,那边就他们这一个部队吗?小殷说:“你去过?”我说很多年前去过。

  那时我第一次进藏,从拉萨到日喀则的公路还没有修好,只能走一条土路,那条土路就要经过羊卓雍湖。那可真是条名副其实的土路,不仅车外尘土飞扬,就连我们坐的吉普车内,也弥漫着灰尘。我们的嘴里鼻孔里全是土。后来我们4个人加上司机,停车在湖边吃了一顿饭,是干粮和罐头。如果不是留下一张照片,我就把这事给忘了,我是说在湖边吃饭这件事。照片上的我手上拿一把小刀,是用来当筷子的。

  但我之所以感动兴奋,不是因为我曾经去过羊卓雍湖,而是因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我的女友,她听说我经常去西藏,就拜托了我一件事,要我在方便的时候,替她打听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她说她已经和他失去联系多年了,只知道他进了西藏,在羊卓雍湖某部队当军医,其他一切概不清楚。

  可是我此次进藏,所有的行程都不经过羊卓雍湖,新路修好后,去日喀则已用不着走那条土路了。所以女友拜托我的这件事,就被我放了下来。这个小战士的突然出现,让我想到,会不会在偶然之间,就打听到他了呢?

  这就是我兴奋的原因。我忙问小殷:“送伤员来的人呢?”

  小殷说:“到食堂吃饭去了,他们为了赶路,一直没吃饭,饿坏了。”

  “是什么人?”我又问。

  小殷说:“不知道,我没注意。怎么了?”小殷终于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说:“没什么,我想打听个人,也是个军医。”小殷“哦”了一声,没太在意,我也就没往下说了。毕竟这是女友的心事,我不便到处张扬。我开始等待,等待那位军医,略有一些焦急。

  女友和这位军医,读大学时在一个城市,但不在一个学校,她念的是师范,军医念的医学院。军医比她高一个年级,因为两人是同乡,彼此的父母认识。父母就让军医多关心帮助她,军医是个好男孩儿,很听大人的话,每到周末就去关心一下她,比如带她看电影、带她吃饭。有时军医班上搞活动,他把她带上。军医是班长,且成绩很好,个子高大,相貌英俊,总之具有让女孩子动心的一切优点。我的这位女友自然而然就生出了爱慕之情。可要命的是,军医已经有了女友,像他这么优秀的小伙子是不可能闲置的。我刚才说他带她去这儿、去那儿,有个前提,常常是和女友一起带着她的,好像她是他一个丢不下的小妹。我的这位女友就很痛苦。

  “那时候我就只有暗恋他。”这是女友的原话,“一直暗恋,没有勇气表达,也没有机会表达。我很惨哪!”女友告诉我时,满脸笑容,她夸张地说,“我们这种人,只有暗恋的份儿啊。”

  我知道她能够这么无所谓地说出来,证明此事带给她的伤害已经过去了。她是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女人,还有一份儿助长优越感的工作,伤害男人的可能大大多于男人伤害她的可能。我也就没去安慰她。我只是说,如果你现在见到他,会对他说起这段感情吗?她说不,当然不。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如留着回忆。从这句话你就可以看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尽管她不打算对他说起这段感情,我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他,让他们恢复联系。让他们曾经动人的感情有个更动人的延续。我就是这么个人,对所有美好的爱情都很热衷。曾经看到一个女作家的文章,她说她一看见那些谈恋爱的男女,就觉得他们有病。我知道这是因为她被爱情或者说被男人深深伤害过,但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一说法。就我而言,任何时候我都喜欢看到有人相爱,喜欢听到感人的爱情故事发生。也许我爱爱情。

  我想我如果在这样一个夜晚打听到了那个军医的下落,我那位女友一定又会夸张地移动她漂亮的五官的。

  等了好一会儿没消息,我有些坐不住了。我对小殷说:“他们怎么吃那么长时间的饭啊,要不我们上手术室去看看?”小殷说:“我这儿走不开,要不你自己去看看?就在二楼。”

  我就上二楼去了。手术室黑着灯,显然手术已经完成了。可伤员送到哪去了呢?我想找个人问一下,却四下无人。

  我一间一间病房找,终于在走廊尽头,发现一个亮着灯的房间。我走过去,一个护士正好出来,我问:“今晚送来的那个小战士呢?”护士说:“就在这儿。”我进去,见小战士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输血的,导尿的。让人看着心悸。床边还趴着一个人,好像睡着了。

  这时一个老兵走进来。我问他:你们是××部队的吗?老兵说是。我又说,那么那儿有没有一个叫××的军医?老兵朝床边那个人努努嘴说,他就是啊。他就是军医?我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吃惊地张大了嘴。老兵说:“对呀,去年才调到我们卫生队的。”

  我万分惊讶,或者说万分惊喜。尽管事先有一种预感,但真的不出所料时,我还是惊讶得有些心跳。这样巧合的事,是需要天意的。用我一个作家朋友的话说,是需要上帝插手的。我毫不掩饰我的惊喜,我说:“太巧了,我就是想找他呢!”老兵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连忙主动介绍说:“我的一个好朋友和你们军医是同学,很多年没联系了,托我打听他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老兵释然了,但并不和我一起惊喜,也许他觉得这很平常。他说:“原来是这样。等会儿他醒了我就告诉他。”

