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刘益善：我是模范丈夫

　　我一般是不给自己戴桂冠的，我是个平庸的人，也没资格给自己戴桂冠。比如说我是个编辑兼作家，我就从没说过我是着名作家，资深编辑，那样做，我感到脸红。有朋友说我自己不会推销自己，缺少现代人的意识。我想想也是，就决定现在推销自己，宣称我是模范丈夫，给自己弄顶桂冠戴在头上也荣耀一番。

　　我的模范表现，是我在家做不少家务事。我每天做的家务事排列如下：早上6点半起床，去食堂买早点。妻子儿子上班上学后，我就洗碗盏，收拾房子，擦地，待一切弄清爽了，已到我上班的时间了。好在我上班就在院子里，不用急。中午妻子儿子在学校不回来，我可以轻松一下。下午下班之后，我就快快地打开水，然后做晚饭。妻子儿子6点半左右回家，再炒点菜，一家人边吃晚饭边看《新闻联播》。《新闻联播》一完，当教师的妻子去备课，儿子做作业，我就洗碗，收拾厨房，弄完了，我才可以坐下来读读书，写点小文章。

　　家里衣服总是我洗。妻子说，不对，不是你洗，是洗衣机洗。我说，我还得把衣服放进去，加洗衣粉，再加水，按开关呀!何况衣服甩干后，还得我晾晒，这当然算是家务事啦!

　　好几次，住在我们家旁边的一位老同志夸奖我爱劳动，是个好丈夫。而几个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同事，碰到我就说：他们在家里，他们的妻子“教育”他们说，要向刘益善学习，看人家做了多少家务事。这几个同事也被迫加入了每天下班去食堂里打开水的行列。他们埋怨我说，都是我害的。我说，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如果有计划煤气或是煤气管道牵到家里来了的话，我干嘛不在家烧开水而提着一串开水瓶穿过院子招摇过市去打开水呢?我难道不知道时间的宝贵么!我们省作协没办煤气户口，每次煤气用完了，都得用自行车驮上煤气坛子走好远的路，去买那几十元一坛的议价煤气。为了节约煤气，就打开水，因为煤气烧完了，去买煤气的事还是我干。

　　洋洋得意地把别人表扬我、以我为榜样一事对妻子说了。妻子却委屈了，说，你不过就做了这么点事，我成天带儿子，辅导儿子学习，照顾儿子的生活，别人倒是没看到。你那么一点事，倒张扬开了，图表现。我说：我怎么图表现?妻子说：那个夸奖你的老同志我问了，他说总是看到你在凉台上晾衣服。我们家住在四楼，你晾衣服，别人都能看到。你打开水也是让别人看到。我说，我无法叫人不看到我，要不，这两件事交由你做。妻子说：“不行呀，我要不是当老师，成天忙，我肯定是不会让你做这些事的。”妻子的话，倒是说得很温情，我也就不再坚持要她减轻我的负担了。说实话，她的任务是重的。别人不知当老师的苦，我这个教师家属是深深知道的。

　　我的模范表现，还在于我能宣传我的妻子。这些是妻子的同事们说的。这几年，因为一些生活类报刊约稿，要写些家庭生活的小文章。我自己的生活情趣不多，不会玩，不会潇洒，没什么好写，我就写当教师的妻子。这类文章在报刊上一发，后来又收到一本集子中去，别人看到了，妻子的同事说：你们家里刘益善，写文章宣传你，既讨了你的好，又得了稿费，一举两得。妻子回来对我说，今后不要再写她的事了。如果发现我写了，稿费她将没收，作为补偿。我现在写的这篇小文章，稿费肯定就是她的了。我写妻子的文章也就那么几篇，那其实也是我在发牢骚。比如，她晚上出去家访，要我在人家屋子外等她，我只好在路灯下读那些贴在电线杆上的各种交换房屋推销产品治疗性病的告示，等到她从人家屋子里出来，再陪她回家。再比如，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时间到了，她却和学生家长谈学生情况没完没了，硬是把那场电影耽误了。再有，我还写过她几首诗，无非是写她与学生那种动人的关系，写她由一个二十来岁的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变成了今日母性十足的老师，粉笔染白了她的青丝。这些也是我对所有教师发自内心的一种礼赞。我还写过妻子的一个生活细节。那次她的一个学生从北京到广东，经过武汉特地下车来看她，那是个星期天，刚好我们一家人外出了。那学生用红砖头在我家门前的水泥地上写上：老师，祝您圣诞快乐!妻子回后，看到地上的字，后悔不迭。我的文章叫《一张特殊的贺卡》，老作家碧野读了这文章，在给我的集子写的序中，写了一段很感人的话。

　　我的模范表现，再找一条出来，是不是可以说，我这人除工资外，还能爬格子赚点小稿费，使家里的日子过得不是太紧巴。我还有一大优点是，不怎么乱花钱。钱到了我手里，除了买书外，好像再没什么东西可买。我穿的衣服无高档，妻子买什么样的衣服我就穿什么样的衣服，而且还很爱惜，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这无形就给家里节约了一些钱。这个习惯的养成，是我自小在乡下受过生活的磨炼，吃了许多苦的缘故。不管人家怎么说我这种消费观落后，我还认为这是一个优点，是一种模范表现。可惜的是妻子对我这点并不欣赏，说是缺少些现代意识，但我想这条至少不能叫缺点吧!

　　我的模范表现本还可以再列出几条，还是到此为止吧!妻子对我不满意时，我就说：你也该知足了，我这样的丈夫不是太多，完全可以当模范的。是不是？