  他醒了?意思是我现在还不能叫醒他?我不解。老兵看出来了,说:“他太累了,刚才吃面的时候就睡着了。让他再睡一会儿。”这我相信,在我们说话的过程中,军医始终没动一下,睡得很死。可是,我真是想马上叫醒他。我留下一张条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和大概事由,还有女友现在的单位和电话,就离开了。我一再嘱咐老兵,他一醒来就告诉我,我要和他说个重要的事情。

  回到外科值班室,见小殷坐在炉子边上看着书,我马上就和她说了我的巧遇,小殷说这么巧?我说可不是,简直出乎我的预料。小殷在看一本材料,马上要考职称了。但她还是放下书来和我聊天,她说:“你女友和那个军医,他们谈过恋爱吗?”我说没有。

  “确实没有。准确地说,爱过,但没有谈过。”

  我忽然想到个问题,说:“小殷,我想问你个事儿,可能有点儿冒昧。”小殷说:“没关系,你问。”我说:“刚才你跟我说的那个冻伤的军医,原来你们在一起学习的时候,他喜欢过你吗?”

  小殷好一会儿没说话,说出来的却是答非所问。她说两个人都在西藏,成家以后麻烦太多了。我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仍期待着她再说点什么。“对孩子特别不好。”她又说。我仍没有说话。“如果不是我们家反对的话,我们就结婚了。”她终于说。

  这似乎在我的预料之中。我说:“那你看到他冻伤的时候,怎么想?”

  “我有些后悔。”小殷说,“也许他和我结婚,就不会冻伤了。”

  “为什么?”我问。

  她说:“不为什么,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我看出了她难过,尽管她的语气很平静。我没再说话。心里也难过起来。我忽然想,在这样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我竟一下遭遇两个军医的爱情故事,尽管我前面说,我喜欢爱情故事,但并不排除我会为爱情难过。

  我不是个坚强的人,难过的时候我总想逃避。可我不知该怎样逃避。

  也许我只能逃开这个话题了。

  我说:“刚才我上去,看见那个受伤的小战士浑身插满了管子,他脱离危险了吗?”小殷说:“眼下生命危险倒是没有了,但很惨。”我问:“怎么了?是不是要成残疾?”她叹息说:“还不是一般的残疾,他把睾丸压碎了,也就是说,他这辈子再也不能生育了。也不能如常人那样过性生活了。”

  他这样,他才19岁啊,就在突然之间改变了一生的命运。他还能遭遇爱情吗?他的父母还有别的孩子吗?当他醒来之后,发现这一切时,会是怎样的心境呢?

  我发现本来我是想逃避难过的,但却陷进了另一个难过。这一回无处可逃了。

  小殷见我不再说话,以为我困了,就说,你去睡一会儿吧。我看看表,凌晨一点半的样子。我说算了。她说:“去吧,那边有个我们平时休息的房间,白天是向阳的,不太冷。我给你找两床干净被子,你可以睡上几小时,7点钟我叫你。”

  她这么一说,我还是真困了,连打了几个哈欠,眼泪也出来了。我说:“那我就去睡会儿。如果军医来了,你就叫我。”小殷说好的。

  脚上暖着小殷给我灌满了热水的输液瓶,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声。我拉开灯看表,7点多了,不明白小殷为什么没有叫我。我连忙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去,见小殷一如我睡前的样子,坐在值班室里看书,好像我离开的只是一瞬间。

  她抬起头看见我,说:“怎么起来了?我还想让你多睡会儿呢。”我说:“你一直在看书?不困吗?”她说习惯了。我忽然想起,问:“那个军医呢?还在睡?”小殷说:“不知道,他一直没来过。”我觉得不对劲儿,马上咚咚咚地跑上楼去了。

  跑到那间特护室,我看见那个小战士仍插着各种管子躺在那儿。但守在他身边的已不是军医,而是那个老兵了,我连忙问:“你们军医呢?”“走了,4点钟走的。”我大吃一惊,怎么走了呢?他不知道我要找他吗?老兵说:“知道,我告诉他了。”“你把我的纸条给他了吗?”老兵说给了。

  我很失望,怎么会这样?早知道如此我就不睡觉了。

  老兵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说:“喏,这是他留给你的。”我连忙接过,打开看,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对不起,作家,来不及和你见面了,我必须8点以前赶回部队,没其他医生了。谢谢你,我会和她联系的,也请你把我的电话和地址转告给她。

  我想,总算留下了电话和地址。

  我放好纸条,走过去看小战士,看这个19岁就遭遇了重大挫折的孩子。不知是不是麻药的作用,此刻他的脸上毫无痛苦的表情,安详,平和,充满稚气。我心里默默为他祈福着,然后默默地离开了病房。

  太阳升起来了。尽管是在西部,太阳还是升起来了,把天地照得通明。1998年5月28日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这个夜晚发生了多少我没有想到也无法重复的事情啊。但在这之后,一切依然那么平静。

  我走出医院,到街上的邮局给我远在北京的女友发了一张明信片。我简单地告诉她我昨夜的遭遇,最后我说,我是因为你才遭遇这个夜晚的,但这个夜晚对我来说,其重要性已经超过你了。我把一张小小的明信片写满了,然后意犹未尽地丢进了邮箱。

  丢进去后我才想起,我忘了写上那位军医的地址和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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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永恒闲情的分量各自的朝圣路灵魂只能独行岁月与性情守望的距离幸福的哲学周国平自选集把心安顿好碎句与短章偶尔远行周国平论人生周国平散文精粹:安静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分离纯粹的智慧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